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溜儿的神明父亲》风奉玄

9、兄妹关系

　　九
　　“原来如此，程先生没事就好。”
　　魈是带着程先生一起过来的。程先生本就劳累过度，被吓过这一遭后更是路都走不太稳。所幸他精神还好，在魈护送他们下山的路上，他边走边给空和胡桃讲了自己的惊险经历。
　　“那东西会说人话，怪异得很……”程先生扶了把旁边的树干，搓了搓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我听见胡堂主在叫我，说我们得换条路下山。我对这边不熟，自然就跟着声音去了……越走越觉得不对。后来我被那东西追着，一路跑下山。我心知它是在猫捉耗子般戏弄我，却又无可奈何……幸而遇见了降魔大圣，那妖怪根本不敢同大圣正面对上，真是好险……”
　　“嗯。”魈微微颔首，“幸好程先生央我去救你们。空，为何不叫我？”
　　“……”旅行者摸了摸鼻子，“呃……事实上，我以为我已经把它解决了。”
　　“魍魉那种东西，会学人言。你们只要听信过它的呼唤，就会时不时地被它魇住。”魈说，“今后行走在山野密林之间，还是要多加小心。哪怕是听见同伴呼唤自己，也万不可急急去寻。”
　　空和胡桃点头如捣蒜。魈一路把他们送到了轻策庄。乡村静谧，夜风柔和，魈后退了一步，准备离开。
　　“哎，等等！”胡桃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那个——降魔大圣可否再帮帮我们？之后的火化仪式同样要在无妄坡进行，但这也太危险了……”
　　“……”魈一时没有答话，胡桃见状连忙双手合十：“求求你啦！”
　　空来回看了看两个人的神色，不得不出言一同劝说：“魈，那个，如果没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就答应胡堂主吧？”
　　魈叹了口气。
　　“…下不为例。”
　　“好耶！果然还是旅行者说话比较好用……”
　　“你说什么？”
　　“啊，不不不，我是说仙人果然重情重义，嘿嘿。”
　　魈看上去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胡桃一个人蹦蹦跳跳地走在最前面，旅行者走着走着，和魈一起落到了后面。
　　“魈，有什么困扰的事吗？”
　　“……没有。”魈说。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不……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会理解……请问，你从前是如何照顾你妹妹的呢？”
　　“妹妹吗……啊，你是把胡桃当做妹妹看待的啊，怪不得。”空自认很善解人意地道，“虽然不知道你们两个之间是有过怎样的渊源，但如果是对妹妹的话，不管是照顾还是偏爱，都要大大方方地表现出来啊。告诉她你爱她，你比任何世界的任何人都要爱她。早起的晨露和晚安的亲吻，天空的云朵和时刻的关心，一切都是同样的平常，有她在的地方就是家。”
　　“……”魈被他说得耳根泛红，握拳掩嘴干咳了一声，“嗯……你果然还是更像蒙德人……”
　　“什么？”
　　“…不，没什么。”
　　夜风吹拂起他们额前的发丝，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我是不是没有和你说？其实，在来到璃月这边之前，我已经和荧见过一面了。”旅行者轻声道，“但是她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这让我也不得不开始思考曾经我认为理所应当的事——我是否是一个不合格的兄长呢？”
　　“‘不合格’？……此话怎讲？”
　　“我是否过于专断了？我是否太多次都只让她看见我的背影了？”空抬起头，望向了繁星点点的夜空，“我是否过于关注她的安危而不是她的成长？我是否长久地把她固定在了一个需要照顾的位置上？而荧，她是不是也会对这样的我产生无力感呢？”
　　看得出来，这样的问题完全超出了仙人的认知。魈不自觉地睁圆了一双金瞳，眼底满满地盛着不解。空简直有种伸手揉揉他脑袋的冲动，不过好歹是忍住了。他望向了胡桃在背后一跳一跳的双马尾，笑着摇了摇头。
　　“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你自己去寻找答案。”他轻声道，“这世上，没有哪一对兄妹会是完全相同的。”
　　四个人一路赶到程先生家门口。往生堂的伙计们已经到了，正在钟离先生的指挥下拆去大门上去年贴着的对联。不过，令人意外的是，还有一个人也在。
　　温迪不知道什么时候去换了身衣服，白色衬衫搭着褐色的马甲和长裤，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稳重了不少。他余光瞥见旅行者和胡桃进来，朝他们眨了眨眼，算作打招呼。
　　这厢钟离正忙着，指挥往生堂的伙计们摆好遗照和香炉，点起长明灯。无论你在璃月的什么地方，往生堂都会在当天之内赶到。程先生的妻子儿女也已经随着往生堂一起过来了，两个孩子见到爸爸，都一路小跑着扑了过去。女孩儿看上去明显要更小一些，一双眼睛哭得红通通的，仰着小脸道：“爸爸……他们不让我去找奶奶……”
　　“爸爸，我、我也想看看奶奶。”男孩子有些局促地抓着父亲的衣角，“我有一年没有看望奶奶了，我好想她呀……叔叔阿姨说要送奶奶去更好的地方住，可是、可是我还是想见见她，起码要拥抱一下再告别吧？”
　　“……”程先生蹲下身，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发顶，“是这样的，孩子们，爸爸跑了好远好远的路，也没能和奶奶最后拥抱一下。所以爸爸觉得，奶奶的意思是，有些告别不用拥抱也可以。”
　　往生堂准备了麻衣草帽，给两个孩子腰间也缠了白布。魈还以为那个是给他的，下意识伸手想接，被温迪按了下去。
　　“那个是‘戴孝’啦，和我们没关系的。待到送别时，我们戴上白花就好了。”温迪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拍了拍，让他的手心不至于落空，“今晚他们要守夜，在这之后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呢。”
　　旅行者跟着他一同退到了屋外去，免得妨碍往生堂的伙计们进出。胡桃早就进了内屋，旅行者看到程先生和程太太也跟了进去，心下了然。依他在往生堂看杂书所获得的那一点点浅薄的璃月丧葬知识来看，这会儿想必是去替老人换寿衣整理遗容了。
　　“话说，温迪，你怎么也在？”
　　“我和钟离逛着街呢，忽然有往生堂的伙计来叫他。我是来找他的，又不是来璃月玩的，左右我也懂些规矩，就跟着他一起啰。”温迪耸了耸肩，“别拿那种眼神看我嘛，我这一路上也帮了好多忙呢。”
　　“不……主要是难得见你正经……”旅行者说着，又觉得自己此刻说这些似乎也有些不合时宜，“唉，算了。望生者节哀，逝者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