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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上辈子? ...

  •   卯时,天蒙蒙亮,京城楼府西角,游花斋。

      一对的玲珑梅雕碗圆。一碗装着小厨房刚做好的豆沙月饼,另一碗盛着膳房送来的热羊奶。

      羊奶刚送来不久,还热着,奶气环绕着雾,直达雕花的梁顶。

      一位身着嫩绿上襦下衫、梳着双环望仙鬓的娇俏丫鬟,手挎着一篮的鲜花,手指尖捻着小一块绸缎,正挑拣着往羊奶里撒新鲜的碎花瓣。

      平遥看了眼旁边静悄悄的架子床,撒花瓣的手停了停,她放轻了声音问,“香儿,账房那可派人置办少爷的冠巾了?”

      “没呢。”同样打扮的丫鬟香儿把昨晚燃断的香给去了,又扫了香灰。脸上带着委屈,她使劲揉了下手里的帕子,“连昨个晚上点的香也是最后一柱了,这破房子没得晦气的,少爷住进来都近一个满月了 ,还一股子霉味,可如今连去味的熏香都没了。”

      平遥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失语的香儿,轻声嗔道,“你再嚷嚷?非得把人吵醒了?”

      骂香儿是一回事,自个气愤就是另一回事了,平遥嘀咕了一句“账房看人下菜碟的本事可真厉害。”后,走过去掀起了珠帘,挑起帷帐的一角,看着里面的人还睡着正香,便安下了心来。

      肤如凝脂,唇如点绛,青丝绕雪,犹如云缠仙苞,如今闭着眼睛,却也让人隐约猜想这眸开之时,是否也璀璨耀人。若不是年纪小,脸庞还稍显肥嫩,饶是魂,也能轻易勾了去。

      连近身伺候惯了的平遥,这近距离地看着看着,也红了脸。

      作为楼府里的大丫鬟来说,实在是冒犯了。

      “少爷也该醒了吧。”香儿捂着嘴嘟喃,一边踮着脚尖往里偷看,“老太太那还得去请安呢。”

      把帷帐放下,平遥又掀起珠帘出来,“昨夜抄书抄到了丑时,可把我们少爷累的....再歇一刻钟吧。”

      “还什么一刻钟!”

      清脆的声音从帷帐中传出。

      平遥,香儿两人转头看向架子床,突如其来的一声,把她们两人都吓着了。

      楼耐冬一个锦鲤翻身,一把掀开帘子,如瀑的长发垂落至床边。一双漆黑的瞳仁清明的很,哪有刚刚那副‘睡得香甜’的样子。

      “你少爷我一宿没睡!”楼耐冬坐在木椅上被窗户口漏出来的冷风吹得一哆嗦,抱紧了双臂任由着平遥折腾他的头发,香儿拿了块沾水的脸巾细细地给他擦脸,就这会功夫,楼耐冬的嘴还能吧啦个不停,一大早地就在打嘴炮。

      “刚刚闭着眼会阎王爷呢,他瞧我憔悴,只看一眼便说我命里缺觉,要我补齐了上下两辈子的觉再来,他身旁还站着那黑白鬼使,我可瞧得真真的。”他朝着自身比划,“少年样,跟你家少爷我差不多俊。”

      “慎言啊,少爷。”平遥被楼耐冬的一番话给吓着了。听到楼耐冬说‘阎王爷’和‘黑白无常’时,拿着梳子的手一抖,离了手的梳子顺着楼耐冬的头发一路畅通无阻,落在了地上,响得清脆。

      “各路神仙,菩萨,我家少爷年幼不懂事,说的话..可千万不能当真啊。”

      瞧着平遥责备他“童言无忌”,楼耐轻“啧”了一声。

      这年头,说真话还没人信了。

      楼耐冬一张脸气鼓鼓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没来的一股子火气。

      瞧瞧,这黑眼圈大的。

      按着阎王爷的说法,等他把两辈子的觉补齐,他少说也得是个长命百岁的料儿。

      上辈子是个高三生,没日没夜的嚼着理科书,刚一高考完就溺死于水中,这辈子先是穷困潦倒地和养父相依为命,后来好点了,进了楼家当了少爷,还得没日没夜的上学堂!

      这什么命啊!细想这两辈子,他有睡过一天好觉?

      “得了。”楼耐冬轻轻用手拍拍自己的脸,止了平遥不停的碎碎念,一脸的讨好,“就当我困傻了说蠢话吧,我打脸了,可当不得真了。”

      瞧着楼耐冬这样,平遥哪还生得起气来,把地上的梳子捡起来,她叹气“知道少爷您能说善道,可今日在老太太面前可不能这么口无遮拦,去年听雨楼的雪姨娘刚难产走了,一尸两命,如今府里最是忌讳这个,若是被有心人听着了,再给传了出去,可就不是抄书这么简单了。”

      香儿从外面端了盆热水回来,肩上,头顶上有一层薄雪。听着平遥的话,顺口插了一嘴,“我可听说过,前几个月,因着这事,原本雪姨娘房里伺候的几个嘴碎丫鬟,全给硬生生地用木棍打死了。”

      “你也嘴碎,该死!”平遥怒道,“没根据的事也敢在主子面前瞎说!少爷,你可千万别信。”

      香儿给骂蔫了,端着水跑到一边去生闷气。

      “知道了,知道了。”楼耐冬满不在意地敷衍着,看着平遥拿着梳子要往梳头水里蘸,他突然一皱眉,跟炸了毛似地嚷嚷,“别用那个,女孩子家家的东西,香得跟什么一样啊,涂了这个,十里地外的都知道小爷我来了。”

      少爷说不要,平遥怎么也不能硬来,遗憾地把手收回,几下子给楼耐冬挽了个柳条高辫,发冠统共就两个,一个竹编的,还是楼耐冬回府时看着好玩买回来的,只有另一个双蛟戏珠样式的玉冠勉强拿得出手。

      平遥的手在两个发冠之间摇摆,看了一眼楼耐冬后,把玉冠放回了盒夹。

      平遥绑发的功力向来足,楼耐冬对着铜镜欣赏了片刻后,满意地点点头。

      “外边雪还没停?”趁着平遥去拿备好的冬服,楼耐冬把嫌弃的梳头水推给香儿,看着香儿肩上因为屋里的炭火而渐渐融化的残雪,他问。

      “今个一早的时候停了,现在又下了。”一瓶香气扑鼻的发水就把人给哄好了,香儿喜笑颜开地答道。

      点点头,楼耐冬端起桌上倒好的漱口茶,他对于这个年代有的牙刷子还是满意的,除了偶尔能刷出一嘴的血把丫鬟们吓到,其他也没什么缺点了,刷完牙,用茶漱了口,人也清爽了不少。楼耐冬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走到小厅的桌前考量起桌上的东西。

      “怎么是月饼。”他一掰,满脸嫌弃,“还是豆沙馅的。”

      月饼和羊奶都不是今日备的早膳,早膳按规矩,每月的第一日和最后一日,小辈们都是在老太太院子里用的,既然是在老太太院里,这饭就“不太好吃。”

      老太太动筷子前不能先动,老太太用完了,你就得停。而老人家她,偏偏还是个小鸟胃,没吃几口就停了筷,前一次楼耐冬没经验,空着腹去的,等老太太唠完家长里短,终于放人回来的时候,他差点没饿晕过去。

      要知道,他还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不吃哪成啊。纠结了一下,就算再讨厌吃月饼,楼耐冬还是忍着吃了几个垫垫肚子。

      好在羊奶深得楼耐冬的心意,冲淡了嘴里那齁甜的豆沙味。

      等平遥拿衣服来了,换了厚厚的冬衣,离开膳的时辰也不早了,系紧了斗篷的系带,楼耐冬把斗篷的连帽带上,带着平遥出了游花斋。

      “茶花开得真好,雪中春色,可谓一绝啊。”一出门便是一院的茶花,平遥站在楼耐冬的身后感叹出声。

      茶花虽是冬季开花,但前阵子下鹅雪之时,枝杆都被压折了,本以为这花耐不住一个晚上的冻,没想到如今朵朵鲜红簇成一团,镶得枝叶摇摆。

      楼耐冬对一院子盛开的茶花倒是没什么感觉,停步看了一眼后就踩着雪走了。平遥赶紧打伞跟上。

      要说楼府,楼耐冬没别的评价,就一个,路多,先不说他这到老太太院子,一个冬,一个西,就单这曲曲折折的游廊,一眼看不见尽头的假山石阶路就能把人绕糊涂了,等平遥带着他到了老太太府前的花门时,楼耐冬的腿都有点酸了。

      站着歇了会,隐隐听见了拐角有轿子落地的声儿,楼耐冬扶着门框的手一顿,平遥走过去看了一眼,回来道,“是三小姐。”

      “三小...姐...姐姐?”楼耐冬这喊了快一个月,还是没习惯,差点没喊对。“她不是和老太太同住?这么今日从外边回来了。”

      “四弟弟?”

      语音刚落,楼家三小姐楼莲儿便被一个老妈妈搀扶着越过门槛。

      一眼便见着一身红斗篷的楼耐冬站在落雪之中,玫红色的斗篷极为显眼,斗篷裹着的人却更为夺人。

      嘴角微微垂下,楼莲儿用帕子遮掩着。

      她这个新来的四弟弟,真是越瞧越好看,越看越惊人。

      款款上前,她挥着帕子把楼耐冬肩上的雪扫开,开口调侃,“这次竟没有迟了时辰?”

      “...抄书抄怕了。”不自然地后退一步,楼耐冬一脚跨进了门内,过会儿又觉得不妥,尴尬地缩了回来,在在场三人的注视下,两手一挥,推至一旁,低头,“姐姐先请。”

      轻笑一声,楼莲儿点点头,先进了去。

      不用说,单看楼莲儿旁那老妈子翻的惊天白眼,楼耐冬就知道,他估计又不合礼仪了。平遥欲言又止,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轻轻拍了下楼耐冬的背,“少爷,进去吧。”

      老太太院不进别院下人,这是规矩,平遥只能在外面候着。好歹他知晓这院里的路,接过油纸伞,楼耐冬绕过一片腊梅,去了穿堂那的三间厅坐着。

      三间厅被五折点屏隔了开来,男丁都在一边坐着。等楼耐冬进去后,已经有人在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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