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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六章 顿悟 ...

  •   白瑢把陆微暖从楼梯上推下去了。
      湛明婵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心中不知是喜,是悲,是愤。
      “是她自己摔下去的。”白瑢明媚地笑道。
      “她推了我一下,我就失去重心了。”躺在校医院,还正等着X光片结果的陆微暖这么说。
      “我们看到她伸出了手,然后那个女孩就叫了一声,从楼梯上滚了下来。”目击者们异口同声。
      摄像头显示,目击者的话是没错的。
      白瑢的确伸手了,向陆微暖伸去,然后陆微暖身子一歪,胳膊晃荡几下,她就从楼梯上滚了下来,这个滚动的场面,让湛明婵很不人道地想起了“小老鼠上灯台”这首儿歌的最后一句。
      她差点笑出来,然而又很愤怒地制止了自己这种龌龊想法。
      白瑢却说:“哎呀,她滚得像偷吃油的小老鼠么。叽里咕噜滚下来。”美女娇滴滴地唱了起来,周围人怒目而视。
      “她是我初中同学,我不知道她今天来找我,我去了另一个同学家,是我的初中同学,就是咱们学校文学院的叶小柔,她可以给我作证,而且白瑢推下来的那个女孩,是我的高中同学。”
      “你为什么推她?”负责处理的老师责问白瑢。
      白瑢笑道:“我认识她啊,本来是找明婵,结果碰上了她,就和她聊几句,聊得高兴了,她一仰脖子,自己就滚下去了。”
      “她叫住了我,我认识她,就和她聊了些琐碎,譬如‘最近忙不忙’一类的,她很高兴,情绪也很正常,我们没有吵架,她大概只是要跟我开个玩笑,因为我当时正好对她说了一句‘你男朋友一定很帅’,她就笑着伸手了,可能她只是想推我一把,说上一句‘什么啊,一点都不帅’这类自谦的话,结果力气没用对,我刚好有点分神,没注意脚底下,结果就滚下去了。”已经被医生确定只是被磕肿额头,磕青胳膊肘和膝盖骨的陆微暖说。
      “她们一直在聊天,看上去似乎不像是吵架。”目击者们说。
      白瑢说:“总之她自己滚下去了,自己没站稳,赖谁啊。”
      陆微暖说:“她不是故意推我的,我自己也没站稳,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儿,算了吧。”
      受害人安然无恙且不予追究,虽然“口供”没有对上,但学校是不喜欢出事的,于是在晚上八点前,这件事情就很明确的“算了”。
      当然,湛明婵是不会“算了”的,她先送白瑢到车站,“陆微暖怎么惹你了?”
      白瑢说:“你信她?信那些路过者的话,信那个摄像头照下来的东西?”
      “毕竟我没有看到经过,我能依靠的只有那些,否则我无法思考。”
      “那么你完全可以信我。”
      “问题是人证物证,都表明的确是你推她下去的。”
      “多无聊的戏码啊,陷害就是这么简单,明婵,我记得你曾经很喜欢看那些尔虞我诈的桥段,总不会如此轻易就选择当个愚人了吧?”
      “我很早就不喜欢看那些了。”湛明婵说,“好,我不管这件事情了,那么你来我们学校干吗?”
      “我找你啊。”白瑢说,“你给我一巴掌,就避而不见,我看看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你给我短信就好了。”
      “你可以选择假装没看见,即便我打来电话也是如此,你经常这样选择的,对吗?”
      湛明婵打量着白瑢那明晃晃的笑,在晚上都那么刺眼。
      “你赶快回学校吧。”湛明婵说。
      “你还生气吗?”白瑢说。
      “不生了,车来了,你快走吧。”湛明婵不耐烦地说,白瑢亲切地道:“那我走了,明婵,你可要小心啊,尤其是你身边的人,没几个是好东西。”
      湛明婵心中微微不安,但她不会追问白瑢,就眼看着白瑢上的公车驶离车站,回头看到陆微暖就在后面站着。
      “你怎么跑出来了?不好好躺着!”湛明婵轻责,陆微暖不安地说:“我怕你和她会……”
      会如何?会打起来?得了吧,陆微暖,我不会为了你和她打架的。
      当然,也许你是怕我会被她说服,最后选择相信她?呵呵,这件事情,为什么要我来相信呢?我的选择能有什么意义?
      “医生怎么说?”
      “没伤到骨头,脑袋也没事。”陆微暖细声道,“婵婵,你那个同学,她真的很可怕。”
      白瑢吗?湛明婵下意识蹙眉,对于她而言,白瑢不可怕,可恨,当然,对于小姑娘们而言,这样的同性的确是个可怕的存在。
      “跟我说实话,她是真的无意把你推下去的吗?”
      陆微暖低头道:“是。”
      “暖暖!”
      陆微暖坚持说:“婵婵,我真的没有骗你。”
      “到现在,你都还没有记起来那天下山的事情吗?”
      陆微暖惊讶道:“婵婵!”
      “勇敢点。”她说,“是不是白瑢?”
      陆微暖摇头,摇得过于果断,湛明婵悲哀地笑了,“白瑢杀了小谦和宿鹏吗?”
      “不是她!”
      “暖暖,你身上有暖兮仙子的魄。”湛明婵说,“你为什么没有保护好自己?是被偷袭吗?是被你觉得不可能的人偷袭了吗?”
      陆微暖说:“我真的记不起来了。”
      湛明婵感到烦躁。
      记不起来,记不清,不知道,不清楚,撒谎,或者直接沉默,或者委屈地哭泣。
      她遇到这样的搪塞太多了。
      就算是警察,面对咬死了“我没杀人,我不知道”的嫌疑人,若是没有确凿证据,也是无可奈何吧。
      她又能拿这样的人如何?
      湛明婵深深呼吸,“暖暖,你还在查当年西山的事情吗?”
      陆微暖无声地望着湛明婵。
      “你不用回忆了,你就想一想,你认为这回的事情,和当年的事情,有没有相似的地方?”
      陆微暖说:“没有。”
      湛明婵想:暖暖对西山是那么执着,执着到听了‘山’字,眼光都会变直,任何与西山相关的事情,甚至不相关的――譬如相柳事件,只是和法术,诡异等元素有点关系,她都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加以联系,投入兴趣和精力,参与到其中。
      怎么现在,她如此果断地斩开了这个联系呢?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和当年的西山事件联系到一起的呢?
      最能联系到一起的,暖暖反而拒绝联系。
      她在隐瞒什么?忌讳什么?
      湛明婵的心一点点变凉,但也一点点安稳起来。
      她走入的是一个很大的迷宫,参与到这连串事件中的每一分子,都是迷宫的墙,只有心平气和,慢慢周旋,才有见到出口那一日。
      “我们回去吧。”她轻轻地说,拉过陆微暖,看了看依然肿胀的额头,“还疼吗?”
      陆微暖懂事地摇头,“婵婵,我真觉得……你不该再和那个女孩交往了,她……她不是好东西。”
      白瑢说你不是好东西,你说白瑢不是好东西。
      我说:你们都不是好东西。
      恨。
      “你今天去了吗?”
      “中午就回来了。”
      “你们……”
      做了什么呢?
      不敢问,不愿问。
      走上天桥,脚下车流滚滚。
      湛明婵微笑,“桃花都开了吧?”
      陆微暖嗯了一下。
      “周日有空吗?不如我陪你去公园散心吧。”

      周日的天气依然不错,公园也就如那澡堂子般人满为患,临近中午,游客们都抱怨着“不是看花,是来看人”。
      但是陆微暖很快乐,湛明婵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她们沿着河岸走,看着一树树粉红桃花或饱满或丁零,心中有了一股莫名的充实感,就觉得生活其实也是很愉快的。
      陆微暖坐在岩石歇息的时候,湛明婵正靠着河岸眺望,目光放到远处,看着明蓝的天幕上,几颗黑点正急速扑来,眨眨眼睛,那不是飞机,它们没有飞机的尾气画出的那道白线,那也不会是风筝,风筝的速度不会这么快,虫子吗?这么远而高的距离,多大的虫子能让地上的人目看到?
      湛明婵微微纳闷,回头看着陆微暖还在微笑着调整照相机,目光再转了几转,看到路过的熟悉身影。
      “叶小柔?”湛明婵招招手,提着鸟笼子的叶小柔就微笑着走上前来,“明婵啊,哎?你怎么也在这里呢!”
      寒暄后便问:“带着雪衣女来散步?”
      叶小柔把笼子抬得高了一些,开心地盯着湛明婵说:“嗯,它精神不好,我爸让我带它出来见见光,今天天气可真不错。”
      “是啊。”湛明婵稍稍弯下膝盖,看着笼子里的雪衣女,模样自是没变,第一眼看确实是无精打采,然而抬起头看到湛明婵后,却突然扑腾起了翅膀,力气大的几撮绒毛并着粟子和碎叶,一起旋到了笼子外,湛明婵下意识地躲避一下,叶小柔慌慌拿开笼子,“瞎扑腾什么啊!听话!”她拍了拍笼子娇嫩地叱责。
      雪衣女却扑到了笼子上,鸟喙拼命叼啄笼子门,而后尖厉道:“茶!茶!哇!沙哇!哇啥呀!呀啊!”
      一旁的陆微暖就惊奇地瞪大小圆眼,“啊,这鹦鹉会说话啊!”
      湛明婵却是一怔,“它怎么这样了?”
      叶小柔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是人太多,吓到了?”
      她又拍拍笼子,“不许闹!”
      湛明婵说:“别吓唬它。”
      她上前几步,雪衣女那对淡黄的小眼珠子,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哇啥呀――!!”
      翅膀从笼子缝伸了出来,就好像一只垂死的手臂,湛明婵一激灵,她似乎看到雪衣女的眼珠子里,充满了晶莹。
      “你怎么了?”她问。
      雪衣女几乎将自己从笼子缝里挤出去,“茶!茶!啥哇啊!”
      湛明婵拉开手提包的拉链,阴阳镜就在最底下放着呢,但是叶小柔已经提起了鸟笼子,看了看腕表,“明婵,那边有人等我。”
      雪衣女尖厉地嚎叫,这回乱七八糟的什么都听不清楚,湛明婵的手指已经摸到了眼镜腿,她刚说了句“等一下”,叶小柔就说了“再见”,径自转过身来,一扭,就没入了人海。
      湛明婵戴上阴阳镜,好极了,人山人海,妖鬼攒动,桃花树上还正立着一溜溜的孤魂,拿了树枝当秋千。
      而叶小柔,她早就看不到了。
      陆微暖走过来说,“那鹦鹉好可爱啊!雪白雪白的,它会说话吗?”
      “本来会的,这回有点奇怪。”湛明婵喃喃道。
      “那它刚才是说话吧,它说‘茶’,它要喝茶吗?”陆微暖举起照相机,随意对着焦距,“我们往那边走吧。”
      湛明婵嗯了一声,她就陪着陆微暖继续溜达,脑子里却全都是叶小柔的眼睛,清纯,美丽,平静地看着自己,正视着自己……
      “不对。”湛明婵停下,陆微暖还在兴奋地举着相机,“哎呀,好像飞过去好大的鸟呢。”
      她的镜头就转来转去,“又不见了。”
      湛明婵想:
      小柔生性害羞,和人说话,那眼神总是习惯性飘移。
      刚才的小柔,目光直视着自己,没有半丝移动。
      上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呢?
      她打来电话,说是做了关于雪衣女的很可怕的梦,雪衣女被几只大鸟给撕碎,但她却感觉是在撕碎自己……
      电话就中断了。
      自己去找她,回想一下,好像从那个时候开始,小柔的目光就很镇定,落到一个点上,不再移动。
      她还做过雪衣女哭着喊救命的梦。
      大鸟……
      禽类……
      秘密任务……
      巢穴……
      记忆的拼图连接到一起的瞬间,几道黑影刚好从人群头顶飞速划过,不到一秒,湛明婵就听到不远处,有游客们的尖叫,还夹杂了一声长鸣,人们都不清楚这是什么鸟,叫得如此诡异而霸道,湛明婵却是再清楚不过,她脱口一声“糟糕”,浑身一僵后,右手一抓,握好了法杖,朝着声音的出处奔去。
      陆微暖尚在瞠目结舌,“婵婵……”她只叫了一声,就看不到湛明婵的背影,小姑娘莫名其妙地看看手里的照相机,再踮脚望望远处骚动的地方,开始盘算要不要跟过去,当然她没有考虑多久,有人就拍拍她的肩膀,回头,惊讶。
      “跟我来。”对方说。
      陆微暖的小身子被拽入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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