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作死女配还债》釉霜

50、花叶

　　作为皇商，家风要正，家人要纯良，最重要的是，低调行事，不宜树敌太多。
　　也许一个小小的误会，一个小小的错误，甚至一个小小的决定，便能颠覆大局。
　　现在正是林、玉、程三家，大力合作绑在一起的好时机，任何一个小问题，都可能影响生意大局。
　　玉鸾知道其间利害，她当然不想把事态扩大。

　　她明白，今日这亏，吃定了。
　　“陈管家，拿一百两银票来。”玉鸾让春柳进去拿纸笔，“不过，当着大人面，写个字据才好，不然，要是还有下一回，就不要怪我去衙门喊冤。”
　　窦建树也秉承公事公办，按照官衙规矩，写了封补充文书，让那继母按了押，收了银票，在街坊们热烈关注的目光中，小心翼翼的议论中，这件事才算最终了结。
　　至始至终，没人给那躺在木板上的白月芽递上一口水，说上一句宽慰的话。
　　她继母那边如此，林府这边更不可能。
　　她，不过是软弱的敛财工具。
　　玉鸾相信，除了林家，也应该还有下一家。
　　如果她继母需要的话。

　　轰轰烈烈的闹剧，总归要散，玉鸾心神俱疲，可又不得不应付还未离开的窦建树。
　　邀请他进府喝茶，本就是随口的一句应酬话，哪知，窦建树还真让他的兵士们先行离开，自己还真迈开步子，进了林府。

　　窦建树在前面走，玉鸾在后面亦步亦趋跟。
　　她将所有的厌弃，生生压回胸腔。
　　既然这又是一轮新开始，她只能拿出心力，全速跟进才不至于被动挨打。
　　杨柳纸条已经抽芽，在院中的荷塘周围被风吹拂，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塘面的水纹形成呼应，玉鸾盯了会塘面，心情渐渐平复。
　　“林夫人，可还习惯这林府的日子？”
　　这戏谑不是随意问候，倒像是来冷嘲热讽的。
　　尽管他神色依然，可玉鸾听的明白。
　　“窦大人这话说的，自家焉能不习惯？”玉鸾纤手把帕巾往前轻甩，撩开门帘，“春柳，看茶，看好茶。”
　　窦建树轻哂，弯腰低头，迈进前厅。

　　简单寒暄过后，窦建树开始有意无意地往那次事故上引。
　　“那日一别，竟不知玉鸾居然忽然不见了，害我一顿好找。”
　　“我身子不好，让窦大人牵挂，真是不好意思。”
　　他不提汪新蕊，玉鸾更加不会去主动提及。
　　“可我那杯茶，是玉鸾给我喝的。”
　　这是今日第一次，窦建树直面正题。
　　玉鸾端起茶盏的手，微微晃了晃，在茶几上底座和桌面，发出一声闷响，“侯爷，那日是生日宴，您是怀疑我给您使坏了吗？”
　　“也不是不可能，本厚和汪家的亲事，本不是我意愿，所以，我还要感谢那位给我下了套的人，玉鸾，你说是不是？”
　　“这岂不是歪打正着，正和侯爷的心意?”
　　\"谁说不是呢？本侯一直想要感谢来着。尽管挨了一点苦头，也不甚要紧，起码，避免了一场自己并不想要的婚姻。\"
　　至始至终，他都没一分对汪新蕊才愧疚和不舍。
　　只有脱离大难后的感慨和庆幸。

　　他越是这般，玉鸾对汪新蕊的内疚，越发深重。
　　以致于在和他这番话谈话之后很久的时间内，玉鸾都夜夜难寐，无法安眠。
　　她想，如若早只知道这样，她会不会不去那么激进，让汪新蕊沦为棋子？

　　等到林浥尘得知消息回来，窦建树已经不咸不淡地走了。
　　并且扬言不久之后，还会前来拜访。
　　这种钝刀割肉的感觉，也许就是窦建树想要的。
　　他并没把刀子横在你脖子上，可只要一有机会，便用来钳制，用来恐吓。
　　玉鸾很清楚他的所思所想，可就是让人毫无办法。

　　玉鸾接了他脱下来的厚袍挂起，忧心忡忡，“除了白月芽，后面还会有其他给他当炮灰的人，我们不得不防。”
　　“所以要釜底抽薪才是正理。”林浥尘抿了口茶，眼神复杂看她。
　　玉鸾凭着对他的了解，应该是找到法子了，起码，是有个头绪。
　　他不说的明确，是因为还只是雏形，玉鸾不急，她也不想多问。
　　有些不光彩的地方，她不太想知道。
　　就像遇到汪新蕊一样，她不太想自己有更多心理负累。

　　在林浥尘和严之靖的运作下，有朝臣在殿下参了窦建树一本，内容却隔靴搔痒。
　　仗势欺人。
　　这名头，实在不够响亮，参完之后，却是毫无水花。
　　可这条，起码让窦建树还是在朝堂上落了个不太好的印象。
　　林浥尘觉得，本就是以石击卵，这样也算撼动了几分。

　　白驹过隙，时日荏苒。
　　五月到了，玉鸾的家务管理已经走上正轨，她将再次跟着大家一起做生意。
　　准确来说，是跟着三家组建的商号做生意。
　　她成了台面上最大的掌柜。
　　这也是大家一起推举出来的结果。

　　林家夫人，玉家唯一女儿，程家唯一外甥女，哪个身份都事够格的，更别提这三家现在捆绑的越来越紧，只有玉鸾，是三家连在一起的那根线。
　　玉鸾很享受自己的新身份，也很愿意带领大家共同赚钱。
　　她还把表弟带在身边，有些事，女人不方便的，她便让程亚轩出面，姐弟俩从小养成的默契在，又都有生意头脑，简直是所向披靡。
　　她知道，为了遏制住窦建树，除了权，便是钱。
　　作为市井人家，她不可能有权，可钱，她想要赚更多。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用在哪，都是可行的。

　　到了八月，扭转局面的机会来了，江淮一带骤然发大水，冲毁堤坝，灾情严重，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朝廷不断往江淮支援钱、物、人，可怎奈受灾面积实在太大，杯水车薪，依然无法全部满足。
　　朝廷兜不住，便要找民间。
　　作为京城商户们，当仁不让就要替国家分忧，百姓解困。
　　可真正救济起来，谁愿让自己钱财倾囊而出？
　　意思意思，便是商户们约定俗称的捐赠底线。
　　可玉鸾并不这么想，她在和林浥尘商量后，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不断可以得名，还能得利的大好机会。
　　这个时机用得好，不断能够让窦建树知难而退，还能给自己拥有更多的机遇。
　　她不想错过。
　　她不是圣人，做好事，她需要回报。
　　说干就干，她不仅倾全力，出钱出人，出粮买衣送药，还亲自大张旗鼓前去江淮救济灾民，这件事，恰好是给那些张望的商户们，树立了一个好的典范，在她的影响下，商户们捐款不再是‘意思意思’，而是大力跟进，大方解囊。
　　为了达到目的，从一开始的运筹开始，她便暗中让林浥尘找人给朝廷灌输讯息她的所有义举。

　　皇帝听闻，对她在朝堂上大力赞赏。
　　等到灾情结束，玉鸾成功依靠商号的名头，得了皇上的额外封赐—慈善夫人，依靠这个封赐，窦建树再也不能随意拿捏。
　　当然，这也少不了皇上跟前林贵妃的枕头风吹送。
　　弟媳赚钱有道还大义慈善，这样的好名头，对于林家，对于玉鸾本人，不可谓不是一件很好的护身符。

　　乱世出英雄，玉鸾成功地抓住这个机会，她又在谋求更大的利益，怎么样让商行的名头打到四面八方。
　　有了名头，路只会越走越宽。
　　她深谙此道。
　　正因为做生意越来越大，玉鸾一直都没时间生孩子，直到林柳氏意外去世，她才觉得自己应该歇一歇，替林家生个孩子。

　　等到儿子林潇出生，北疆战事又起，被夫妻俩下绊子的窦建树，再次披甲上前线，次年秋传回的消息是，英勇战死于疆场。
　　这段拉锯战似的牵绊，才算了结。
　　玉鸾还特意去了窦府，给他上了香，烧了钱纸。
　　“来生莫要太执着才好，活的太累，不值当。”
　　这是她留给他唯一的一句话。

　　是对他，也是对自己。
　　钱纸渺渺飘散，在墨夜中，燃起一息后便成了灰烬，落地成泥。
　　也将彼此的恩怨，落地成灰。

　　玉月亭有了外甥，已经完全满足含饴弄孙的亲情，玉家的生意，已经在不经意和经意间落入玉鸾的手中。
　　她熟视无睹，起码，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她那商号现在做的风生水起，无需父亲给她锦上添花。

　　秋日登高节。
　　林浥尘作为家主，在前呼后拥中来登东山。
　　在层叠翠岭中，在丹枫飘红时，玉鸾千般感慨，萦绕在心头，曾经的无所畏惧，到后来的瞻前顾后，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她知道，这叫成长，也叫磨炼。
　　直到后来的心机渐长，甚至现在的云淡风轻，她也不后悔自己的前生过的跋扈嚣张。
　　只是，让她付出的代价，还是太多了些。

　　“你招惹的烂桃花，总算快要凋落无几。”林浥尘捻起一朵枫叶，插在她鬓发之间，笑意盈盈。
　　尽管年岁增加，可美貌依旧。
　　“那也是证明我玉鸾风光无限的大好时日，如果有来生，我想低调生活，样貌平凡，家世尚可就好。”
　　“无论怎样，都是最有魅力的女人······”
　　玉鸾粲笑，一抹云霞，和远处丹枫，混成一片。
　　花、叶都是美。
　　都是人生最美的风景。

作者有话说

　　又是一个50章，没写多的，有些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