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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 ...

  •   3:

      国士,何谓国士?
      与那名叫真田信繁的少年人一并将对手赶走之后,政宗坐在他的对面,仔细思索着。
      那少年人长相算不上特别出众,只是一双眼好似夜空中最亮的明星,闪烁着不会熄灭的心火。配上这样一双眼,那并不特殊的五官就立体了起来,唇如剑,眉如刀,仿佛眼一眨,刀剑就要裂肤而出杀人夺命。
      政宗对面的信繁,在他思索的时候,也在打量着政宗。
      其实不用政宗报上姓名,在这片土地上生存的武士,也都知道有这样一个人的。独眼龙政宗,即使只是这样一个略带阴翳不太会笑的少年,也没有人敢于看轻。他与乃父不同,没有所谓的慈悲心肠,他领兵出阵,每一次都卷起了血色风沙,那种劲头就好像不甘心生于时代的稍尾,而要再次搅乱世道扶摇直上一样。
      政宗其实长得很好看,除了那一只被眼罩遮住的瞎眼外,其他的地方都非常标准,就好像是谁按照神祗的模样刻画出来似的,威风凛凛。
      静坐了片刻,政宗若有所思:“那是北条家的……”
      “不对。那是武田家的降将。”
      信繁见他开口,瞬刻便解释的清楚明白。武田家自从被霸主织田信长灭掉之后,有很多无所谓气节的家臣纷纷挑选了新的主公,北条家是一个选择,上杉也是选择,只不过虽然上杉家如今的当主景胜公不似谦信公那样刻板固执,却也是堂堂正正的大名,对于这种朝三暮四的家臣,他大半是不屑的。
      真田信繁的父亲以前也是伏膝在武田家之下的,只是信玄公死后,对少主胜赖公就没有以前那样的羁绊,胜赖公败于织田家,真田家也就独立了出来,这时,那些降将为了立功,便再三游说,希望真田家归顺北条,不仅信繁的父亲那里,连他们兄弟几个,也经常被这些人找上来。
      本来,出于对家族的考虑,真田家对武田家也算仁至义尽,武田家已经完了,当然要考虑本家的生存,信繁并不反对仔细考虑一下投靠北条家的事宜,但是,那些降将飞扬跋扈,话说的十分难听,所以只好让他们滚回去了。
      政宗也听说过真田家的武名,顺从信玄公时,真田家的武士一向以智谋出名,如今真田家的主人,信繁的父亲昌幸,也是这样一位善于用兵,计谋百出的将才。这时话题便又转到政宗感兴趣的那句话上:“信繁殿下所说的国士何意?”
      “国士一词,是自中华上国流传而来,在我国,大意就是真正的武士。君王以国士之礼相待,武士必以国士报之,所谓士为知己者死。父上便是这样的武士,信繁也要做这样的武士。”
      真田家两面三刀的名声也不亚于他们能征善战的武名,如此说来,倒是世人的愚昧所致。政宗这样想着,火焰在他阴翳的独眼里跳跃起来。
      “怎样就是以国士之礼相待?”
      信繁看着他,倾尽杯酒,然后一字一句的笑着说:
      “知我信我,从不疑我防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所以国士者,不求登凌绝顶,只站在一人之后指点江山。
      这样的人很少有,但是肯用这样的人的人,更加难得。君主与国士,从来只能是佳话梦谈,千百年来,仍是罕见。
      在这样的局势里,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梦想,然而还能笑着说出来,政宗眼里那跳动的火焰渐渐被他压到了心里。
      心火荡漾开来。

      4:

      政宗仍是冲锋陷阵,用他异于父亲的铁血手段,迅速吞噬着周遭敢于反抗的势力,又过了两年,意料之中的,继位成为伊达家年轻的当主。
      这位当主传说是神祗转世,然而见识过他的手腕后,他更像是魔鬼,铁面无情,不择手段。但是在这样的高压政策下,原本欺他父亲软弱的势力们纷纷臣服,不敢再有二心,战端渐渐平息下来,政宗负手站在米泽城最高的天守之上,看着这片逐步繁荣起来的城市,然后不知为何,又想起数年前那笑着告诉自己梦想的少年人。
      真田家不出所料的,仍是在北条家与德川家徘徊,引起了双方的不满,而在近日,从不向任何家族送人质的真田昌幸,却将信繁送到了上杉家,托庇于景胜公的麾下。
      是因为,北条和德川不是你们认定的君王吗?
      政宗冷笑。
      即使他们没有那个器量,处于强敌环伺的地理位置,你们又能用怎样的气节保持住那飘渺虚无的梦想。
      还是像以往那样,小心翼翼的低下你们的脑袋,用你们的雄辩之才在这些豺狼中巧妙周旋,软弱的保守你们那弹丸之地?
      把信繁送到上杉家的意思……
      莫非你们承认的君王,是景胜吗?
      不由得,又想起了那次意外会晤的后半段对话。
      “如果说,你到我这里来,能否达成你的梦想?”
      听到这样直白的邀请,信繁猛然抬头。
      对面的那人也是笑着的,那种霸道傲慢却又三分狡黠的眼神里,有着燃尽一切的野望。
      人中龙凤。
      毫无疑问的,这个叫做伊达政宗的男人,气势非凡。
      然而信繁却摇了摇头:“你不是。”
      不是什么呢?
      政宗稍稍露出思索的神色。
      信繁却说的清清楚楚:“殿下,你是帅才,不是君王。”
      政宗犹如一头负伤野兽般的低声呻吟,这句话伤到他了。
      他满以为是自己出生的太晚,没有赶上名将天下的时代,他以为尽力将水搅浑,还有一线的机会。
      他以为……自己有那样的器量,只是时代的错。
      可是这个立志国士的少年人,却明明白白的说,他没有。
      帅才是什么?
      统领众将,征战天下,得意时或可拥兵百万杀人盈野,失意时或可玉石俱焚取上将首级。
      但是,自己的命,却永远属于别人。
      笑话!
      他的命怎么能交给别人。
      他是米泽的主人,伊达的家主,可决千万人生死,最差的情况也是兵败切腹,他的命谁要的起!
      政宗露出自负的神色,微微抬高了下巴。
      ——信繁殿下,错的是你。
      我是,不会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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