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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第十七章 付湛归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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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姜昭文那次交谈之后,付清一改往日对政局漫不经心的态度,开始主动接触政事,甚至有意无意地恩威并施笼络朝臣,渐渐地终于有了一朝太子的气象。朝野上下对太子俱是一片赞誉之声。皇后见状,终于渐渐放下心来。
时光荏苒,弹指间三年的时间已倏忽而逝,历史的轨迹悄然滑向成光九年。这一年初春,离开了五年一直杳无音信的付湛终于回到了京城。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能让人由一个幼稚的孩童长成清俊挺拔的少年。以至于当那个纤长挺拔的少年策马从猎场的另一头奔到自己面前时,付清愣了好久硬是没认出来,一直到他翻身下马用儿时惯有的语气低低地唤了一声“四哥”。
五年不见,除了这一声“四哥”和五官依稀的轮廓,付清竟无法在他的身上找到一点儿时的痕迹。
初春的阳光薄薄地照在他的脸上,映得小麦色的肌肤泛出健康的淡淡光泽,他安静地站在那里,嘴角噙着一抹兴奋又满足的笑,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似点着星芒,一派落拓洒脱,已完全没了儿时羞怯又懦弱的影子,反倒让人莫名地想起那种在荒野上长大的矫捷而健康的小豹子。
他走近付清,伸手比了比两人的身高,忽而皱起眉悻然道:“我明明已经那么努力在长个了,没想到竟然还是比四哥矮。”
付湛的身量比起同龄人来说已算高,但跟付清比起来却依然有着半指的差距。多亏了姬盛年的长高药,付清竟比平常的男儿还高上了几分,虽然眉目比起男子来依然太过清秀,乍看之下已很少有人能想到她是个女子。
付清正想着该说些什么才能既符合自己的身份又不显得生分,付湛却忽然伸出手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将雕翎戎装的太子揽到了怀里。
“四哥,我好想你……”他深吸了一口气,犹如小狗一般将头埋在付清的颈窝满足地蹭了蹭。
自从十三岁那年付湛离开,付清便再没有跟任何人有过如此亲密的肢体接触,付湛这猝然的一抱让付清蓦地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慌忙猛地一把推开。
付湛没料到付清会是这样的反应,难以置信地望了付清一会,眼中渐渐露出幽怨的神情:“四哥……”
“湛儿,你已经长大了。”付清被他的眼神击中,心中一软,然而最后还是心一横用陌生而疏离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他怅然地望着付清,眼中的神色似乎已疼痛到了极点,最终他却只是牵起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苦笑。
小时候他常常嘟着嘴哭泣,现在笑起来,付清才发现原来他的嘴角竟一直都有着好看的酒窝。只是这苦笑配着酒窝实在有种说不出的凄然。付清刚想要安慰却发现他早已转身离去。
当日付湛便回了虽名为他寝宫从小到大却只住过一晚的吉庆殿。
或许因为当年付湛的离开成光帝或多或少存着些许的歉疚,因此,付湛回京当日他便颁下圣旨给了付湛一个襄王的封号。襄地虽不比吴地却也是富庶一方。然而付湛接到圣旨却连看也不看一眼便随便一丢,眼中尽是不屑与嘲讽。
他抬头望了望东宫的方向,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皱,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大步朝自己幼时的居所走了过去。
付湛赶到的时候付清正在专心翻看手中的一册《资治通鉴》,以为她在看什么怪谈杂书,付湛怀着恶作剧的心情上前一把抽走了她手中的书。
付清正看到兴头上蓦地被人打断,不由一阵恼怒。这宫中除了神医师父姬盛年,再没有第二个人敢在太子殿下看书的时候冒险打断。于是,她想也不想便开口道:“师父,别闹了!”
等到她抬头看清来人的脸,霎时一怔。
“师父是谁?”付湛的声音很冷。
考虑到姬盛年的身份,付清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唯有默然不语。
付湛见她久不回答,心开始一点点往下沉,苦笑一声将目光落向手中的书,却又是一惊。
“四哥,你以前明明最讨厌看这种书的。”
付湛眼中闪动起复杂的神色,他丢下书,大步地朝东宫角落里自己曾经的那张床走去,重重地将整个身体摔在了床上。然而才躺了没多久,他便如被虫子蛰了一下般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
“四哥,谁动了我的床?”
付清一阵尴尬。她当年把付湛的床给了丁未睡,却忘了付湛总有一天会回来。
她只得叹口气,对着房梁喊了一句:“丁未,出来吧。”
丁未应声从房梁下飘落下来,跪在了两人跟前。
“这是我的替身影卫丁未,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你的床我给他睡了。”
付湛努力维持的淡定面具终于在刹那间被扯得四分五裂。
“四哥,你不要我了吗?”他此刻的表情竟仿佛要哭出来一般,带着说不出的失落与绝望。这一刻,付清才终于有了种自己熟悉的那条小尾巴终于回来了的感觉。
“我的功夫不比他差,我也可以保护四哥。”付湛说着作势便要跟丁未动手。
付清慌忙挡在了丁未的前面,吩咐道:“丁未,你先出去一下。”
丁未明白此地不宜久留,点点头从窗口飞了出去。
付湛竟然飞身便要去追,如果两人公然在东宫前缠斗难免引来大内侍卫,到时丁未的身份必然曝光,情急之下付清腾身一跃,从身后一把抱住了付湛。付湛猝不及防,就这样被付清拖回了殿内。
然而,付清却低估了付湛的重量,重心一个不稳,仰面朝天被压在了东宫冰冷的地面上。她刚想起身,付湛却猛地转身,一屁股坐在了她的腰上。
只见他奸邪地一笑,在付清起身的前一刻用力地压住了她的肩膀,乌黑如墨的发丝随着他俯身的动作缓缓地垂下来,落在付清的脸上,他凑得这样近,以至于付清甚至能从他的瞳孔中清晰地看到自己惊恐的脸。
“四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付清,低低地吼出这句话,眼底光芒流动。
“你先起来!”付清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奋力挣扎,奈何无论付湛的左手还是那只连手掌都没有的右手都有着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无论她如何挣扎都不能撼动分毫。
“我不起来!我一起来,四哥又会推开我!”付湛非但没有松手,手上的力道反而加重了几分,“我费了那么大的劲,那么努力那么努力学功夫,只是想能够回来保护四哥,可是,我回来了,只是想抱一抱四哥。四哥竟然推开我……四哥竟然推开我……”
他喃喃地重复着最后一句话。晶莹的泪滴顺着他的脸颊一颗接着一颗滑落,月光一照,犹如一颗颗璀璨的水晶。有几颗恰巧落在付清的脸上,湿湿的,凉凉的。
想起那个小小的孩子信誓旦旦地发誓要保护四哥的情景,想起那一年他明知自己不是小谢对手却依然一次次冲上去只为证明自己能够保护四哥的情景,想起当年他躲在御花园的石洞里抽抽噎噎地说湛儿走了好远的路可是哪里都没有四哥的情景……
脑中的景象如潮水般涌来,付清忽然感觉心脏的某个角落似有一股强大的暖流涌入,渐渐地变得柔软起来。
“湛儿……”她伸出手,像小时候那样小心地替付湛擦去脸上的泪水,“无论变成怎样,我永远都是你的四哥。”
“那么,我可以回来睡吗?”付湛眼前一亮,随即望了望东宫角落里那张已经被丁未占领的床,低声道,“我只想要回我的床。”
说后面那句话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咬牙切齿。意识到不答应,他绝不会善罢甘休,估计很有可能就这样一直把自己按在地上,付清只好勉强点了点头。
当晚付湛便搬回了东宫,兴奋地一个劲在床上打滚。
可怜的丁未望望某人跟自己的床久别重逢后一脸激动的样子,不等付清吩咐,乖乖地自己回房梁上去睡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付清找了个机会将姬盛年介绍给了付湛。不过只说是空闲时无聊跟他学些医术,关于医仙谷跟亲传弟子的事则只字未提。
付湛回来后立刻又变回了那条无时无刻不跟着付清的小尾巴,如果不是因为身上的皇子服饰,几乎要被人认作是付清的贴身侍从。付清跟他抗议了好几次都无济于事,最终只得由他去。
付湛回宫后没几天,皇后突然令人传话要付清过去说是有要事相商。付清以为跟重新回来的小尾巴有关,走进皇后寝宫却见皇后递过来一份圣旨。
“近日,几位大臣联名上书谏言,为皇嗣着想应早定太子妃。”皇后支着眉,一脸无奈,“反正这一天早晚要来,逃也逃不掉。这是刚拟好的召征各世家选女入宫的诏书,你看一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付清这才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十八岁了。胤朝男子十四五岁成婚的大有人在,而自己到现在却连一个侧室都没有,也难怪那些大臣们会担心。不过,这太子妃问题实在是有些令人哭笑不得。
难道真的要同样身为女子的自己去娶一个女子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