《归途》暖夕夏

64、第 64 章

　　油画比赛是在十一月的中旬，地点就在京川。比赛那天满城飘雪，银装素裹，万物都披上了一层白纱。沈归舟开车送明漾去比赛，明漾坐在副驾驶吃煎饼果子。浓郁的煎饼香充满了一整个车厢，外面还飘雪，都没办法开窗散味。
　　明漾边吃边打量这辆G65，自己心里都有点舍不得，将近千万的车就被她这么给霍霍了。她转头瞟一眼沈归舟，沈老板面色如常看不出丝毫在意。她收回目光，告诉自己心态还要再练练。

　　沈归舟将车停在车库，两人坐电梯直达考试场地大礼堂。因为这个比赛的规模和档次，也因为裁判的水平和知名度，此次到场的人除了参赛选手还有很多粉丝和娱记。这也造成能装下一万人的大礼堂，几乎有人挤人的趋势。主办方为了防止事故的发生，临时找了安保团队维持秩序，整个礼堂才缓缓安静下来。

　　比赛开始前，主持人先上台介绍了此次的评委嘉宾，又介绍了比赛规则，这场备受瞩目的国画大赛才正式开始。
　　明漾开墨之前，先四处看了眼。这次来参加比赛的选手很多都听过名字，有校园里便展露头角的黑马也有成名已久的知名人物。明漾摸了摸下巴，终于在一百多个人里找到了薄靳。
　　他坐在东南角，正在低头研墨，与她成倾斜直线的角度。本来明漾是打算与他一起过来的，两人也好有个伴。但是沈归舟非的亲自来送，薄靳不想做电灯泡，便拒绝了明漾的提议。

　　她收回神低下头，专注手里的墨块，一圈一圈的打磨。
　　其实这次比赛，她一直觉得是重在参与，同时也有检验自己专业水平的意思。但直到真的坐在这里的这一刻，她忽然有了点胜负心。脑海里想起的是从三岁开始便被外公抱在身边看着画画，到渐渐能拿起笔时，被他耐心的一步步引导，再到这将近二十多年里，她每天不曾落下的训练。

　　寒来暑往，多少个日日夜夜，她就与手中的毛笔陪伴了多少日子。若是此次还不能取得个好成绩，她就要羞愧于人前了。
　　打定信心后，在一圈一圈的发墨中，明漾思路逐渐清晰起来。虽然这个过程比别人多了一倍的时间，她前后左右的人都已经动了笔，但她却一点都不着急。慢悠悠的调好颜色，展开画纸，稳定手腕后，才缓缓落下第一笔。

　　沈归舟就坐在观众席上看着她，胳膊压在椅壁上，手掌撑着侧脸，目光大大方方的落在她身上，容不下第二个人。
　　上一次这么看她时，还是在沪市，她跟子衿一起去比赛，他也是坐在观众席。不过当时还是朋友的身份，他也不能明目张胆的看人。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弯唇笑起来，从外套里掏出手机对着台上的小姑娘拍了张照片发到四人小群里。

　　沈归舟：【我的姑娘。】
　　宴珩：【肯定能拿第一。】
　　温凉：【炫耀什么，是人家小姑娘自己厉害。】
　　傅川：【份子钱已经准备好了。】

　　沈归舟看着手机里的回复，再看向台上闪闪发光的明漾，眼眶忽然有些发酸发痛。他闭上眼睛，嘴唇却是向上弯着的，没有比这一刻更好的了。爱人朋友都在身边，所有的缺憾都会圆满。

　　绘画时间是四个小时，成绩当天下午五点会出结果。比完赛明漾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困的只想睡觉。但是她早上只吃了一个三明治，这会睡着怕是要下午公布结果的时候才会醒。沈归舟担心她的身体，于是哄着喂着，等她吃了半碗小米粥和两个小笼包后，才将人抱上床。

　　沈归舟将房间的窗帘都拉上，良好的遮光帘彻彻底底的隔绝窗外所有日光，屋子里完全陷入昏暗。他轻手轻脚的上床慢慢躺下，然后将人连同被子一起抱入怀里。小姑娘身上的味道香甜清爽，柔软又有吸引力，不到十分钟，他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窗外大雪依旧连绵不断，一层厚厚的积雪已经覆盖枝头。寒风冷冽，吹起簌簌降雪，路上已经没有行人。窗内暖气融融，长寿花艳丽绽放，生机盎然。

　　下午四点半时，闹钟响了。
　　沈归舟反射性的摸过手机关掉，然后低头看明漾。小姑娘也正看着他，一双眼睛水灵灵的，清澈透亮带着光，显然已经醒了有一会儿。
　　他伸手摸了摸她滑嫩的脸颊，轻声开口：“什么时候醒的？”
　　“有一会儿了，”她看着他抱怨，“你抱着我太紧了，我都不能翻身了。”

　　沈归舟轻笑出声，抱着她的手臂不仅没有放松反而更紧了些：“那我们现在起床，一会就要公布结果了。”
　　明漾在他怀里蹭了蹭，伸了个懒腰，才缓缓爬了起来。
　　比下床来的更快的是饥饿感。明漾只坐直了身子，脚还没沾地就转头去看沈归舟。

　　他正在换衣服，上身赤裸，露出白皙的胸膛和六块腹肌。宽而有力的肩膀下是劲瘦的腰身，她抱着时温暖又有力量感。明明该发生的都发生过，可此时看着这副画面，明漾还是有些脸红。
　　沈归舟重新套上一件黑色连帽卫衣，下面穿着一条系带的灰色休闲裤，很青春男大的打扮。明漾看了会儿，发现沈老板最近是越来越好看了，她有些移不开目光。

　　沈归舟揉了把头发，将刚刚套卫衣时翘起的头发压下去，转回身便看到明漾目光亮亮的看着她，脸还有些红。他唇角已经先于意识勾起：“怎么了？”
　　明漾依然没有移开目光：“我饿了。”
　　沈归舟走过去将人直接抱起来，明漾下意识的抱紧她的脖子，两条腿自然的缠上他的腰身。沈归舟托着她走到客厅，餐桌上已经摆好几个饭盒，是保温的材料，随时等着他们吃。

　　“先吃饭，”沈归舟将她放到椅子上，“还来得及。”
　　明漾想着就是个宣布名次的环节，真去晚了也没有什么，于是就安心吃饭。
　　一共四个菜，都是按照她的口味点的，还有一碗小米粥。沈归舟就坐在一边帮她剥虾，他剥一个她吃一个，让他有种诡异的满足感。

　　等明漾吃好两人出发时，不出意外的会迟到。
　　路上沈归舟单手打着方向盘，黑色的大切诺基在八道通行的马路上一路顺畅。他看向明漾，像是顺口问了句：“紧张么？”
　　明漾正看向窗外，闻言愣了一下，然后诚实的回答：“紧张，我想拿第一。”
　　说完，自己也笑了下：“高手云集的，第一不行，前五就可以。”

　　两人到达大礼堂时，已经距离五点过了半个小时。大礼堂人满为患，所有人都坐在下面听着宣布名词以及颁发奖励。
　　薄靳来的早，给两人占了座位，见两人从入口处进来便坐直身子挥了挥手。明漾看到了便牵着沈归舟往里走。
　　两人刚坐下，明漾便问：“现在宣布第几名了？”
　　“从第十名说到第五名了。”薄靳指指最前排的那四个人，“从左到右，是第十到第六名，除了第八名”
　　明漾微微眯眼瞧了瞧，都是国画界有名的人物。
　　“那第八名呢？”
　　薄靳弯起唇角，很得意的眨眨眼睛：“我呀。”

　　明糖觉得这似乎在情理之中，他本就是天才，又比别人付出双倍努力，拿奖不奇怪。
　　“恭喜。”明漾拍拍他的肩头，说的真心实意。
　　“谢谢，接下来就看你了。若是输了，可别哭鼻子。”
　　“拿得起放得下，”明漾看向前方，“大不了就是从头再来。”

　　说完后，她微微向后靠着椅背，沈归舟什么也没说，只是牵起了她的手。
　　很安心的存在，那颗浮动的心瞬间安稳了下来。

　　明漾安静的看向台前，静静的听着宣布。
　　从第五名到第三名都没有她。
　　明漾低下头，觉得人家到底是前辈，成名已久，自己输不怨。但同时又觉得，自己太没用了些，这么多年跟在外公身边学习画画，最后竟然名落孙山，连奖的边缘都没摸到，太丢人了。
　　以后出去，可别说林轼是她外公了。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虑中，以至于旁边沈归舟叫了她好几声才逐渐回过神，然后目光茫然的看向他：“怎么了？”
　　沈归舟摸摸她的脑袋，笑的温柔。一双上挑的桃花眼含情脉脉，映着头顶的灯光流光溢彩，明漾甚至觉得在里面看到了星河，然后就听他缓缓道：“恭喜你，第二名。”
　　明漾愣了一下，接着是不可置信。一瞬间的激素飙升让她脸都红了起来，然后猛然看向台上。台上巨大的屏幕，左边部分展示着第二名和她的名字，右边部分展示着她的画。

　　她再熟悉不过的画纸，上面群山缭绕，烟雾笼罩。从山顶一处望过去，依旧能看到苍穹起伏，人间浩荡。一条宽广的大江连接无垠的大海，平静又暗藏汹涌。
　　仅仅是一副长宽不到1米的画纸，展示了天高地广，有容乃大。世界万物潜藏于中，浩瀚又渺小。其中技法的高超自不必说，关键是其中的感情和大局观，让人心神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