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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章四十七 国贼伏诛 ...

  •   洛阳往长安的官道上,一辆细致钻凿的宝车疾驰而过。车夫使命抽打着马,车轱辘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散架。

      董卓似乎心有所感,壮硕的身躯平空打了个寒噤。一旁的徐浚整个身子都躲到装饰的绉纱后面,不敢去看凶神恶煞般的董卓。

      “你躲什么?”董卓心底烦躁,见他委委屈屈缩成一团,莫名火起,拽过他的衣襟就要上手。

      李儒淡然瞥了一眼,没有阻止。倒是车外的吕布拍马过来,高声向董卓禀报,“义父,皇甫嵩追了上来。”

      董卓这才松了手,掀开锦帘冲吕布道:“命人去拦截他!不能让他追上来。”

      吕布手一扬,当即调转马头,“义父勿忧,我立刻领兵前去。”

      手指将车窗边掰得凹下去,董卓略一沉思,叫住了他,“杀鸡焉用牛刀,让牛辅率兵去抵挡皇甫义真。”

      语毕,他便拉下帘布,狠瞪了徐浚一眼。

      他身边只剩李儒吕布和牛辅,李儒不会武,只能派吕布牛辅二者其一前去,可他做够噩梦了,梦里都是司徒宴席上的那场刺杀。

      他恨王允,可他更恨胡封、李傕,人总是对于信任之人带来的伤害尤为刻苦铭心。

      “我给过他机会。”董卓游移的视线转了过来,李儒平静地回答他,“是李稚然辜负相国信任。”

      这番言辞对董卓十分受用,他扯出一抹笑来,“是是是,多番试探,最后关头他还是露出马脚,背叛了我们。”

      笑着笑着,他突然说不出话来。

      醉生梦死的生活到底给他留了些什么,父女反目、众叛亲离?还是虚无缥缈的未来?

      李儒伸手抹了抹窗扉,似问非问,“相国,雨停了。”

      曹操在荥阳城和鲍信碰了面,徐荣早已撤去,城内人烟稀少,落魄程度和董卓进京之时的洛阳相差无几。

      “将军,前方有消息传来,董卓出逃,前往长安。”

      夏侯渊听了斥候汇报,大为震惊,不假思索就来向曹操禀告。

      曹操牵着缰绳,优哉游哉,仿若未闻。夏侯渊喉头一哽,以为他没有听清,复又喊道:“将军,董卓……”

      “嘘。”曹操以食指掩唇,打断了他的话。

      一望无际的水蓝穹宇倒映进他漆黑的眸子里,瓦棱上滴滴积水滑落,他突然开口,“你说,若是我斩了董卓,陛下可会封我为征西大将军?”

      曹洪当即吭声,“这是自然,陛下金口玉言,怎会有假?”

      闻言,曹操大笑起来,“我们就埋伏此处,董卓去长安必经荥阳。”

      “子孝与曼成埋伏在徐荣迫害我们的山坡,子廉与妙才横兵汴水,我与允诚就埋伏在城内,定教他有来无回。”

      -
      是夜。

      董卓马车远远靠近荥阳,李儒扫开浮尘,劝他,“虽然荥阳先前为徐荣屯地,但如今里面情况未知,切不可进去。”

      自出逃始,董卓渐渐恢复了以往的清明,听他这么一说,忙让车夫改道。

      途经一矮坡,突然有箭雨破风而来。

      董卓将徐浚横在身前,大吼道:“吾儿奉先可在!”

      吕布一戟逼退利箭,高声答他,“在!义父一路直行,奉先为您殿后。”

      听他作答,董卓方安定几分,然后“哐哐”敲击车厢,命车夫速行。徐浚惊慌失措地扑在李儒身上,他淡然自若的神情终于崩塌,掐着徐浚瘦弱的手臂,表情阴鸷。

      “天子何德何能!”

      “先帝暴虐,大将军何进毫无胆识,何太后屠户出身、嫉妒成性,在此环境中长成的屠户之子、乡野庸人,何德何能让这么多人为他前赴后继。”

      徐浚被他摇的头晕脑胀,但是经他这么一说,本来的害怕消失殆尽,凝眸怒视,他反问道:“天子是大汉正统,岂是汝等逆贼可比?”

      他回忆起安邑连绵的雨季,天子立在沟渠边,耐着性子听他讲横竖分布,讲如何筑堤改道。年轻的皇帝比他还稚嫩几分,举止却颇为老沉,一双澄澈的眼睛,将万里河山尽数吞没。

      董卓受他刺‖激,恶狠狠地踹了他一脚,正中脊骨处。还未哀嚎出声,余下的声音就被巨大的动静淹没喉头。

      “咚——”

      马车在泥地深陷,车夫拼命抽打,终于拔了出来,只不过一只车轱辘永远的留在了那里。

      剩了两个车轱辘的马车哪里撑得住几个人的重量,车厢内摇摇晃晃,众人滚成一团。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徐浚暴起,用自己的头猛磕董卓,撞得二人眼晕头花。

      “相国!”

      李儒急忙去拉开二人,但是车内难以平衡,徐浚丝毫不退缩,依旧用头猛磕,直磕的自己满脑门血。

      董卓气急,一巴掌将他推到车窗边,而后恶狠狠地将他推了出去,“去死吧!”

      高顺已经顺利摸上了马车,眼看就要宰掉车夫叫停车辇,被这突发状况一惊,不由现出身来。

      吕布眼睁睁看着高顺摸上车顶,已经在幻想得偿所愿了,启料徐浚被扔了出来,他眸子一沉,拉紧赤兔的纤绳,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借着地面的摩擦力接到了徐浚。

      那巨大的冲击力让身强体壮的吕布都不由闷咳一口老血,赤兔似有所感,仰了仰脖子缓下脚步,吕布拂过它的鬃毛,奋力将徐浚一并带到马上。

      “抓紧,若是因为你让董卓逃脱,我定饶不了你。”

      徐浚被他这么一威胁,缩着脖子擦了擦脑门上的血,只是一动作便头晕,觉得眼前有两圈星星在转圈圈。

      车厢内如今只剩下董卓李儒二人,吕布也不再伪装,执起方天画戟就向车内刺去。

      “噌——”一声,锋利的戟尖送到董卓喉间。

      就差一点。

      戟被收了回去,但董卓是何人,当即认出那是吕布的武器。因而,他一把掀开车窗,气急败坏地朝他大吼。

      “竖子焉敢!”

      吕布轻蔑一笑,懒得再与他争执。

      军队将马车围得水泄不通,可是难得清明的董卓也不是好对付的。他轻易将李儒抛弃,拖住吕布片刻,然后一晃身,从高顺手中夺回了马车的控制权。

      李儒摔倒在地,磕到石头上,生死未卜,高顺倒幸运的多,摔进一汪水潭里,虽然寒冷,但是并无大碍,来不及换衣服,他就翻身上马,继续追击。

      董卓夺了马车后,哪里还需要车夫这个累赘,持刀将其砍杀后,也将拉绳一并砍断,然后自己架着马飞奔起来。

      曹操收到消息,董卓被山坡伏兵阻击,正往汴水奔逃,旋即整顿军队冲出城。

      路遇赶来的皇甫嵩,二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夹紧马肚飞奔,董卓恶劣到人人得而诛之,饶是此时,无论是曹操还是皇甫嵩,都希望是自己亲手砍下董卓的头颅。

      吕布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将董卓逼到汴水边,随后便与他纠缠起来。

      泥水混合着碎叶将高顺半边身子都浸透了,他勒马立在一旁,就那么望着吕布和董卓厮‖杀。

      董卓不愧是在沙场上滚爬起来的武夫,吕布与他缠斗二十个回合,竟然找不到一丝可乘之机。

      “我来!”曹操一声大喝,从围绕的兵马中脱颖而出。

      吕布受到外界影响,身子明显一顿,被董卓抓住机会,正要伤他筋骨,皇甫嵩也从侧面杀来,加入战局。

      三人谁也不让谁,攻守却渐渐有条理起来。豆大的汗珠从董卓的脑后落下,他好久没有如此酣畅淋漓地战斗了。

      上一次,好像还是陪自己的儿女训练。银铃般的笑声和一声清脆的“父亲”叫唤,再听却如隔春秋。

      他有越战越勇之势,其他三人眼神一交流,一并举起手中武器,就要给他最后一击,却被他矮身躲过,猖狂地笑出声,“哈哈哈匹夫们……”

      “呃……”

      士兵包围圈向两边退却,中间留出一道七尺宽的道路来,三十米开外,一支利箭,裹挟着寒光和冷意,不偏不倚,射中他的心脏。

      “啊啊啊啊!”

      他咆哮出声,可是肺腔涌起的血已经让他不能再做深入的思考。
      踉跄着后退几步,他望着立于马上的人出了神。

      记忆里的小皇帝总是垂着眉,一副苦大仇深的衰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挺起了脊骨,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收敛了笑意,让这些属于他的,将军、校尉、义子皆为他卖命。

      “哈哈哈好!好的很!天子啊,你真的是好的很啊!”

      大汉的天子披着银甲,头戴羽盔,手上还握着嗡动的弓箭,弓弦的震颤带动了他的手,不停抖动,他听到了心脏的猛烈跳动声。

      然后,他一字一句高喝道。

      “董仲颖,带着你的不甘和怒意,下去向朕的父皇、朕的舅舅,向伍孚校尉、丁管尚书,向洛阳惨死的百姓和臣工,请罪吧!”

      董卓大笑一声,身子一仰,重重跌进汴水,掀起几丈高的水花。

      昭宁二年,二月初,国贼董卓伏诛。

      被天子刘辩于汴水边射杀。

      自此,洛阳乃至全国,为期半年的噩梦,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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