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伴澄（江橙）》林子没有树

3、见魏无羡

　　前后两道脚步声，速度极快的，在朝小院靠近。
　　因小院的三位主人皆不在，我站在门口犹豫了一瞬，便决定老实进客厅等着。
　　跨过门槛，不过刚走两步，那两道轻巧的脚步，已掠过庭院，朝房内冲来。
　　我个大活人还杵在门口呢！！
　　正待转身看一看来人，身后陌生的气息，竟直直朝着我后背虎扑上来。
　　来人明显收了匆匆的冲势，并非要伤人！
　　因此，我往一旁稍撤开一步，略略侧身避开来人的虎扑，腾开门口的位置。
　　因着撤离的脚步，还未站稳，眼角余光瞥到第二位冲过来的人影时，我便来不及再躲避！
　　少年清澈的嗓音略带些低沉，甚是恼怒，“阿姐！你看魏无羡！”
　　？？？
　　默默放下即将拍出的手掌，任由对方雷声大雨点小，轻轻拽住我的手。
　　肩膀被少年半扶半抱的揽住，嘴巴一时之间像被牢牢钉住。
　　我甚有礼貌的出声提示，弱弱地发出轻咳，“咳！“
　　目光从善如流转移开，落在另一个黑衣少年身上——魏无羡！
　　对面少年长身玉立唇红齿白，黑衣劲衣之下，隐约可见贴身的红色内衬，黑红相间的衣领衬得他容貌昳丽，一双明亮的桃花眼神采飞扬。
　　对上我的视线，少年立马双手环胸，眉毛轻挑，看过来的眼神意味不明，挑衅十足，“你是何人，为何身穿我师姐的衣衫？“
　　我：……
　　肩上一松，少年像被针刺一般，猛得松手，踉跄着连退几步。
　　蓬地一声大响，江澄的后背重重撞上门框，整个房门跟着颤了一颤。
　　“喂——“
　　肉疼地看了眼他的肩膀，我干干笑了声，“你，还好么？“
　　吓坏了吧，少年！！
　　昨晚的俊俏少年，今日着了身束腰束袖的紫色劲装，衬的少年四肢修长腰身劲瘦。胸前交叠的衣襟，绣满繁复的暗纹，衣着比昨晚多了几分贵气。只是此时他背靠着门框，微微瞪大了眼睛，模样瞅着有些狼狈，“陈姑娘？“
　　“嗯嗯是我！“
　　江澄白皙的面皮上，缓缓浮起一抹红晕，异常显眼，连呼吸都慢了几分，“陈姑娘，方才，方才——“
　　“诶？你们认识呀？江澄，这位美人是？”魏无羡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兴趣盎然的瞅完江澄又盯着我瞧。
　　江澄粘在门板上，一幅恨不能躲得再远些的模样瞅得我心头一滞。
　　顿时没好气地瞪了眼魏无羡，出声自我介绍，“陈久久。“
　　转头安抚江澄时，又带了抹笑，“方才你将我错认成阿离，我知道的，没事，我不介意。“
　　说罢，我摸回原来的座位，老实坐好。
　　魏无羡眼珠转了又转，视线落在桌面上的长弓，“久久姑娘，这把长弓可是你的兵器？“
　　“唔。“我含糊应了声，低下眼睫。
　　魏无羡却并不在意我的冷淡，懒懒散散的靠近，手抚过破旧的弓身，一脸跃跃欲试，好像准备随时扑上来跟我一较高下。
　　“这弓身制作粗糙手握之处却光滑，弓弦虽有磨损却材质坚韧，想必久久姑娘定是时常练习，箭法定然十分精妙！“
　　他话里话外的试探，我不在意，也不想理他，更不想得罪他
　　“好说……“脑袋快低的埋到桌子下，敷衍地应道。
　　“喂，魏无羡你够了！“江澄一把推开魏无羡，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瞥了眼摆在桌面上的兵器，江澄倒了杯茶水，推到我面前，“陈姑娘，可见到我阿姐？“
　　“她去找你们。“
　　“陈姑娘，方才……”江澄似对男女之防守得极紧，再次要道歉。
　　我猛得抬头，将他吓了一跳，话也顿住。
　　“久久，我名字。陈久久也行，虞夫人派我保护你呃……你姐姐，所以老……”
　　叫老板？好像有点奇怪！！
　　主人？？好像更奇怪了——
　　魏无羡旋身一撩衣摆歪坐在离他最近的交椅上，懒懒地开口，“哎，我说你们俩，江澄你什么时候背着我认识的久久？“
　　江澄瞪了眼挑衅的人，给面子的改了称呼，“久久，这可是你的兵器？使弓的人倒是少见！”
　　“不错。我可是头回遇见有人主修弓箭。久久啊，你会与我们同去蓝氏吗？”魏无羡问东问西，一脸的好奇。
　　我瞥了他一眼，捧着水杯没出声。
　　没甚杀伤力的眼刀，魏无羡毫不在意，一双眼睛要笑不笑，眼底精光四射，左手掌心的苹果抛起又落下，漫不经心的开口，“久久姑娘竟能入虞夫人的眼，想必本领出众有过人之处，不知在下有没有机会同久久切磋切磋？“
　　我瞪着一双死鱼眼并不出声解释。
　　魏无羡只略停了停，又继续追问，“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我没下过眉山，你见过才有鬼咧！
　　他这一连串问题，我不太想回答，但完全不出声又不太好，下意识转头，眼巴巴看向江澄。
　　他正在饮水，被我瞅得一愣，惊讶之下，被呛的咳嗽不止，“咳，咳——”
　　见状，我忙起身，轻拍他的后背帮忙顺气。
　　“咳，久久先前一直在眉山修习，昨日才随母亲回江家，此去蓝氏，她与我们同行。”
　　解释完，江澄又转头看来，“可对？”
　　“对~”软糯的调子微微上扬，好像在撒娇。
　　我一张脸僵住，眼睁睁看着江澄泯着的嘴角抽了抽。
　　“噗——”
　　魏无羡顿时笑得东倒西歪，手上一抖，抛出去的苹果骨碌碌直接滚到地上。
　　我恨！
　　“我说江澄，昨天才见面，你了解的倒挺清楚的嘛！”魏无羡开口调笑。
　　好吧，其实我跟魏无羡一样无聊，也想听听江澄的答案。
　　“昨日确是初见，”江澄顿了下，似乎想到昨日初见，又补充道，“陈姑娘不喜欢说话。”
　　“哦~昨日初见，就晓得人家不爱说话呀？”
　　魏无羡贱兮兮的模样激得江澄怒火又起，起身便扑过去。
　　“阿澄，“江厌离刚进门，便看见两人一前一后满屋子追赶，无奈唤道，”阿羡，别闹啦！”
　　江厌离果然是这俩人的克星！
　　张牙舞爪地两人瞬间乖巧，排排站，
　　“师姐！”
　　“阿姐！”
　　“阿离~”
　　加上我，三个！
　　江厌离笑吟吟地帮着介绍，“久久，阿澄，阿羡你们可认识啦？”
　　“恩~”
　　“是啊是啊，师姐你就放心吧，久久修为不浅又跟江澄熟得很，如今他俩一伙，我可欺负不过！”
　　“魏无羡你说什么呢！“
　　江厌离失笑。
　　“说你！师姐，方才你到哪去啦？江澄刚还认错唔——“
　　“闭嘴——“
　　“阿娘找，她跟父亲不亲自来送我们啦。时间不早啦，我们直接出发吧！”
　　除了我们四个，此一行，另外还有十几名弟子，一同前往。
　　十几名少年少女说说笑笑，朝江家正门而出。
　　江家大门准确说来也算不得门，左右两角立着通天的巨石，中央一条大路，直直延伸着，直通到渡口。
　　大家脚下不慢，不一会儿便临近渡口，我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又坐船——
　　渡口停放着几条游船，跟昨天所见的一般无二。非要说有什么区别，就是眼前的几条船身架有拱起的船篷。
　　码头上，我站在柳树下迎风独立，面色发白。
　　“快上来呀久久，要出发啦。“魏无羡粘在他师姐坐，在船上招手。
　　他对面，江澄正臭着一张脸，闻言，也转头看来。
　　“就，就来……“目不斜视的爬上船，我软着腿坐下。
　　“陈伯，出发吧。“魏无羡一边招呼船夫开船，扫了我一眼，疑惑道“哎，你怎么啦，腿怎么在发抖？“
　　“是啊久久，可是不舒服？你的脸色很难看！“江厌离一脸忧心。
　　很难看么？我摸着自己的脸，迷茫地抬头，正好对上江澄垂下的眼眸。
　　大约为了避嫌，我落坐后，旁边的江澄一直正襟危坐，此刻眼睛里有明显的惊讶，“晕船吗？”
　　在他漆黑的眼珠里，我看到自己此刻的鬼样子，出门前盘好的发型被抓的乱七八糟，巴掌大的脸蛋惨白无一丝血色，仿若刚从湖底爬出的女鬼——
　　呕——
　　我点点头，冲对面两人点头致歉，“对不起，对不起……“
　　魏无羡跟江厌离对视一秒，他们自小长在水边，乘船游水对于他们几人来说便如同吃饭走路一般寻常，出门前虽备了些药品，却独独没有晕船的药物。
　　篷船顺水下驶，几个呼吸之间，已离岸丈远。
　　魏无羡瞄了眼岸边，伸伸腿，懒懒道，“道什么歉呐，这么见外！离岸还不远，我御剑回去拿，等着。“
　　“不用——”我立马叫停，转头看江澄。
　　他愣了下，迎着我的目光，试探道，“那我去？”
　　“不……”
　　我不是这个意思——
　　“对不起啊江澄，给你添麻烦了……”
　　“不碍喂——”江澄一言未毕，眼皮子跳了跳，眼睁睁看着我手起掌落，重重劈在自己颈侧，将自己弄晕。
　　他眼急手快，手中长剑一横，剑鞘挑住软叭叭往地上栽的身体。
　　“啧！下手可真狠呐！”魏无羡缩回腿。
　　“这？”江澄僵硬地举着剑，晕倒的人正挂在他剑鞘尾端，他一动不敢动，无措地看向他亲姐。
　　“阿澄，先将久久扶起，我们来换换位置，我照顾她。”
　　说着，江厌离便要起身。
　　魏无羡立马伸手拦住，“师姐，船会翻的！江澄方才刚得罪过久久，让他看顾，也算作他给人赔礼道歉啦！”
　　“对吧，江澄。”魏无羡腿一伸，不轻不重的踢了下江澄。
　　江澄手一抖，连带着挂着的某人往下一滑，挂不住往地上摔去，忙伸手拎住人后衣领。
　　“阿澄，久久要被你勒死啦！”江厌离不赞同的瞪着亲弟弟拎人的动作。
　　江澄将人扶起，躺靠在船篷上。
　　晃晃悠悠行至半程，船篷靠得脖子快断掉，我慢慢歪着脑袋倒到江澄肩上。
　　那一掌敲下之后，确实有瞬间的眼前发黑。不过因着首次对自己下手，力度把握的不大好，被揪住衣领时，我便悄悄醒来。
　　鼻息间的气味清清爽爽，似高山间冰雪融化的清泉，清冽干净，我悄悄吸了几口，心中的慌恐之意略有缓解。
　　……
　　顺水而行，出坞的水路行了不到两个时辰，船便靠了岸。
　　魏无羡一马当先，顺便将江厌离扶下了船，“江澄，久久交给你啦！”
　　“滚——”江澄一声低吼。
　　岸上的脚步声纷乱，渐渐远去。
　　“起来！”
　　江澄这是？在跟我说话呢？？我一脑门子问号。
　　正犹豫着，听到江澄继续道，“船要翻了！”
　　下一秒，他手里的剑猛得杵在船舷上。船身左右剧烈一晃，水声哗啦作响，似乎有湖水涌进船仓。
　　“啊！”我一声惊叫，心肝乱颤，缩着腿跳到坐位上。
　　江澄冷笑一声，船行至中途，早早便晕倒的人居然会嫌不舒服往他身上靠，他不便拆穿，只心头闷闷窝着团火。
　　左臂被枕的时间长了，血流不畅酸软无力，江澄自顾自活动肩膀。
　　一路装死的人立马凑上来，“我帮你按！”
　　“打住——”江澄用剑柄抵住我的手，懒懒道，“男女授受不亲，下船。”
　　说罢，熟练的拎住我的衣领，飞身而出，跃上岸口。
　　“呕——”
　　一落地，我扶住他的手臂，弯下腰连连干呕。
　　抖着手，指着他控诉，“你故意的！？”
　　“走吧，到镇上吃过午饭，换船，明日晚间便能到云深不知处。”
　　还坐船？？
　　我脸皮一白，欲哭无泪地哀嚎，“江澄——”
　　……
　　江河直向东流，换乘张有风帆的江船，可比湖上的游船大了许多。在船舱内窝了一天一夜，又换几乘小船。
　　再次被江澄拎下船时，三魂已丢了七魄，“你还好吧？”
　　“还好……”我几乎是被江澄架着在走，有气进没气出。
　　“阿姐他们先去镇上投宿，晚上好好休息，明日上了山便到蓝氏。”
　　难得江澄特意作了番解释，我点点头，实再说不出话来，“哦……”
　　荒山野岭之间，一高挑的少年快步前行，身上还挂着个半死不活的少女，两个走在山间，目光所及郁郁苍苍，林木茂密，山势雄伟，唯有人烟稀少的很。
　　我不由心底打鼓，“江澄，这里怎么没有人呐！我们会不会走错了？”
　　因是山林野外，偶尔还有岔路，而江澄似乎也是初次到此地。
　　“不会错。”
　　两人一问一答，天色渐暗日渐西沉，前后左右风声飒飒，十分诡异。
　　江澄频频侧头四顾，我一颗心七上八下。
　　他再次侧头望向密林时，我再也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腕小声道，“江澄，你看什么呐？！”
　　“陈姑娘……”
　　“久久！”我打断他，纠正道。
　　江澄似是有些无奈，“久久，如今我们出门在外有诸多不便，虽说不用拘泥小节，但毕竟男女有别，若是叫旁人看到传出什么谣言，于你名声有损。”
　　我拖住他，停下脚步，忍不住瞪大了眼，“你要抛下我？！”
　　“？？？“
　　定定地看了我两秒，江澄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目光瞥向抓着他手腕的爪子，无情道，“手拿开！“
　　“噢……“
　　风势渐大，温度阴凉，左右前后密林内影影绰绰、飒飒作响。
　　左瞧右瞧之后，我压着声音小声道，”江澄，你说，这儿会不会有鬼啊……“
　　“……“
　　“喂，你别走这么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