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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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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湘湘乃是北江楚家的长女,北江楚家经营纺织业近百年,是朝廷的御用布匹制造商,乃是北江的大世家,十分具有名望,家主楚继然为人谦和,乐善好施,为人所敬重。
楚湘湘上有一个哥哥,下有一个弟弟和妹妹,来接她的遗体的便是她的哥哥楚非凡。
楚非凡二十出头,生得英挺俊俏,沉稳挺拔,一看就知是受过上等教养之人,他面色沉沉地站在楚湘湘的棺椁前,拿着刀柄的手指骨隐隐泛白。
“我可怜的小姐啊!”楚湘湘的乳娘趴跪在地上,许是一路上已经哭了上百回,眼睛十分红肿,如今见到楚湘湘的棺椁,更是忍不住心中悲伤,哭得声嘶力竭。
周围百花堂的女弟子们也禁不住掩面而泣。
乳娘一面哭一面骂:“到底是哪个狠心的贼人?我家小姐性情温和,从不与人交恶,谁那么狠心,为什么要夺了我家小姐的性命?”
蜀山上下弟子噤若寒蝉,将乳娘的哭声衬托得格外突兀。
十三娘走进来,楚非凡上前,朝十三娘拱手行了一礼,道:“晚辈见过十三堂主。”
“湘湘的东西,我已经命人帮她收拾好了,那些物品该去该留,随你们处置。”十三娘看着面前比她高出半个头的晚辈,微微沉了沉眸,“你带她回去,好生安葬吧。”
“晚辈自会如此,只是晚辈这次来,受家父家母嘱托,势必要将凶手带回,为湘妹讨个公道,还请十三堂主将凶手交给我们楚家处置。”楚非凡面不改色道。
楚湘湘突然被杀,到目前仍是个悬案,谁也说不清楚,如今楚非凡扬言要带回凶手,让上下弟子们都有些茫然和意外。
场中所有人都望着他们。
十三娘表情遗憾:“湘湘拜在我门下,是极为出众的弟子,我却没有护好她,是我的过失,我很抱歉,愧对你父母,但是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让湘湘入土为安,而非惩治凶手。”
楚非凡两道眉头皱成了一个“一”字。
乳娘闻言,哭嚷道:“这是什么话?那个该死的贼人杀了我们家小姐,不杀他为小姐报仇小姐哪能入土为安?”
楚非凡道:“湘妹是堂主的大弟子,想来十三堂主是不会包庇凶手的。”
“并非我们包庇凶手,而是这件事事发突然,又是深夜,凶手还未找到。”
弟子们面面相觑。
言久站在众弟子当中,穆若依小心地凑到他跟前:“阿久,你知道怎么回事,对不对?”
这几日无双院院门紧闭,言久匆匆来去,也不知道在忙什么,穆若依好不容易才抓住眼前的机会跟他说上话。
然而,言久像个已经入定的弥勒佛,仿佛根本没听见穆若依的话。
楚非凡显然对十三娘的回答很不满意,毕竟年纪尚轻,目光中的税利难以遮掩,再开口时话语便有些咄咄逼人:“堂堂名门蜀山,出了这等事,十三堂主不觉得好笑吗?”
十三娘眼角微挑,朝楚非凡看去。
蜀山剑派乃是名门正派,在江湖上是赫赫有名的,蜀山掌门和三位堂主在江湖上哪一个不是令世人敬仰称颂的大人物,何曾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当面置喙?
那一眼,令楚非凡胆寒。
他急忙补救:“舍妹突然去世,我等伤心不已,若有失言之处,还望十三堂主见谅。只是此次若是我们就这么回了楚家,事后这事谁还说得清楚?”
十三娘面色稍霁:“我们蜀山自会给你们楚家一个交代,凶手迟早会水落石出。”
十三娘落下话,似乎不愿再与这个小辈多谈,迈开步伐就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楚非凡还欲说什么,但也不知是想到了刚刚十三娘眼里的冷厉还是有旁的顾忌,到嘴的话在嘴巴里转了一圈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言久暗想,蜀山这次的确理亏,但凶手没有找到也是事实,楚家再厉害,也只是行商的,根本不足以和蜀山这样的江湖大门派相抗衡,只能暂时咽下这个闷亏。
言久转身离开,直奔中山苑。
推开门,却是一怔。
堂内,周以围表情凝重地坐在木椅上,苏飞鸿端端地跪在他的面前,一副恨不得立刻去死的颓丧样,听到声音,两人皆朝门口望来。
言久走进去,跪到苏飞鸿旁边,漆黑的丹凤眼望着周以围,道:“师父可还记得,您上次问弟子,想不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堂内光线昏暗,将周以围的神情映衬得越发厚重。
言久道:“弟子想送楚湘湘回家,还望师父允准。”
周以围闭了闭眼睛,淡淡一笑,那笑容却有几分苦涩。
他道:“阿久,如今天下三分,乱世混沌,江湖险恶,蜀山却是块净土。”
“弟子知道,只要弟子不下山,师父可保弟子此生平安顺遂。”言久的语气莫名地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深沉,“可弟子不该是笼里的金丝雀,不能一辈子躲在蜀山受师父庇佑。”
周以围暗暗叹了口气:“阿久,你可想好了?”
言久慎重地点头。
“好,为师便依你们师兄弟二人所请,你们先送楚湘湘回楚家,待她下葬后转道湖阳与你们大师兄汇合,然后一起回蜀山。”周以围吩咐道。
言久与苏飞鸿二人齐齐叩首道:“弟子遵命。”
蜀山派八名弟子送楚湘湘回家,其中两人便是言久与苏飞鸿,其余六人有两人乃是钟灵堂弟子,四人乃是百花堂的女弟子,若是以往,苏飞鸿那张烂嘴巴铁定会说这安排正好两两凑对,恰当得很,可现在他完全没那份儿调侃之心。
言久混在大队中,同楚非凡带来的楚家人一道,大队人马浩浩汤汤地下了山。
这次言久十一年来第一次下山,蜀山外的世界果真是与众不同的,小桥流水、官道兵马、流民贼寇、商贩小卒,一路行了八十里,便是言久的见闻。
当夜,他们在距离蜀山八十里的一家染布坊入住,他们此行抬着棺椁,入住客栈只会被店家赶出来,着实不方便,这家染布坊乃是楚家在外的产业,楚非凡早就命人提前来打点。
他们一行二十多人,染布坊虽然不大,却刚好能住下。
言久被安排与苏飞鸿住一间,苏飞鸿见言久没有反对,很是吃惊,要知道言久可是有洁癖的,在蜀山时他从不与他人一同洗澡,更别说一起同睡了。
“阿久,你没意见吗?”苏飞鸿奇怪地问。
“出门在外,随遇而安,没那么多规矩。”言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晚上你打地铺。”
苏飞鸿:“……”
刚刚是谁说随遇而安,没那么多规矩的?!
夜凉如水,星辉闪烁,言久睡不着,跳上屋顶赏月,天下月色皆一家,百汇城的月光与蜀山的月光并无不同,他脑中想着幽冥剑法的招式,越发觉得月色黯然无味。
时至凌晨,耳边却传来脚步声,言久目光掠去,见是百花堂的小师妹曲水偷偷摸摸地从自己的房间里溜了出来,往楚非凡的房间快步走去。
曲水小师妹鬼鬼祟祟的,言久觉得奇怪,暗中跟了上去,绕到楚非凡的屋顶上。
楚非凡本已入睡,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飞快地起身开门,见门口站着一个水滴滴的柔弱姑娘,曲水微微俯身朝他行了一礼,道:“楚公子,我知道楚师姐为何会去后山。”
楚非凡正因楚湘湘的死因焦头烂额,此刻听闻此言,无异于听到天籁之音。
“曲姑娘请直言,在下感激不尽。”楚非凡拱手道。
“楚公子客气了,楚师姐为人温婉大方,对我们极为照顾,我们十分感激她,也十分敬爱她,她如今遭到杀害,我们都十分痛心,只希望能尽快找出凶手,为楚师姐报仇。”
曲水说着,不禁流下泪来。
楚非凡握紧了拳头,愤恨道:“到底是谁?”
“楚师姐爱慕掌门座下的二弟子言久,当日言久寻到百花堂托穆师姐将一封信转交给楚师姐,楚师姐看完信后十分高兴,当夜便趁着夜色独自去了后山,谁知却在后山遭了毒手。”
曲水声音哽咽:“言久仗着是掌门座下弟子,时常目中无人,他定是对楚师姐起了歹心,楚师姐不从,他怕被楚师姐揭发恶名,不惜痛下杀手,害了楚师姐性命。”
房顶上的言久暗想,曲水师妹大约是个脑子不太好使的。
“此言当真?”楚非凡眉心紧拧,眸中藏着一股暗火。
“自然是真的,楚师姐喜欢言久,我们百花堂的许多弟子都知道,要不是言久那封信,楚师姐怎么会半夜三更跑去后山?”曲水拭泪道,“言久分明就是人面兽心!”
言久在蜀山多年,深受上下弟子喜欢,他行径单一,从不惹是生非,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位曲水师妹,值得对方这般诬陷他,竟然说他人面兽心。
言久觉得自己很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