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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忆往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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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草莓小兔几
入夜,房门紧闭,怀绛没有门坎可趴,恹恹的,提不起劲。
夕桃让出床里侧一人的位置,自己挨边躺着,拍拍软绵绵的被子招呼怀绛说:“今天委屈你睡我的床,明日寻人给你再做一张。”
怀绛看向软榻,柔软垫子上落着一只“奇丑无比”的白绫球,他发誓,这绝对是他见过最丑的球。
那球盖着他的被子,露出小小的白狐脑袋,怀绛冷哼一声,越看越觉讨厌。
他轻松跳上床,傲娇比划:“怀绛要一只超大的床,比原来的软,还要挂很多很多小藤球!”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还是夕桃的第一使徒,那只臭狐狸休想替代。
“好好好。”夕桃寻来备用的小被子,替他铺好。
怀绛抬脚踹乱,一骨碌钻进夕桃被子里,声音闷闷的:“怀绛今天要跟你一起睡!”
似乎是怕夕桃拒绝,他强烈补充道:“就要,就要!”
夕桃抓住他的小脚脚,废力将他从被子里拎出来,猫爪倒挂着,勾着棉被一并带起,死沉死沉。
夕桃敛去笑意,正色道:“我是小姑娘,你是小公猫,不能睡一条被子。”这是原则。
怀绛歪头看她,弄不明白话里的意思,但见夕桃脸上浮现不容抗拒的表情,瘪了瘪嘴:“好嘛,不睡就不睡。”
他钻进自己的小被窝,比划着他与夕桃的距离,小声念叨:“我和夕桃中间隔着一只喵的距离,臭狐狸和夕桃中间有两只喵,还是我赢了,哼。”
“你在说什么?”夕桃昨日一夜未睡,如今眼睛已睁不开,耳朵也不怎么灵光,含含糊糊的,没听清怀绛说了什么,只听见他说“一只喵,两只喵……”
越听越困,不消片刻,夕桃沉沉睡去。
怀绛无语:“……”
耳边传来夕桃轻轻浅浅的呼吸,他“喵喵”叫了两声,确定无人应答后,摇了摇尾巴,大胆伸出猫爪,搭在夕桃纤细的手腕上,圆瞳微眯,安心睡去。
便是许久不曾睡过一个踏实觉的小白狐,也破天荒放下戒备,定心而眠。
只是可惜,梦里,没有一刻安生。
“叫爹爹。”
“叫娘亲。”
“叫叔叔。”
彼时小白狐尚且年幼,对日日出现在他面前的三人信赖有加,学着他们的口气、音调,奶声奶气叫唤着。
每每听见他的叫唤,那三人便会笑逐颜开,而后争论叫谁的次数最多。
三人偶有输赢,可无论是输了还是赢了,都会哈哈大笑,气氛无限融洽。
小白狐感受到三人的愉悦,亦是手舞足蹈,“咯咯咯”笑个不停。
画面一转,尸横遍野、火光冲天。
空中腐臭味与焦糊味弥漫开,便似把那已经腐烂的尸体又在火上烤成黑炭逼人吃下,定人作呕。
小白狐颤颤巍巍从尸堆上爬过,他一遍遍唤着:“爹爹——娘亲——叔叔——”
终于在他唤道第一千遍的时候有了应答,一声冷冷的“愈白”,他不由打了个激灵。
望着远处身着暗红色华服的言旷天,小白狐脚下一滞,不知该不该上前,那人似乎和他熟悉的叔叔不太一样。
言旷天华服上一滩滩古怪的黑色纹路让他本能的警惕起来,他问:“叔叔,你的衣服怎么了?”
“我的衣服?呵——”言旷天邪魅一笑,抬起手,尖锐指甲不停往下滴血。
他异常兴奋,舌尖划过指甲,将滴下的血液尽数舔舐干净,一滴不漏,仍觉得不满足,抬眸凝望小白狐,一步步趋近:“兄长的血,果然比其他妖,美味呢,哈哈哈——我们小愈白的血是什么味道呢?叔叔觉得,一定比兄长的血更加香甜——”
小白狐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僵在原地,呆呆看着言旷天的逼近。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身拼命奔逃。
他不逃便也罢了,他这一逃,言旷天狂笑着疾驰而来,势要将他拿下。
他不过是只还不能化形的小白狐,如何能是千年狐妖的对手,不消片刻便被追上。
言旷天皱着眉:“小家伙跑得太慢,这么轻易就被抓住,可是很没意思呢。”话毕,陡然停下,放小白狐跑远。
而后,又再次飞驰逼近,阴阳怪气地说:“速度越来越慢了呢——叔叔的耐心可是有限的哦——”
“啊!去死吧!”小白狐忍受不了污辱,折转回身,拼尽全力扑向言旷天。
他从没打过架,父亲总说不急,他还小,没想到第一次战斗面对的便是超级强者。
他毫无章法地乱扑,连攻无数招,楞是连言旷天的衣角都没碰到。
他怒极,咆哮着使出最大的力气,整个身子撞了过去。
却未如意料扑空,而是撞进一个温暖怀抱。
他忽觉身体一轻,耳边传来熟悉的慈爱嗓音:“我们小愈白,力气很大呢。”
这句话对此刻的他来说,便如罂粟,他放肆抱住面前之人,在她怀里蹭来蹭去,将克制不住的眼泪,蹭得她满身都是:“娘亲,撞疼你了吗?”
母亲摇摇头,温柔的笑容一如从前般绝美,只是乌黑的长发,一夕之间尽数变白。
母亲抱着他飞速奔逃,速度之快,让他心颤,小白狐吸了吸鼻子,呆呆地问:“爹爹是不是?”
母亲将他抱得更紧,一下又一下轻轻拍打安抚:“小愈白别怕,有娘亲在,不会让你有事的,娘亲会保护你。”
小白狐趴在母亲肩头,看到了母亲身后急速追来的言旷天。
言旷天:“真是没想到,嫂子的速度能这么快。”
他说罢,摇身一变,化作本体,直冲而来。
健壮的四肢,流畅的身形,让他的速度陡然加快。
眼看着他越来越近,小白狐急道:“娘亲,叔……坏人,坏人追上来了。”
“不怕,我们到了。”
天空一瞬间变成橙红色,两颗红彤彤的火球竞相争艳,这里是……小白狐不明就里,他从没来过这里。
他向两边看去,忽而惊觉,竟是悬崖。
母亲抱着他纵身一跃。
言旷天已到近前,他如何能让两人逃走,一爪子下去,直接抓住容娘纤细的脖子。
他用的力气极大,小白狐清楚的听见一声“咔擦”。
“娘亲!”小白狐嘶吼道。
回应他的是歪斜的白头,和用力一甩,他被甩飞出去,落下悬崖。
“娘亲!”小白狐泣不成声。
他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爹爹没了,娘亲也没了。
忽而感觉到身子一暖,他被重新拥入怀抱,怀抱太过温暖,让他不由产生错觉,娘亲又回来了。
可是,他知道,这人不是娘亲。
她的怀抱不如娘亲宽厚,却比娘亲的更炙热。
他长睫微颤,带着晶莹的泪珠,睁开眼,看着少女近在咫尺的白皙脸颊。
少女唱着歌谣,轻轻拍打他的背脊:“白白不哭,别怕,我是你主人嘛,主人会保护你的。”
“保护我……”他学着她的口气,重复着,细细品味这三个字的沉重含义。
他摇头,听不得这三个字。
见他挣扎的厉害,夕桃柔声哄着:“好嘛,好嘛,那——你保护我啊。”
“我保护你——”小白狐似乎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话,呆呆看着少女眼中倒映着的自己。
毛茸茸的耳朵一颤一颤,若不是他此刻被白绫包裹住,夕桃一定能看见他长长的狐尾来回摆动。
“嗯啊。”夕桃揉揉他的小脑袋,再次把他按进怀里,“白白乖,睡醒了,有力气,才能保护我。”
她的话似有魔力,将他体内的力气尽数抽空,他不再抗拒,当真趴在她肩头,睡了过去,唇角微扬。
怀绛小声抗议:“你你你,都给他取好名字了,白白,这么亲热!”
“哪有……”夕桃无语,她不过是一时情急,随便叫的而已。
怀绛端坐在床头,气鼓鼓地看着她:“不管,怀绛的名字也要两个一样的字。”他费力思索,想了半天憋出,“以后我叫怀怀或者绛绛,不叫怀绛啦!”
“噗呲——”夕桃被他逗乐,“你不觉得怀绛这名字很有学问吗?”
怀绛面色一滞,似乎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和“白白”比起来,“怀绛”这个名字很花心思。
他有些高兴,小爪爪张开又合拢。
再次看向夕桃时,再次僵住:“可是!你不能抱他。”
这次夕桃没有顺着他,轻声道:“白白受了很重的伤,还做噩梦,我必须守着他。”
“哼!”怀绛把他的小被子往夕桃身上一丢,自己钻进夕桃的被子里,拿屁股对着她。
夕桃无语:“……”
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多解释什么。
翌日,雨声渐止,屋外立时围了一群小侍女,叽叽喳喳讨论昨日发生的大事。
“听说尹家大少爷和家里人吵架离家出走啦!”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我猜这次三天就能被找到,我们赌一块夫人做的盐酥饼。”
“我猜他这次有出息,五天才会被找见,我赌两块夫人做的盐酥饼。”
“呵呵——”夕桃干笑,不住摇头,瞧把侍女们吓的,都用盐酥饼做赌注了。
这段日子娘亲做的盐酥饼荼毒了整个家族,除她以外,没人敢不给面子的拒绝烤糊的盐酥饼,都是一边哭一边吃下。
夕桃又觉无语又觉好笑,终是摇了摇头,假装没有听见。
“唔——唔——唔——”轰鸣声响彻摘星城。
夕桃立刻松开怀抱,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失去温暖的怀抱,小白狐幽幽睁眼,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夕桃匆忙出门,怀绛紧随其后,她落下一句:“摘星城有大批妖邪闯入,我们去捉妖,你乖乖在家休息,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