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奈何》西遇了無

35、沧海月明珠有泪（一）

　　破沙自高处坠落，撕开风墙，最终坠进一片蔚蓝色的大海。
　　失去意识之前，她隐约见到一个影子——人身鱼尾，一袭水蓝色衣裳，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鱼尾的鳞片散着微光，容貌生得极美，似是画中走出的神仙。
　　这便是少年时的凉起，也是数万年不曾轻易露面的南海鲛人族。
　　传说南海鲛人非人非神，非妖非魔，亦非鬼非怪，但却能在神界领域的南海存活屹立不倒至今。不仅依赖于他们得天独厚的嗓音迷人心智，更是因为他们是唯一能够修炼强大幻术的族类。
　　天族神仙法力高强的虽不占少数，但修的却只是杀伤性法术，而鲛人族却十分奇异，其修习的幻术能幻化成世间任何一人的模样。造诣极高的鲛人不仅能幻化出人物，就连偌大景致也能一一复刻。
　　凉起见从天而降一红衣仙子，精致的脸庞足以令人脸红心跳，如今倒在自已旁边，头还枕着他的尾巴。
　　他手里沾着些许血迹的玉珏发着微弱光芒，那血是从破沙被划伤的手臂中淌出来的。
　　凉起握着玉珏的手骤然紧了紧，脸上神色说不出的复杂。
　　鲛人族历代神谕，能被玉珏认可的便是新王后。只是，从未有过像破沙这样的外族女子。
　　诧异过后，凉起收起玉珏，鱼尾化成双腿，将破沙带回鲛人族的宫殿。
　　破沙醒来后发现自己正躺贝壳状的床榻上，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皆是一片碧蓝色。
　　“你醒了？”
　　说话之人着一身紫蓝色衣衫，发髻是珍珠步摇，她只觉这人十分熟悉，许久才想起，这是秦桑榆遇到的鲛人。
　　“是你？”破沙很是惊讶。
　　“你认识我？”清漪疑惑。
　　“不久前，凡间姜国千灯节的晚上，我们见过，你治好了我的旧疾。”破沙道。
　　“你是那凡间女子？”清漪也很惊异，“你也是神仙？”
　　“那时我在凡间历劫，”破沙解释道，“我在神界的名字是破沙，你呢？”
　　“清漪。”清漪笑了笑，“想不到能再见你。”
　　“你既也是神仙，为何会被凡人抓住？”破沙问道。
　　“那时我周身无半点法力，这是每个鲛人都会经历的劫难，”清漪娓娓道来，“鲛人在四万岁时会被收回法力送往人间，体会人世冷暖。我那时法力尽失，才会落入凡人之手。”
　　破沙想，这大概和历劫差不多，但却比之惊险万分。
　　“南海被布了结节，外人进不来，你是怎么到的南海？”清漪问道。
　　“我也不知，”破沙回想之前，“我那时被大鹏鸟所伤，支持不住便落了下来，不知怎的就到了这。”
　　破沙说完才意识到，明明手臂被大鹏鸟打伤如今却毫无痕迹。
　　“你可是在找伤口？”清漪道，“殿下已帮你治过了。”
　　“殿下？那是谁？”破沙疑惑，竟有人比青梧的医术还高，能将一道伤疤即刻治愈不留丝毫痕迹。
　　“殿下是南海未来的君王。”清漪一提到凉起，眼神便极其温柔，“他叫凉起。”
　　“你醒了？”屋里突然走进一男子，便是凉起。
　　破沙打量着他，她从前以为长渊是这三界最好看的，如今一见凉起，竟觉他更胜一筹。
　　凉起的容貌俊朗中带着些许柔美，这仿佛是鲛人族特有的长相，柔和得像南海的海水，令人沉溺。
　　清漪一见他整个人都明朗了起来：“殿下，她便是我之前同你说过的，在凡间救了我的人，没想到她也是神仙。”
　　“听清漪说是你医治的我，”破沙对着他拜了拜，“多谢了。”
　　凉起的声音如同他的样貌，柔而不妖：“你没事便好。”
　　破沙将腰间的乾坤袋取下来，掏出一个宝物：“多谢你费心为我医治，这个就当做谢礼吧。”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凉起婉拒了。
　　“你不用太感谢，对鲛人来说，医治你的伤口并不费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清漪笑着。
　　破沙本想着自己道了谢离开南海回冥府，但清漪很是希望她留下来。盛情难却，破沙想着到也不是不可以，左右之前也是到处乱跑，如今待上些时日不回去也不打紧。
　　抛去前阵子的一堆烦心事，她心底里是很想领略南海的风情。借此散散心，也是不错的，没准儿就会把那些事都忘了。
　　凉起从宫殿出来，转身就到了个海底山洞。
　　这里四面都是像水晶柱一样的半透明冰棱，洞府长着白色的珊瑚丛，半空中围着圈白色水母。正中悬着颗巨大水珠，晶莹剔透，散发出淡淡荧光。
　　“拜见殿下。”那水珠抖动了下突然破开，从里面钻出个鱼尾细长的鲛人。
　　那鲛人裹着黑袍悬在洞府中，黑色鱼尾上长着白色的鳍，若长的青丝飘散在身后，竟比鱼尾还长。额前留了两缕碎发，耳上的白色鱼鳍在乌黑的发丝中格外显眼。他的皮肤极白，像是从未被阳光照射过。五官相比凉起更加柔美，呈现出一种病态。
　　这便是守护南海的鲛灵。
　　“月笙，我找到她了。”凉起道，
　　“前日玉珏发光时我便感应到了。”月笙的声音轻柔又有些空灵，“不知为何这光芒太过微弱，和以前那些强烈又明艳的光芒差得太多。”
　　“你从未告诉过我，她可以不是鲛人。”凉起道。
　　“殿下，世间千万事，每一件都是我所不能预料的。”月笙道，“但玉珏是不会说谎的，或许就因她不是鲛人，玉珏的光芒才会那般微弱，她就是玉珏承认的王后。南海还是头一次有外族王后。”
　　得到肯定之后，凉起却皱着眉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殿下不高兴？”月笙道，“她不好看？”
　　“不，她很美。”凉起道。
　　“那是殿下不喜欢她？”
　　“我......”凉起回想与破沙相遇的场景，“如果她是命定之人，我会喜欢她。”
　　“那殿下应当高兴，”月笙道，“殿下终于遇见自己命定的妻子。祝殿下，心愿得成。”
　　说罢月笙在空中盘旋了两圈，又化成那个水珠悬在洞府中。
　　玉珏认定了破沙，凉起作为未来的君王，便也要认定破沙是自己的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