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C逍遥

23、22度

　　雷诺斯连锁咖啡厅光在D城就有十几家，薛恺和艾登蹲点了三天也没能将范围缩小多少，更是几乎没有理清头绪。
　　最终他们决定先排查几家能清晰看到招牌上有“地平线三角”标志的雷诺斯咖啡馆。

　　开车载着艾登，驾驶位上的薛恺双眼瞪得滚圆，一副要吃人的表情检查着路边空隙以寻找停车位。
　　艾登在旁边看着对方混着烦躁和焦急情绪的脸，忍不住笑了一声，道：“Kay，你再努力一把，眼珠子就掉出来了。”
　　“妈的。”有开车易怒症的薛恺愤恨地骂着，视线定在前方那死活不动窝的黑色轿车车尾，直咂嘴，“犯罪分子在逍遥法外，我们倒他妈的被堵在路口看车屁股！”

　　“总得耐心点。”艾登叹了口气，“‘心机总是吃不了热豆腐。’”
　　“‘心急’，不是‘心机’。”薛恺揉搓着方向盘道，“你就别老跟我这儿飚你的蹩脚中文了。”
　　“好伤心。”艾登凑到薛恺身边，故意做了个手捂心脏的动作，“你不想让我继续学中文了吗？”

　　几乎要翻白眼，薛恺盯着前方路口，看着那车子一动窝，立刻一脚油门过去，抢了第一个露出来的车位：“要不是他妈的在便衣出警，老子真想开警灯！”
　　“好了。”收敛了先前的调侃口吻，艾登道，“别光顾着火，下去看看再说。”
　　“这已经第几个咖啡馆了？”薛恺一向不觉得自己是易怒的人，但当前的路况再加上毫无进展的探查工作，他免不得烧起心火，“说不定这线索确实是条死路。”

　　“应该也没剩几家了。”艾登道，“走吧，进去喝一杯看看。”
　　薛恺摇了摇头，锁了车后道：“再喝咖啡我等下开车大概就不仅仅是骂街这么简单了。”
　　闻言，艾登转头看了眼薛恺，露出一抹苦笑。

　　两人一前一后迈入了咖啡馆，店内不算很热闹，和外面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街道形成了鲜明对比。
　　薛恺和艾登走到咖啡馆最靠内侧的一张双人桌边落座，两人环视了一遍四周，注意到靠窗的一排朝外的高脚圆椅上坐着几个插着耳机，正在笔记本上噼里啪啦打字的年轻人；中间几张桌子上有几个玩手机的人；另外，隔着大半个咖啡厅，尽头靠墙处还有个拿着本《战争与和平》在看的中年男子。

　　明白如果两人落座却什么都不点会引起服务人员的不满，艾登跟薛恺点了点头后便起身去要了杯美式咖啡。
　　见艾登端了咖啡来，薛恺闻着那徐徐飘来的咖啡香，微微皱起眉，侧开了眼道：“等下如果我手贱要去买一杯，记得阻止我。”

　　露出一笑，艾登在薛恺对面落座，两个男人装作闲聊的样子默默注视着周边的来人。

　　“说实在的，如果光是咖啡馆的标志，这种线索实在是太开放了。”薛恺伸手捏眉，“我现在觉得咱真的可能找错方向了。”
　　“咖啡馆的标志应该是代表了地点。”艾登倒是没那么悲观，“如果凶手是刻意留下这种标志，那本来就是提醒我们来这种地方的不是么？”

　　“凶手留下的标志？”薛恺道，“你怎么就这么确定不是受害人死前留下的？”
　　“至少从照片上看，受害人死前能画出那么笔直的线的可能性不大。”艾登道，“不排除是受害人留下印记的可能，但如果凶手那么精心地把现场用漂白剂清理过，为什么会没注意到尸体上的痕迹？只有凶手是故意的可能性在了。”

　　“也许是时间不够？他还没来得及清理？”薛恺撑着下巴道。
　　“你也不是没看过报告，现场连一枚指纹都没找到，也没有可疑的DNA留下。”艾登道，“凶手在清理现场的时候，时间大概很充裕。”
　　“所以就两种可能性——要么这标志是凶手刻意留下的代表某种意义的痕迹，要么就是这种血迹本身就很普通，凶手觉得压根就没有清理的必要。”

　　耸了耸肩，艾登赞同。

　　单掌覆上额角，薛恺摇了摇头道：“我其实不是很理解这些该死的凶手，到底是什么脑回路，非要做这些变态的事情！”
　　“脑回路的事情还是交给爱丽丝和你那个侧写师朋友吧。”艾登道，“我们负责找线索，他们负责帮我们理清方向。”

　　摇了摇头，薛恺刚准备回话，艾登却忽的微微皱起眉，压低了声音冲薛恺道：“Kay，等下。”
　　注意到艾登脸上瞬间凝固的表情，薛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观察着对方视线，注意到艾登正看着他身后的什么地方。

　　刚打算回头，艾登却制止了他，嘘声命令他假装继续和自己谈话的样子。
　　虽然一头雾水，但薛恺明白艾登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线索，于是乖乖地静坐原地，提高了警惕。

　　十几秒后，先前坐得离他们老远的中年男人拿着那本《战争与和平》缓缓走到他们斜对过的小桌上落座。
　　艾登虽然收回了视线，但余光一直在观察着对方。
　　果然，没出一分钟，对方便再次起身，在经过他们的时候，向两人抛下了一句只有他们能听到的话。

　　“跟我来。”

　　艾登和薛恺互望了一眼，小心翼翼地注视着那个男人往咖啡馆那条只允许员工进入的走廊迈去。
　　一直等对方抵达了那走廊前，艾登和薛恺注意到对方转头朝他们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跟上。

　　立刻默契地起身，两个警探带着各自的猜测跟随那中年男人往员工走廊迈去，经过了一条异常漆黑的廊道，两人看到那中年男人走到一扇后门前，径直拐入了后巷。
　　薛恺和艾登并没再犹豫，立刻便跟上。

　　当室外的冷风覆上两人面孔时，他们看到那中年男人紧握着那本《战争与和平》，他身材瘦削，脸色苍白，看上去像是许久没吃过一顿饱饭。
　　薛恺和艾登不明所以地看着对方，直到那男人率先说话。

　　“每个人都会有缺陷。”

　　对方声音有些嘶哑，薛恺仿佛能看到对方声带颤动时留下的线段，那一定是一条相当尖锐而粗糙的线段。
　　在心下吐槽完对方的音色，薛恺开始思考中年男人这句话的意思。
　　他注视着对方脸上那种焦急等待的神色，瞬间便明白过来什么——

　　这是一句暗号。

　　——每个人都会有缺陷？

　　薛恺视线落在对方手中紧握的那本书上。

　　该死。

　　薛恺从来没像今天这样恨过托尔斯泰。

　　像是考试突然遇到没复习的章节，薛恺绝望地看了眼身边的艾登，但对方却看上去颇为镇定。
　　接下来，对方的镇定彻底转化成让薛恺佩服的因素。

　　“就像被上帝咬过的苹果。”艾登皱眉，试探着开口。
　　“有的人缺陷比较大。”那中年男人继续道。
　　“正是因为……上帝特别喜欢他的芬芳。”艾登微微攥了攥拳。

　　旁听的薛恺知道此刻的艾登有些紧张。

　　对面的中年男人又和他们对视了一会儿，随后渐渐舒了口气，道：“你们之前打过电话么？”
　　薛恺和艾登默契地点了点头，即便两人根本不清楚对方到底在扯什么。

　　脸上难得露出一抹微笑，那中年男人伸手探进口袋。
　　看着对方那动作，薛恺下意识往自己藏在外套里的配枪方向探了探手，但他紧接着却注意到那男人并没拿出什么武器，仅仅是一个装着粉色粉末的小塑料袋。

　　看着薛恺和艾登视线瞬间被吸引过去的样子，中年男人立刻得意地笑了笑：“最新的一批，让你们赶上了。”
　　见那个架势，薛恺和艾登再傻也知道那人手中拿着的到底是什么。

　　他们对视了一眼，那几秒钟内眼神变化飞速。

　　但做惯了这行生意的中年男人见他们没掏钱，还有根据两人从之前到现在一直没讲话的诡异气氛，瞬间便警惕起来。
　　他重新把那药粉袋子收起来，朝薛恺和艾登道：“我其实还有一些，这样，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回去再给你们拿一些。”

　　这话方落，中年男人转身就走。

　　薛恺和艾登立刻立眉，异口同声：“等下！”

　　猝然间，像是谁打了发令枪，中年男人拔腿便跑，那速度在薛恺和艾登看来真是不亚于短跑冠军。
　　想着逃跑大概是这帮家伙最擅长的事情，薛恺和艾登也丝毫没犹豫，立刻便冲身向前，紧盯着目标玩命追击。

　　中年男人飞速穿过小巷，不断地将街边堆积的杂物和垃圾推倒以给薛恺和艾登制造障碍；后方两个警探一个大喊“Freeze”，一个掏出了枪，实实在在上演了一场干脆利落的“police chase”。

　　薛恺恨透了奔跑，尤其是这种看上去属于持久战的长跑，他短期的爆发力还可以，但要让他马不停蹄地一直追赶，他知道自己吃不消。
　　果然，连续跑过几条街后，薛恺便开始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他知道那中年男人比他们熟悉路段，而且很明显更擅长于奔跑。

　　艾登本身就比薛恺要健壮，奔跑速度也不慢，但即便如此，那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中年男人却仍然能甩开他们一大截，这让两个正值壮年的男人感到一阵挫败。
　　经过一个转角时，那中年男人身上的小包掉了下来，他虽然想捡，但看着后方穷追不舍的警探们，只得忍痛扔下了包，飞速逃走。

　　最终抵达转角的薛恺和艾登发现那男人已经不见踪影。
　　明白跟丢了那目标，两人气喘吁吁地慢下来，努力调整着鼻息。

　　看着地面上的包，薛恺慢慢走过去，皱着脸将那小包捡起。
　　转头看了眼艾登，他苦笑道：“今儿也不算是完全没收获？”

　　艾登仰头长长一叹，双手插着腰，缓缓闭上眼，晃了晃满是汗水的脑袋。

　　几秒后，薛恺拉开了那小包的拉链，翻了翻包里的内容，掏出不久前中年男人给他们看到的装着粉色药粉的小袋。
　　朝艾登投去一瞥，薛恺道：“你觉得这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