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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犬逝(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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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四月里,天气越发炎热,皇贵妃的身子骨好了许多,渐渐的也越发爱出来走动。
长岐又抱回了偏殿里,小孩儿跟着哥哥习惯了,才搬回来的时候每日到了殷臻下衙的时候若是瞧不见人,便还是哭,她生的秀气,连哭声都格外轻柔,最初皇贵妃还担心她是噎着了,奶娘一提,才知道是盼着哥哥来。
她虽年幼,却也记得兄长,惹得几个哥哥整日整日都围着她打转。
到了六月端阳,宫里过节,龙舟赛之后,皇上便下了旨意。
一是将三公主指给兵部侍郎戚宴;一是将郭贵人提为愉嫔、良贵人提为安嫔。
前者是因为六公主与罗刹小皇帝书信往来、已经交换了国书,如今两个人保持着一个月一次的通信,西里尔会给她讲罗刹的风景习俗,给他介绍往后他们要生活的宫廷是什么样子;六公主的回信中也会兴致勃勃的说起长安风物,自己课业上的小问题,姐妹们一道玩耍……零零碎碎,两个少年人的感情便在这一封封往来的书信之中渐渐深厚起来。
后者则是因为八皇子近来在文华殿表现的尤为出众,令皇上嘉奖不已。
最初殷禩才入学的时候,成绩并不出众,他不似其他兄弟,未入学前还有母亲教导着打底子,良贵人出身低微并不识字,后头跟着皇上略微学了些许,不过是不做睁眼瞎子罢了,她怕自己教坏了孩子,并不曾教他识字。
惠妃将他养在膝下,也如教赵王一样教养他,可他年幼时候惠妃年岁渐长,精力不及从前,自然于他打底子上弱了几分,但他自己是个好强的,如今将前头五皇子、七皇子都比下去了。
好在他二人都是宽厚之人,并不在意弟弟比自己出色,反而为他高兴。
皇上虽然更重视前头几个孩子,却也没有忽略后头的皇子,政务空隙时候也时时关注着文华殿里的情形,时间长了渐渐的他的努力看在眼底,见殷禩才华越发出众,可惠妃已经无从加封,便恩及其母。
愉嫔得了封,转头便病倒了,她知晓自己的性子素来不得皇上喜爱,这么多年来也没想着晋封,可如今到了这个时候她宁可自己还在贵人的位份上呆着。
“你这是什么样子?好好的晋了位份,竟是折腾病了,传出去,教皇上听了如何想?”宜妃领着宫人来看她,见她药也不吃,躺在榻上流泪,不由皱了眉头。
“我便是晋了位份又如何?若是我死了,能换的小六留下,又有什么值不值得的?且皇上从来不喜欢我,便是惹他发怒,也没什么关系。”愉嫔流着泪,微微侧头不去看她,她的五官与宜妃有相似之处,宜妃性子爽利,五官里也透出一股艳丽和英气,她性子懦弱,幼年时候还教乳母拿捏着,进的宫来也是宜妃一路照应,可六公主是她的掌珠,遇见这样的事情,她一时焦急,竟是难得说了一通话出来,“我这个做娘的素来没用,自来都是小六照应我,如今连她的婚事都要为我晋位子铺路,我这样的人,算什么当娘的。”
“你自己发昏不要牵连家里头的人!”宜妃厉声道,“我瞧着你是病糊涂了!六丫头的婚事是前朝政事,如今定下了,你活着还是死了并不重要!可你若真的是死了,你教六丫头怎么想?莫不是这一生都要因此愧疚了?”
“……前头风声放出来的时候明明说的是三公主!”愉嫔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她性子软,连怨愤旁人的时候也说的很轻很软。
“皇上自然有他的考量,三丫头那是掌兵的人,那样刚毅的性子,若是真的嫁过去,夫妻两个起了矛盾,闹得两国都不安宁!”宜妃见妹妹哭成一团,只觉得心头火起,她是利索的性子,素日里最厌烦不过这等面团人,家里头的姐妹便是温柔敦厚的性子也再不是这样懦弱的人,却不知为何偏生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是这样面团样的性子,遇事儿便只会哭。
“六姐儿还这样小呢!”愉嫔泣不成声,“罗刹是个什么地界儿,哪里比得上都中繁华?她小小年纪一个人去这样远的地方,可不是剜我的心头肉么?”
“皇上前头与你说的时候,你倒是一言不发,这会子对上我了,便什么车轱辘的话都能说了!”宜妃听了冷笑,语气越发不耐烦。
愉嫔一怔,登时什么话也不说了,只是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
“不论如何,皇上的旨意已经发了,你如今既是病着便好好养病!且我瞧着六丫头对罗刹也颇为上心,她既是心甘情愿,你这个做娘的便不要拖累她。”宜妃丢下一句话,转身便带着宫人走了,只留下愉嫔用被子捂着脸,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
今年天时和顺,前朝后宫都颇为平静,夏天一眨眼便混过去了,入了秋来,天气越发炎热,殷佐和殷臻的府邸修好了,兄弟们都吵嚷着要替两人暖房子。
从已经能熟练的给女儿梳头的赵王,到今年将将入学的小十四,一群人在八月十五的晚宴后将殷臻和殷佐堵住了。
“总要等我们搬家了才是!”殷佐想了想,义正言辞的拒绝,王府落成,往后是他与林妹妹的家,他还没邀请林妹妹先看,怎能先教旁人来看。
“六哥哥要搬出去,可不是要等着成亲,那日子还早呢。”殷禟伸手抱着他的左腰撒娇,旁的孩子到了少年时候长身体总是会瘦的,偏他如今竟是胖了一圈,他素来与十皇子感情最好,十皇子脾胃不大好,贤妃变着法子给他做吃的,就盼着十皇子能长胖一点儿,谁曾想,十皇子没有长多少肉,反倒是九皇子沾了光,如今长成个壮实的小胖子,他虽心心念念着要减肥,到底不曾瘦下来。
“可四哥快了呀,明年选秀,四哥就该成婚了。”殷佐伸手在弟弟柔软的卯发上揉了揉,笑吟吟得说道。
“听说四哥与六哥的府邸都是寻山子野规制绘图,咱们也想见见呢。”殷禟见自己说不通,忙朝着殷祥打眼色,后者学着他的样子伸手抱住殷佐右腰撒娇道。
“我瞧着暖房子是假,想去瞧瞧园子才是真呢。”殷祐捡了个犀角雕芙蓉鸳鸯图的杯子,自己斟酒浅浅饮了一口,笑道。
“听说山子野规制的院子极其精巧,于方寸可见天地水月,颇有意趣。”魏王笑眯眯得说着,按照座次,他是坐在殷臻左边的,长女年幼,他先头跟赵王亲密的交流着育儿心得,宫里的孩子都养的精贵,许多事情都是交给乳母来带,魏王妃跟赵王妃略微一交流,再养长女的时候便将魏王拉了进来,小孩子见风就涨,又有乳母看着,做家长的并不算很费心,一来二去魏王连钦天监的观测都渐渐放一边,日月盈仄,四时观测总是有规律可循,但女儿长大却只有一回,他如今正上心呢。
“虽是山子野规制,但我与佐哥儿还是话费了许多心思。”殷臻笑道,他这个时候倒是与佐哥儿一条心思,都愿意成了婚让女主人先入了府邸在来清客,且明年便是选秀,虽然他与徽音算得上是老夫老妻了,但这一回与旁的不同,他受了姐妹们和佐哥儿的影响,是决心与她偕老,再无旁人的,如何能与前世一个样?
兄弟们正说着话,魏平疾步走近来,神色有些凝重。
“怎么了?”殷佐扭头瞧他。
“方才照顾犬只的小黄门来报,说是平安不大好了。”魏平说道这里,只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难受,他们跟在殷佐身边侍候,日常也照顾平安,平安是性格极其温和的犬只,又通人性,多年相伴下来,众人已经将它看做是身边的一份子,这会子明知是过节,却仍旧觉得心里堵得慌。
“今儿早上我还摸过它的头呢。”平安渐渐年迈,但身子骨一向还好,殷佐原本想着它能陪着他长长久久,这会子听魏平一说,登时红了眼眶。
“你去吧,这头若是爹爹问起,有我呢。”太子这些日子显然过得并不算好,他还不到弱冠之年,眉心却起了淡淡的痕迹。
他年幼丧母,幼年时候身边略微贴心的女性长辈就只有皇贵妃一人,同样是经年无子,但他从未见过皇贵妃求神拜佛、寻医问药,自从假孕的事情传出来,太子妃的母亲也进宫了好几次,又替石姝玥寻了不少药方调养身子,他开口劝她几次,既然他二人身体无恙,想必等时候到了,必然会有孩子,可石姝玥着急,他也只能由着她折腾。
只是越发觉得建章宫里空空落落,远不如当年在东宫里住着由玉竹打理的时候来的妥帖,那时候才像是个家呢。
殷佐跟着魏平疾步走了,殷臻也与他一道,虽说平安是殷佐养的小犬,可年幼时候他们也是一道玩耍的,养了十多年,到底情谊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