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春》小吾君

9、归家

　　中午十一点半，程毓请的高级护工带着保温桶来了。

　　“程小姐，现在吃饭吗？”

　　程毓摇摇头：“过一会儿吧。”

　　她前不久才喝了一碗鱼汤，还不算饿。

　　“那我帮你打盆水洗手。”
　　护工看见了果皮，在程毓点头后，进了卫生间。

　　“是护工来照顾你吗，你家里人呢？”
　　芙梅小声地问，表情有些诧异。

　　据她所知程毓的家人应该都在本地，但竟然是护工来送饭，是因为程毓的爸妈工作太忙了吗？

　　但就算是这样，也是女儿重要一点吧……芙梅在心里有些小小的不赞同程毓父母的做法，不过这是别人的家事，她也不好以自己的意愿评判。

　　“我没告诉他们。”
　　惯用的避免旁人多问的说辞在脑海里浮现了一瞬又消散，程毓还是选择说了事实。

　　“为什么呀，这样他们会担心的。”
　　芙梅这下是真的讶异，神情毫不掩饰地挂在面上，还带着些不能理解。

　　“不然还是通知一下吧，就算是不想让他们多操心，但是报喜不报忧，他们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会很着急在这种时候没有陪在你身边。”
　　芙梅自己就一位母亲，要是陈明林出了车祸还瞒着她，一个人在病房里孤零零的让外人照顾，她肯定会又急又恼心疼坏了。

　　从卫生间端着盆出来的护工让对话暂停，护工把小桌板弄好，将小水盆放好。

　　程毓洗好手，护工把水倒进了一旁的桶里，开始打扫卫生，病房没有太多垃圾，护工手脚又很麻利，很快就处理好了，再次询问程毓要不要吃饭。

　　在程毓点头后，护工把饭菜摆好。照例是三菜一汤，份量不是很多，但都很清淡有营养。

　　“今天你就先回去吧，一会儿我自己收拾。”
　　护工通常都会等她吃完东西收拾饭盒和桌面，今天芙梅在这，程毓无意让外人在一旁等待。

　　护工点头：“好，那我下来。”

　　病房门被带上，从百叶窗吹进的风让窗台上的绿植叶片轻轻晃动。

　　芙梅打量着菜色，看着程毓吃饭。

　　程毓没有食不语的习惯，毕竟很多合作都在饭桌上谈成，所以她接上了之前的话题。

　　“只是小伤，所以没必要让家里人知道，而且我妈如果知道了，会有点麻烦。”
　　说起母亲，程毓不自觉皱了皱眉。

　　那幅度很小又转瞬即逝，但芙梅还是注意到了。

　　“她会念叨你呀？”
　　芙梅笑了笑，尾音因为口音而拉长，带着些温情。

　　“嗯，”程毓应声，又道，“然后说些结婚了就有人照顾我，不用可怜地请护工这种话。”

　　程毓没意识到她的语气类似于抱怨，比起人前职场精英的客套模样，多了几分真实。

　　“家长总是操心的，”芙梅宽慰道，却又话锋一转，“不过这话不总对，有时候还不知道谁照顾谁。”

　　照顾病人总是辛苦的，尤其是照顾久病无法动弹的人，更是苦上加苦。

　　结婚就有人照顾了？那可不见得，按照芙梅的朴素价值观来看，若是娶个媳妇，这话倒有几分可信，女人在这方面总是要心软些。

　　芙梅不再说让程毓告诉家里人这种话，从程毓的话来说，想必她妈妈催的很紧。

　　不过在芙梅看来，程毓还很年轻，还有很多时间去选择伴侣，仓促之下的婚姻不一定有好结果，有些东西可能需要伴随另一个生命的消逝才能慢慢淡化。

　　程毓抬头扬了扬唇角，当做对女人话语的附和。

　　空间又陷入了安静，偶尔响起金属餐具相互碰撞的声音。

　　程毓的胃口不是很好，她吃的很快，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唇。

　　在她动手之前，芙梅先一步站起来帮她收拾碗筷。

　　“谢谢阿姨。”
　　程毓没拂了女人的好意，用纸巾擦拭小桌子。

　　芙梅把保温桶放在一旁的柜子上，手指按在桌板边缘问：“这个要放下去吗？”

　　“先不了。”
　　程毓回应，将平板放在了桌上，点开了邮件。

　　芙梅看着那些冷冰冰的文字，忍不住脱口而出：“生病了还要忙呀。”

　　“嗯，工作嘛。”
　　程毓笑笑说，屏幕的光落在她淡棕色的眼眸中，数据从她的瞳孔中划过。

　　这样的程毓让芙梅有几分不敢靠近，心里升起一丝怯怯和局促，因知识和能力以及更多东西构筑的大山与沟壑，让人仰慕又踟蹰不前，望而生畏。

　　程毓抬手将微卷的长发别在耳后，这个动作让她多了几分温柔，她望向芙梅，唇角牵动。

　　距离感似乎陡然消失了，芙梅在心里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不然这些天我来照顾你吧。”

　　芙梅觉得，她总归是比护工要用心些的。

　　“不了阿姨，不麻烦你了，你能来医院看望我就很好了，怎么好意思让你照顾我。”
　　程毓不讶异女人说出这样的话，她知道女人的丰沛情感与她的柔软。

　　没等女人再急忙开口说些什么，程毓又说：“不过阿姨后天有时间吗？”

　　芙梅连连点头：“有的有的，我时间很多的。”

　　“到时候可能要劳烦你来一趟这里接我出院，应该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程毓注视着芙梅，面上带着些不得不麻烦他人的恳切。

　　“没事没事，几点钟？你打我电话吧，或者我早上就来。”
　　芙梅立刻表示自己很方便，语气急促，极力表示她的乐意和不为难。

　　然而她还是不够了解程毓，对于一个年少时就漂洋过海独自生活在异国他乡的人来说，独自出院是稀松平常的事，并且在这个时代，金钱可以解决很多问题，不会因为没人接她离开而困窘。

　　“那我到时候给你打电话，阿姨你的号码是？”
　　程毓点进了拨号页面，等着芙梅吐出那串可以联系到她的数字。

　　芙梅看着程毓的手指报了一遍，在看到手机上程毓的回拨时露出放心的笑容。

　　程毓的腿伤不算太严重，在医院待两天就可以回家休养，到时间拆石膏就行。

　　没等程毓打电话，芙梅早早就来了，还给程毓带了早餐。

　　付了医院轮椅的租金和押金，程毓被芙梅推到了车后座，慢慢挪进了车里。

　　这是芙梅第一次来程毓家，眼神间多有好奇。

　　程毓让芙梅随意坐，给她倒了杯水。

　　“家里好些天没打扫，有些乱。”
　　程毓将随手放在桌上的书拿起，放回了矮书柜上。

　　芙梅摇头夸赞说：“不乱，家里很漂亮。”

　　程毓的家里很有生活气息，并不是规规整整的空荡，随处可见主人留下的痕迹，客厅很大，有很多智能家居，芙梅不小心触发了一个还吓了一跳。

　　程毓一个个教芙梅辨认，芙梅连连赞叹。

　　“现在的科技真发达啊，不过还是有比不上人的地方。”
　　看着程毓试图更换床单的模样，芙梅上前笑着帮忙。

　　不需要程毓动手，芙梅发挥了大多数妈妈都有的技能，不仅换好了床上用品，简单打扫后还打开了许多窗进行通风。

　　程毓看了一下正在运行的新风系统，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靠在椅背上撑着头看着芙梅走动，觉得她像一只灵巧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