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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十三话 黎府妻主 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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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异样,侍从皆已退下。瑾瑜离了软榻,僵硬的挺直身体,不知下一步该叫黎云熙出去呢,还是……
“妻主。”黎云熙当着瑾瑜的面,褪去上裳,独留丝滑的银白色里衣。“水温定是有些烫的,今儿天气也寒,内室升了铜炉,妻主去泡一会儿罢。”
黎云熙随手将长裳挂于床榻边的屏障那里,转身莞尔笑道:“妻主先进去罢。”
这只是进一步的试探,黎云熙说不清抱有何种心态想起做此事的。妻主的心似乎永远藏有秘密,自己进入不得。无人能知他隐在笑颜后的苦涩难过,努力了这些年,终是让妻主习惯同自己的相处,但……亲昵却是不曾有过的。
静静凝视瑾瑜,黎云熙亦不避开女子疑惑的眼神,自己的人,有甚不能看的。
稍稍觉得奇怪,瑾瑜也不推辞,即使自己不想碰黎云熙,俩人到底是同睡一张床四年的夫妻。没什么看不得,而且看了又如何?残破的身子,不知还能坚撑几年。
黎云熙深知瑾瑜底线,他在外间听到入水声后才去了里面。面色如常,他按捺住怦怦跳略带紧张的心绪,温柔的为瑾瑜揉肩。
女子并未赤裸相见,而是用白色长条布巾裹了半身浸泡在木桶中。发丝沾水,雾气袅袅,湿润了各自的心房。
心有点乱,女子神思微微恍惚,好似几年前也有个羞涩的男子同自己一道沐浴。肩膀上传来的畅意手劲,怎么也温暖不了依旧冰冷冷的心脏。
黎云熙不是头一次碰触瑾瑜,手中滑腻的触感让他愈发欣喜爱怜。这是他的妻主,是黎云熙的妻主。坚定心意,黎云熙沉稳些许,穴位极准的按揉,女子舒适的眼眸微闭。
“天香楼近几日你打理着,我就不去了。”瑾瑜蓦的出声,惊扰了兀自陷入神思的男子。
黎云熙乐得应声,若不是怕瑾瑜心中不平,他定是不许身子极差的妻主忙些杂事的。府中有他照看把持,外头的生意亦有自己同娘亲在,瑾瑜不必如此费心。
沉默过后,黎云熙嫣然一笑,双手平握住瑾瑜瘦弱的肩头,凑去女子耳边,“妻主怎的不甚在意天香楼了?”
温热的吐气轻拂在旁,瑾瑜颈项微侧,淡淡说道:“累得很,想歇一阵。”
感觉到女子的抵触,黎云熙顿了顿,勉强扯扯嘴角,直接拿过干净的棉布擦干手,“天香楼自是有我看着的,妻主万事安心。切莫神思过忧,伤及自身。”
他真的不明白,究竟是谁牢牢占据了妻主的心。五年了,仍旧忘不了的男子,到底是何人。
听见厚重门帘的起落声,瑾瑜一下放松,深吸一口气沉入浴桶。暖暖的温水,若是忽略不计心头的丝丝疼痛,胸腔的憋闷,水里头还是很好的。
憋气到极致,瑾瑜猛的出水,长发甩落,一张平静无波的动人小脸出现了几许迷茫。大口的呼吸,胸口仍是痛着的,明明已经呼吸道空气了……怎的还如此疼?
瑾瑜难得歇在府中,得空便去陪伴黎悠,同黎云熙也如往常一般,无甚不同。唯一的异样,黎云熙感觉到妻主似乎将她的心包裹得更严实,更难以接触。淡漠的笑容,对亲生子女的不闻不问,对自己亦是按照礼数来的,他们之间除了从未有实质关系,别的都予平常夫妻无异。
吩咐黎云熙带回账本,瑾瑜这几天也未翻看,仿佛真的是在休养身体,不管府中大小事情。连同瑾瑜一手打理的天香楼,也不看顾了。
午后,瑾瑜吃力的侧卧于床榻,衣衫也睡皱了。呼吸稍带急促,额上净是密密的汗珠,唇色灰白,脸色亦是不甚好看。
这几日,她都是如此过来的。晨间伴着黎悠之时精神还是好的,一到午时左右她便开始这般模样,诡异的是每当入夜她又感觉不到针刺般的灼疼。
君儿,彤儿趁午休那会儿,偷偷摸摸的避过外头的家奴来到自家娘亲房前。他们的名儿很好听,他们很喜欢,因为娘亲唤这名字时,总是放柔了神色。
小小的人儿隐隐带着期盼,他们只要看一看娘亲就好,保证不让娘亲不开心。爹爹允的,所以彤儿才大着胆子牵上弟弟有恃无恐的来了瑾瑜这儿。
小小的手使劲推开房门,扑面而来的熟悉香味儿,让俩孩子咧嘴互望一眼。这是娘亲的味道,娘亲香香的,美美的,他们见过厨房小虾子的娘,实在长得很吓人。
“嘘!”彤儿小大人似的瞪了眼想要喊出声的君儿。拉紧弟弟的小手,她糯糯说道:“爹爹说,娘亲不喜午睡时候被人打扰。”
房里头暗暗的,君儿只顾在外室抬起小脸惊喜的看着,一不小心绊倒铺在内室那儿勾起的白绒毛毯,小人儿猛得摔倒,不是怎么痛,却是真真吓到了。
“君儿怕……君儿怕……”男娃娃可怜兮兮的瘪嘴哭音说道,彤儿急忙上前看弟弟有没有摔疼。
“都说别吵了,回去姐姐和你一起哭,别吵到娘亲了。”彤儿心慌的捂着弟弟嘴巴,她害怕了,爹爹明明说娘亲在的,可是看不到呢。屋子好大,看不到娘亲……
悉悉索索的声音让瑾瑜烦躁不堪,身子已是不舒爽,她不是命人不准进屋了么?闭上眼,想要继续养神的女子又被一阵瓷器摔碎声扰到了。
疼痛缓解许多,瑾瑜正值心情不好,掀被下床光脚走在内室。这儿算是瑾瑜自个儿睡过的屋所,里头的正南方的房间才是他们的睡屋。
原来,君儿爬起来的时候重心不稳仰头往后摔去,恰巧撞到一旁摆放不稳妥的小桌,上头的茶具稀里哗啦的全部倒在外头的地面上。
彤儿想去扶的,想必人太小,劲用不了反倒被小桌的力道压在下头,茶具先是经由女娃娃的面脸才摔烂在地的。
憋着痛,彤儿疼极了,不敢哭出声,傻愣愣的君儿看着姐姐被热烫的茶水泡红的脸,张着嘴,手足无措。
小小的人,彤儿睁大泪眼望着瞬间僵硬的瑾瑜,“娘……彤儿疼……”
脑中空白一片,皆是受伤的一双儿女,瑾瑜顿时清醒,慌乱的跑去抱出女儿,见儿子傻傻的盯着自个儿看,咬咬牙将他也抱去内室。
一路进去,毛毯上沾了血印。瑾瑜光裸双脚,适才慌张踩到碎片了。
不发一言,瑾瑜将孩子安置在床,转身从床边的矮柜里头找了伤药出来。彤儿眨着大大的眼睛,惊喜的看娘亲温柔的为自己涂药。君儿挨着姐姐坐,小脚晃荡,一踢一踢,很快活的模样。
此时,他们哪还想哭,满眼都是面露心疼的娘亲。伤口还是痛的,不过比不上见到娘亲的兴奋。
“…… 脸都红肿了。”瑾瑜皱眉望着女儿,“幸好不是刚沏的茶。”
“君儿也要娘亲涂药,君儿也要。”君儿拉上瑾瑜衣袖撒娇,不清楚的发音不禁使得瑾瑜眉头越发紧蹙。
“娘,娘不舒服么?”彤儿已有四岁多,自小敏感的她注意到瑾瑜苍白的面色,单薄的衣着。
“娘,身子不舒服吃糖,甜甜的糖。”君儿献宝的说道。
脚边划开的伤口,瑾瑜已为自己处理,此时面对一双儿女无言以对。相似的口鼻,相似的神情,很像很像。
“日后别来这儿,下不为例。这般大了,师傅没教过你们规矩么?娘亲得空自会去看你们的,不必偷着来。今儿个你俩又将屋里弄的一塌糊涂……身上有伤到么?哪里疼就说,别忍着。”
瑾瑜木着脸问道,君儿又想瘪嘴哭,他被姐姐狠狠捏了一把。
“我们想娘亲了,等了好久娘亲都不来看我和弟弟……”彤儿怯懦的望了眼美美的娘亲,又爱又不爽的。
抬手想要抚摸女儿,瑾瑜触及君儿单纯的笑容,止了动作。转身拿衣裳穿好,瑾瑜再次抱起一双儿女。
君儿彤儿搂紧自个儿心心念念的娘亲,笑得心满意足。
“回去。”
身子很无力,瑾瑜只是在找借口亲近儿女们。还有,她要看看今日何人当值。孩子这般小,便已不尽心看顾,如此侍从要来何用。
应是适才闹过一阵,小人儿刚被瑾瑜放在他们的床榻,没一会儿便睡下了。只不过,瑾瑜终是没有答应他们留下陪着。
黎云熙柔顺的站于瑾瑜身侧,看着听着今日在小院当值的侍从哭声求饶。厚实的木板一下一下打在底下两个侍从身上。
院落内亦是跪了五六个家奴侍从,日头很盛,也很暖和。众人只觉阴寒无比,眼看侍从被专职惩处府中奴才的守卫打得奄奄一息,无人上前求情。
瑾瑜美眸无情,“打够五十板子,裹了席子扔出府去,是生是死端看造化。”
此话一出,原本还存着侥幸的侍从,两眼一翻晕了。不过,板子照打不误,守卫深知瑾瑜习惯,一丝不苟的打着。板子上已见红,瑾瑜仍是不出声,直至五十大板打完。
她下台阶,走向跪在底下的奴才,冷声道:“里头的,亦是你们的主子。看清这俩人下场,记清了。”
“我的儿女,是黎府的主子!”
话是黎云熙挑唆的,男子并不怕君儿他们说出。已然有两个替死鬼,他本已提点过伺候在小院的奴才,自寻死路,怪不得谁。但,顺道叫他明白了一件事,不错。
自今日起,他必需将瑾瑜明面上不甚在意的孩子,当做亲生看待。如此,方能彻底接近妻主内心。终有一日,他定会知道深埋在妻主心中的男子已是过眼云烟,实实在在的自己才是妻主相守一生的人。
不在意,平日的不在意,其实是非常在乎的罢。
“妻主,莫气坏身子,该怎的惩处便照你说的。我们回屋罢,妻主的手很凉。”黎云熙装作不经意的执起女子左手,轻轻握住。
没有应声,抽出手,女子如同往常一般,搂过男子肆意无视别人。她不喜欢被动,再也不喜欢了。
瑾瑜同城里的一些世家女子以及官家女子混得极好。真心几许暂且不谈,不过那些个酒肉朋友去天香楼几日都未守到瑾瑜,几人合计之下,竟相约一道去黎府寻女子。
今日心思一般,因一双儿女惊到的瑾瑜没有多于的体力去招呼,去奉承。直接回了怕是不好,先前谈妥的事宜不能有任何差错。
净身,换衣,挽发。瑾瑜在黎云熙的服侍下,得体的前去主屋大厅。男子亦是跟随一道的,他知妻主疲累,有自己在多多少少能为她担待几分。
勾起唇角,扬起笑颜,热络的出现在厅里,瑾瑜由着黎云熙搀扶自己。偶尔的示弱,只有益处。
三个穿着书院藏青长衫的女子同时起身,她们的模样不差,是瑾瑜欣赏的一类。
“小瑜,你怎的身子不爽利也不差人来说一声,亏得我们几人打赌说你装病,我输了,输十两。正好将一个月的口粮给输光了,哈哈!小瑜,你到时得负责我的吃喝。”闫娴静大大咧咧的,年岁也小,说话没有顾忌。
坐于主位,黎云熙却是站着的,守在女子身边,浅笑盈盈的瞧着她们的调笑。女子,是需要面子的,他给。
另俩人比瑾瑜小个三四岁,规矩懂得多。她们见黎府正主小鸟依人般的静立一旁,瞧着瑾瑜的目光不由得有些诡异。
闫娴静坐正身体,嘴巴不停,“小瑜,你不在了,我们无聊得都想大闹天香楼了!”
小瑜小瑜的喊着,闫娴静是看不起自己的。瑾瑜面带微笑,“再等些日子,我们便去山里头寻乐子。那时,就不会无趣了。天香楼耗费我这般心血才有今日,你说……若小静掀了它,我定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端茶吹去热气,递于瑾瑜,黎云熙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冷意。他没有开口理会那些女子,妻主故意同这些人走得近,定有深意在此。
陆浮长得最是清秀温婉,若不是极其明显的女子特征,她们肯定是将她认作男子的。
几人说些调笑的话,陆浮单是注意瑾瑜,时不时的看女子勾唇浅笑,听她明褒暗贬的讽刺。
妻主有没有将那人看在眼里,他是不知的,不过……身为男子,化作女子纠缠他的妻主,便是下作了。
“妻主,我同你一道去山林里待两天罢。”黎云熙打断道,“生意我都打点得差不多了,空个两日也是可以的。”
陆浮变了变脸色,抬首望向瑾瑜。
“去罢去罢!嘿,我也带了家中男人一道的,他非缠着要去。黎少爷去,正好正好。”闫娴静的正夫不过是怕妻主出去胡闹罢了。
元昭亦是点头附和,她家男人也要跟去。她们几个还真是同病相怜……
“本就想要你一同去的。”瑾瑜偏头笑道。“我们夫妻一心,我想到的,云熙也想到了。”
陆浮不甚乐意的垂首不再作声,黎云熙真真碍眼。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和瑾瑜混熟悉的,“瑾瑜,你答应给我做的风筝呢?”
喝在口中的茶水差点没喷出,元昭大笑,“我说,人家夫妻好好的,你一个女子插一脚作甚,虽说你长得挺不错的……”
这话引得闫娴静又是一阵嘲笑,陆浮蓦地出声,有些严肃,她盯着瑾瑜道:“你说过要给我风筝的,还要同我一道玩的。”
“府中风筝多的很,我叫人拿些过来,你随便挑着带走。我知晓的,外头的人都说,陆家这几年生意不顺,家产当得差不多呢。”黎云熙温柔的说道,声音柔似水。
瑾瑜单是笑,也不接话。
“陆家再败个百来年,也绰绰有余的。”陆浮没有生气,她倒是挺心平气和的。
气氛有些冷,黎云熙不疾不徐,“若由黎府吞并呢?”
厅内温度霎时凝滞,陆浮神色莫测的自红木椅上起身,毫不畏惧的对视黎云熙。她的自傲不容许自己低头。
闫娴静等人故意干涩的笑出声,想要闹腾气氛。
“说笑成这般,云熙就不怕恼了客人?”瑾瑜拉近男子,声音极轻,“留她有用。”
“妻主说的是,云熙……不该一本正经的开玩笑。”黎云熙彻底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