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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死 ...

  •   人生就是遇见,然后不断错过的过程,所以人的一生总是充满着遗憾。
      如果重来一次,是不是就能圆满了?

      ……

      森梦回25岁,在社会人的眼里,她作为一个女人已经迈向“衰老”,逐渐贬值,甚至连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对着镜子里连细纹都生出来的眼角,她总在想:‘这不是老了又是什么呢?’衰老的恐惧步步紧逼……

      可当她得知自己患了癌症的时候,才晓得她自己到底有多年轻。

      才25,我竟然就要死了。她想,神情恍惚了起来。

      森梦回一直不喜欢去医院,更厌恶体检,总是以很忙为理由躲掉,她说:“我可没有时间浪费在医院超过三小时的排队里!”

      实际上,她是在畏惧,生怕查出点好歹。生老病死使人恐惧,而恐惧使人逃避,于是她自欺欺人,继续工作,导致查出来的时候已是晚期。

      她知道自己快死了,已经没治了,她的家人爱她,坚持要她参加化疗。
      她才25岁,没有结婚,没有生子,对家人而言还是个孩子,家人怎么舍得放手?

      森梦回曾经亲眼见着外婆在病床上苟延残喘,最终还是死掉了,所以她打心底不愿意继续化疗,不想要耗尽家人财产而后死去,所以她选择跳楼自杀。

      ‘这是我能够给予家人最后的礼物了。’她临风站在天台边缘时想。‘或许他们会悲痛,但这是迟早的事情。’

      森梦回留下了一封很长的遗书,散文的模式,读起来颇为美丽,字里行间承载了许多的回忆与感情。

      写的时候她想起了人生中诸多的遗憾,很多,真的很多,多到她无法置信。原来活得越长,遗憾竟也越多。而那些,她都没有写下来,以免家人看到后难过。

      她以活泼、温柔、正能量的笔触写完,希望给活着的人最后的安慰,写完自己却啜泣不止。
      她还不想死啊,她好害怕……

      人或者可以那么艰难,而死亡却是那么简单,只需要往楼下一跳,“嘭”一声,血肉模糊。
      ‘真的好痛啊……’

      人们说跳楼死得最快,所以痛楚相对而言最少,可能还没有感觉到,就已经死亡,而死人是没有意识的,可活着的人哪儿知道,人对时间的感知是不固定的,濒死时时间被拉长了,在正常人看来的几秒、几分钟,在濒死者的感知里是那样长,长的如风筝线,长的仿佛又重新过了一生,长的开始希望自己没有做傻事。

      这种痛苦,森梦回到死后都无法忘怀。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她宁可选一种不那么快讯那么保险但轻松一点的死法。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她在众人的围拥与喧嚣中死去。

      森梦回没能看到家人最后一面,这样也好,至少她不用面对他们的眼泪,那迟早会出现的眼泪。

      她好难过,心里想:人生为什么会这么痛苦呢?但愿死后,没有苦痛;但愿来世,没有遗憾。

      这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的夏天,阳光灿烂,空气中有草木的芳香,在她最喜欢的季节里,她留恋地闭起眼,向生而死。

      最后一刻,她眼前拂过了无数光景,有自己深爱过的人,也有自己痛恨过的人,最后成了斑斓绚丽的光晕,光晕中依稀可见一少年的面容,她努力想要去辨清,却失去了最后一丝光明……

      ……

      森梦回高空坠落,砸在了云杉视线范围内。

      她考虑到可能会砸到花花草草和无辜人,特地医院角落僻静之地,然而云杉恰巧今天要来这楼上与人接头,正好撞见了这么一着。
      云杉与常人相异,不惊不喊,只皱了皱眉,有些厌恶眼前西瓜开裂般的血腥画面。

      森梦回起跳的地方实在太高了,平日里明艳可人的面容已经模糊,血染了她素雪般的眉间,睁大的眸子也沁了血色,看不出曾经的清澈见底。人们说,她有一双极其干净的眼睛,像是能映出这世间所有的罪恶,而如今,这双眸子被命运的血染成了红色。

      那双血瞳睁得大大的,似乎在哪里分辨眼前的事物,包括蓝天、白云、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他,云杉。

      有一刹那,云杉觉得自己跟这女人对视了。

      他竟然觉得这双堪称恐怖的血瞳明亮而剔透,像是两块绯红的石英。从濒死者的眸子里,他仿佛窥伺到了一个斑斓美丽的世界……

      很快,女人的视线变得涣散,绯石英般的眸子逐渐失去生命的光彩,暗沉了下去,里头黑压压的一片,就如这人生般令人窒息。

      ——她应该是死了。

      ‘就算人生再怎么痛苦,也不该自杀结束。’云杉想。‘这是对生命最起码的尊重。’他踢甩掉皮鞋上沾染的血液,漠然地离开。

      云杉是雪国商界皇太子,含着金汤匙出生,却有着不幸的一生。从出生起,在他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他就在面对枪林弹雨,到如今,身边的人几乎都死绝了,只有他没有死。

      雪国的政治情况复杂,由五位将军分别统辖,云家是粮食与金玉供应商,谁都想要占据云家的财产,得云者得天下,所以这些财富都变成了催命符,让云杉一生从未与宁日。

      太累了……

      他的生是无数人的尸骸堆积而成的,所以他不能死。年纪轻轻,他却感受到了生命的沉重。

      云杉最看不起的就是不珍惜生命的人,不管是因为抑郁症还是因为生活困难,他都看不起。当然,这样的想法其实是有失偏颇的,毕竟那种人的生活困难程度或许不比他差,但他见过太多人挣扎着想要活下去最终却死不瞑目的场景,因此对自杀者形成了深深的成见。

      云杉,很想活下去,哪怕这个世界对他而言已经不再温暖,已经连一丝光也不存在了。
      本能让他在黑暗中挣扎,最血腥与罪恶的世界里努力攀爬,向着高空中虚妄的光点……

      云杉上了楼,在天台,他见到了背对自己站着的黑皮衣男子,笑道:“阿因,你怎么还是那么喜欢这种高空无遮拦的地方啊。”
      “因为有风——”吴因张开双臂,仰着头,语气古怪,“风让我感觉自由……”

      云杉因他中二的做派忍不住笑了笑,而后自嘲道:“我们这种人哪儿有自由可……”他的呢喃音未落,黑漆漆的抢口令他的话语戛然而止,他不可置信地瞪着吴因。

      杀手吴因,这是云杉最后的好兄弟,是他以为可信任的最后一人,现在却要他的命。
      云杉喃喃:“这不可能……”

      吴因惨笑:“你说的对,我们这种人没有所谓的自由,或许死亡对我们而言才是解脱。”
      云杉怒喝:“如果我死了,那么之前兄弟们的牺牲不就白费了吗?”

      吴因也愤怒了,持着抢逼近,喝道:“你活着,就会有更多的人牺牲!所以,你去死吧——”

      毫无预兆,毫无商量,吴因直接开了抢,一颗子弹将终结这雪国太子的生命,旧的风云落下,新的风云卷起。

      “少爷,对不住了。”吴因俯下身去,凝视着云杉年轻俊丽的面庞。

      云杉张着嘴想说什么,可发出来却只有“你”字的发音,“你……你……”

      恨我吗?吴因心想。云杉才二十出头,人生可谓刚刚开始,因为他下杀手却就要死了,心里应该充斥着诸般憎恨与遗憾吧?商界未来的雄主,多少宏图霸业还没实现,就要带着那些野心下黄泉。吴因的笑容逐渐阴冷,提起云杉,一路拖行,来到天台边缘。

      云杉感受着失血带来的浑身骤冷,视线昏聩而诡异,天空与远方高楼都在摇摇晃晃,构成事物的线条散乱、拉长、纠缠,使得他所见都跟毕加索的杰作一样。混乱中,他看到了下方的草木、道路以及路上蚂蚁一样的人,清楚今天怕是要粉身碎骨死无全尸了。

      刚才吴音开枪爆的是他的心脏,按照理论来将,他还有七分钟可活。对现在的云杉而言,连七分钟都是奢侈。
      云杉嘴唇苍白地抖动着,努力问:“为什么?”

      吴因没有回答,而是指着下方道:“今天有个女孩儿死在了这里,普通人,生活没染过什么肮脏,可她死了,她该死吗?她那样人都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

      云杉突然想起之前在楼下看到的跳楼身亡的女孩儿,身上住着癌症住院部的院服,穿着那种衣服的人不是活得很痛苦就是连活都活不成了。医院每天都会有很多人死去,有些绝望的病人会选择死亡,这都是命运的抉择,跟他有什么关系?如果是他的手下或者敌人误杀了她,那么他还能忍了吴音这时的话,可吴音这逻辑简直就让他忍无可忍,“神……病!”神经病。

      吴音不怒反笑,挑眉道:“对,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个神经病、疯子,可你又算什么个东西?为了自己的死活,不惜一切代价,任何人都只是你前往王座上的炮灰!你就是杀死所有人的罪魁祸首!”

      云杉苍白地辩解:“不是的,那都是迫不得已……”

      吴因冷笑:“迫不得已?这女孩死得才迫不得已。她为了不拖累家人,宁可自己去死,而你呢,为了自己不死,宁可拖累了所有人,你才是最该死的!你为什么还活着?你——去死吧!!!”

      紧接着,云杉听见了风声。急烈的,噪繁的,充斥耳朵的风声。

      他感觉到了自由,飞鸟的自由。天空湛蓝,白云悠闲,旁边的高楼变成了抽象的线条。

      他就要死了,心脏的机能停止,大脑的速度却莫名其妙加快,令他自发地回忆起人生。可他什么美好的事物都想不起来,面前掠过的是一张张死去的脸孔,不同的死法同样的凄惨,有的是为他而死,有的是他亲手了结,有的无辜可怜,有的死有余辜,红与黑构成了他人生的所有核心画面。

      ‘就没有别的色彩了么?’他不禁想。‘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的一生不就毫无意义了吗?’
      人生该经历的美好,他一件没有经历,仿佛跟没有活过一般,麻木地生存着。

      ‘好遗憾啊……’他躺在地上,想着,坠入了幽冥。

      云杉的眸子还没未被黑暗完全浸染,几分深沉几分冷漠,迷恋他的女人用“黑曜石”形容之,只是当生命力从他体内退去,那对“黑曜石”里的光便逐渐暗弱下去,好像灯关被按下。

      女孩的死确实跟云杉没关系,可吴音本来就是安插在云杉身边的卧底,一再隐忍只为了把他扳倒,如今吴因不过是借着这事情撒火罢了。

      云杉的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云杉迟早得死,只是早晚的问题,晚一点的话吴音会拿到一大笔钱,而如今吴音已经不在乎钱的问题了,因为再多的钱也买不回死掉的生命。吴音本来打算等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就金盆洗手,和心爱的姑娘远走高飞,可一切都来得太晚了,人们的兵荒马乱总不必上命运的繁弦急管。

      冷面的杀手坐在天台边缘,抬手捂住脸,却捂不住那呜咽。

      ……

      纪圣宴站在落地玻璃窗前,俯瞰着整个CBD,目光沉稳而自得,嘴角微勾。

      这时,敲门声响了,纪圣宴并未回头:“进来。”

      推门而入的是他的职业经理人,他欲言又止。
      纪圣宴见来人迟迟不肯说话,惶惑地扭头,“有什么话就直说,别浪费彼此的时间。”

      经理人嚅嗫道:“纪总,森小姐过世了。”

      纪圣宴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经理人重复了一遍。

      纪圣宴携着压迫感走近经理人,“上次医疗报告不是说,控制的好的话还能活三年吗?你不是说过了五年康复期,又可能活下来吗?”
      经理人面对着纪圣宴的怒火,吓得连连后头,说不清话,“纪、纪总,你冷静点……”

      纪圣宴压抑着怒火,“我很冷静,那么也拜托你说清楚点!”
      经理人终于找回自己原来要说的话,“森小姐是自、自杀的。”

      纪圣宴似了然又似迷惑。
      经理人生怕纪圣宴再发火,连忙将要补充的信息都补充了,“森小姐貌似留了封遗书,大意就是怕连累了家人,所以选择先走一步。”
      “连累家人……”纪圣宴重复着这几个字,忽然兴明白了什么,拎起经理人的领子,“我不是让你把钱打给他的家人了吗?她怎么会还担心钱的问题?”

      经理人吓得发抖,“纪、纪总你先听我说,我这不是按照您的嘱咐,让他家人瞒着,不让森、森小姐知道钱是你打的吗?森小姐恐怕以为那些钱都是东拼西凑的,以后会有后续麻烦,想、想着可能癌症最后还是治不了,白白浪费钱……”

      纪圣宴松手,失神地喃喃:“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

      经理人小心翼翼地安慰:“纪总,其实森小姐的病已经不是钱能挽回的了,她最近的化疗效果很一般,并没有医生预计的那样好,她估计也是因此心生绝望吧。纪总,你还是看开点,生死由……”

      经理人话还没说完,就见纪圣宴推开了桌面上所有的东西,听见他吼道:“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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