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者游戏》弥日生花

161、伟大之伊斯（十八）

　　没人说得清时间的狭缝里到底有什么，作为三维生物的人类究其一生也无法窥见那样诡秘景象的一角，而沈声这样幸运的能够亲身体验一番的人不是陷入了疯狂便是失去了关于那样浩如烟海的知识的记忆。
　　超出三维的知识被强制灌输到脑海里，属于三维生物的大脑出于自保的本能将一切封锁，以此保持神智。
　　沈声记不清自己在其中看到了什么，一闪而过的有远古，有现在，也有不知何处的荒芜景象，时间被变成一片剪影在眼前一闪而过。
　　但是在失去意识之前，唯有属于背叛者的目光无法忘怀。
　　沈声记得对方的眼睛，他对于眼睛这种器官一向有着特殊的应该说是爱好，尽管这听起来有点变态，但他的确对于眼睛有格外的喜爱，深蓝，碧绿，无暇的纯黑，又或者是少女充满信任和活力的眼睛，又或者是同伴真诚坚定的眼神，他对于这样的记忆总是格外分明。
　　那个女学生的眼睛里，满是疯狂的怨毒。
　　她的表情很平静，但眼底压抑着的却满满都是仿佛要溢出来的黑泥，她甚至已经不再能算是个正常的人类了，人类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神。
　　沈声曾经见过那样的眼睛，只是与她也有所不同，曾经那双眼睛里有的并不只是怨毒和仇恨，更多的则是冷冷燃烧着的愤怒。
　　颂歌走出了过往的阴影，但她却已经走不出来了。
　　沈声相信沈青翎会活下来，但是那些学生呢？还有现在失血过多的沈瑜，刚刚沈瑜已经在休息了，说不定已经睡着了。
　　他们该怎么办？
　　沈声越想越觉得心惊，这些学生可能会警惕他，又或者是警惕Chili，但是绝对不会警惕刚刚失去恋人的女生。他因为不可抗力回到了’当下’，可处于’过去’的Chili却并不在营地之中。
　　时间穿越的仪式契机需要石碑的碎片，沈声不知道自己口袋中的那一片碎片从何而来，但眼下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第二块碎片了，就算找到又怎样？
　　从现在到过去，他所在的物理坐标并未发生任何改变，但是从过去回到当下，他却只能返回到自身所在的地点。
　　太远了，无论如何，他也无法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赶到那里，哪怕是A也做不到，除非他······
　　等一下。
　　‘[侦查]19/60 成功’
　　雨林之中的光线只能用昏暗这个词来形容，但是这点光线已经足够沈声发现一些异常之处了。
　　他们所在的地点仍旧是他昏迷过去之前的位置，他认得出，当初就是A那惊天动地的一刀直接在这片雨林之中开出了一条路来，他们才能这么快的赶到这里，可是现在，那些树木呢？那些轰然倒下的枝干，被清理出的道路呢？
　　一切都像是未曾发生过。
　　是我的幻觉吗？
　　‘[灵感]71/90 成功’
　　动摇仅仅是一瞬间，时光的魔力给了他灵感：不对！这不是我的幻觉！
　　那些东西曾经真实的存在过，沈声能够清晰的回忆起那狂乱诡秘却又无比吸引他的画面，那些不会是虚假的，它们曾经如此真切而真实的存在过，但现在却又在时光的魔法下回复原本的模样。
　　这是一片被时间的咒术所覆盖的诅咒之地，没有什么能够永恒存在，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一成不变，时间，唯有时间是这里的一切。
　　在时间面前，一切都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沈声好像突然之间明白了很多事，他能坚持着自身的清醒回到属于过去的时光，也会被人暗算遣送回当下，因为那些都是’必然’。
　　A远远要比他看的更明白。
　　过去和现在是一个完整的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过去的’必然’。
　　正因为有了属于当下的决定，过去才理所应当的发生，也正是因为既定的过去，导致了当下的决定。
　　时间是一个完整的环。
　　没有人能够违抗时间的力量，除非像石碑的铸造者那样，跳出三维的世界之外。
　　一切都是必然，一切都是偶然。
　　沈声突然之间失去了那种急切到了极点的心情。什么人会傻到和一场天灾相对抗？时间远远比一场天灾更加可怕。
　　即便心底的感情仍然没有平复，可是某种恐怖到非人的冷静却让他平静了下来。
　　这种感觉，说实话很奇怪，就好像是被劈成了两半一样，一半炽热一半冰寒，沈声从来没有这么真切的感觉到自己身上愈发浓重的非人感。
　　他也在变成一个怪物。
　　“没关系，沈声。”
　　怪物的体温很低，但动作却很温柔，它甚至在笑：“现在我们一样了。”
　　沈声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难言的战栗和恐惧顺着皮肤爬上脊梁，就连身体中的血液都仿佛变成了冰冷的液体。
　　世界从未如此清晰，怪物在耳边轻声呢喃，每个细胞都在警告对方的危险，但是所有的神智却又深深的迷恋着对方。
　　“你俩行不行了。”殷飞很不合时宜的在旁边啧了一声，一副看不下去了的样子耸了耸肩，“虽然说不是不能理解你们这种热恋期小情侣啦，不过我们是不是该先做点别的？”
　　他们的确该做点别的。
　　沈声这会儿完全动用不了任何超出自然以外的能力，想回到过去挽回什么已经是不可能做到的事，但是如果只是回想一下这一路过来的路线的话，倒并不是多么强人所难的事。
　　尽管这里已经过去了二十一年，但是越是靠近中心区域，这里的改变也就越小，时间在这里停滞了，于是沈声也就能更轻易的发现那些曾经一步步踏过的地面。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数次来袭的犬型生物构不成多大的威胁，真正的麻烦反而是食物和水源。虽然说高温消毒是人类的普遍认知，但天知道这些被时间施加了诅咒的东西是不是真的能够食用，沈声他们原本是准备前往营地的，他们并没有带太多的食物，先前几天殷飞还时不时的出去弄点稀奇古怪的小东西吃倒也还好，自从他那天一时兴起吃了一只不对劲的尸虫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在这片林子里吃除了自己携带的物资以外的任何东西。
　　干净的水就更不用说了，从外界带来的水早就已经喝完了，他们现在饮用的是前几天尚且处于相对安全的区域取用的水，可是到了现在，那些水也已经不够了。
　　如果还要继续前进，那么他们所能饮用的也只有这片土地上的水了。
　　天知道这些看起来还算是清澈的水里到底有些什么东西，但都已经这会儿了，他们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煮开之后硬着头皮喝下去了。
　　只要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人，里面就是泡过尸体他们也得往下喝，沈声和A这种生命力顽强的非人类不说，殷飞实在是勇气可嘉——他甚至是带头喝这些水的人。
　　“怕什么，一切等到出去之后再说。”殷飞那张娃娃脸毫无芥蒂的笑着：“哎，可惜了，当初那只虫子还是该吃下去才对，这里的简直更难吃了。”
　　说着他竟然还砸了咂嘴，似乎是在回忆那只恶心的要命的虫子的味道一样，看的沈声一阵恶寒。
　　这人实在是比他们这些货真价实的非人类更像怪物，沈声一点也不怀疑，假如真的到了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食用的情况下，这个人就是连人形生物的尸体都是吃得下去的。
　　这绝对不是一具玩笑话，当天晚上殷飞甚至可以算是兴致勃勃的向他们讲述了一番关于人体的各种可食用部位，沈声虽说是个学医的，平时也没少见过尸体，但是经历了那噩梦一样的一晚上，再去看那些人形生物的尸体，竟然都有了新的恶心感。
　　并不是害怕尸体本身，而是他只要一看到这些尸体就会不用自主的联想到这具躯体里包含着的各个器官，还有那些器官的味道——是的，殷飞甚至连口感这种东西都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番。
　　拜他的那些医学知识所赐，常人还无法想象出那么生动的画面，而他只要稍微想一想，画面就直奔限制级而去了。
　　殷飞实在是一个很会转移注意力的人，前一阵沈声还对自己表现出来的非人冷漠而忧虑，这会儿已经完全想不起来关于那种东西的任何事了，现在他的脑子里满满的全是各种诡异口味的食物。
　　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真的要好好的感谢他拯救了沈声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然后把他的精神状态向着另一个方向倾斜了下去。
　　“怎么样？还没有任何感觉吗？”
　　沈声摇了摇头，这几天他们一直沿着沈声记忆中的路线前行，以往只要顺着探索队曾经行进的方向走的话，他们自然就会捡到那些石碑的碎片，可是现在他们已经前进了很远的一段距离，沈声却从始至终什么也没找到。
　　就像是被什么人拿走了一样。
　　再向前的话就完全是沈声没有见过的区域了，他们此刻就站在沈声记忆停滞的地点上，这里什么都没有。
　　如字面上的意思一样，这里什么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非人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