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堡》安印

58、渊源

　　入夜

　　黩渊所住的湛泽宫却是灯火通明，远远望去仿佛一座被火焰照亮的琉璃宫殿般晶莹剔透，整座宫殿此刻就像它的主人一样了无睡意，彻夜难眠。
　　“沨邩，你能不能先坐下来？”深吸了口气后，强行命令自己必须冷静应对的黩渊，坐直了身子看向心浮气燥的沨邩妖鬽。
　　在殿中踱来踱去的沨邩妖鬽，踱至他的面前停下，撩大了嗓门：“都怪你，非要把他带去见父王，这下见出祸来了吧！”
　　“你——”黩渊本也已是心烦不已，听了这句话更是火上心头烧，忍不住想跳起来再和沨邩妖鬽大战三百回合。
　　“消息来了。”正在这时，坐在一边从不说话的莫影，及时出声。
　　六道目光立时集中到被派出去打探消息，此刻正气喘吁吁赶回湛泽宫的蛰薕身上。
　　“回二位殿下，陛下把莫公子囚禁在无妄天牢。”蛰薕赶紧把打听到的消息奉上，“此外我还打听到一个小道消息，听陛下身边的老随从说，今天下午陛下口中所提到的小花，是陛下年轻时的……死对头。”
　　“死对头？”沨邩妖鬽意外的扬了扬眉。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和他那个无敌老爸做对头？
　　“对，听说还是个女的，叫百花。”蛰薕继续说，“相传当年陛下去人界游历，遇上了一个四处行医采药的郎中，两人一见如故，相携一起纵情江湖，畅游于山水之间，轻歌狂马过了好一阵子自由自在的日子。但后来那个郎中有了意中人，就是这个叫百花的女人。结果陛下一气之下回了魔界，再也没去过人界。”
　　“你是说……父王是因为觉得百花抢走了他的朋友，所以心存怨恨？”黩渊难以置信地瞪着蛰薕，顺便抬手帮沨邩妖鬽合上那张惊讶得合不拢的大嘴。
　　“那郎中是否姓莫？”一边久不开言的莫影，此刻面色冷淡，慢条斯理地启口。
　　“这就无从得知了。”蛰薕摇摇头。
　　“影，你刚刚问那郎中是否姓莫，是什么意思？”黩渊微扬起唇角，侧首绕高眼眉，若有所指地看着莫影。
　　“和你猜得差不多。”莫影回头睨着他，微微颔首。
　　“你们究竟说什么？”沨邩妖鬽对他们的哑谜感到越来越不耐，他都快急死了，这群家伙还在说这些有的没有的。
　　唉……果然是个超级迟钝的家伙。莫影无力地垮下双肩，在心底叹了口气，决定揭晓谜底：“有一次我无意间听见莫知和羽在梅亭中说话，羽的娘亲是神界的花神，名字就叫百花。”
　　“所以百花的夫君，那个和父王轻歌狂马，纵情江湖的采药郎中就是你家小羽的父亲大人。”黩渊一手端着下颔，继续推测，“就是因为莫羽的容貌长得太像他娘亲，所以今天父王一看到他就想起了当年的恩怨，正巧你我又毁了庆功宴，这才让他大发雷霆。”
　　“不知道陛下会怎么处置莫公子。”蛰薕颇为同情地摇摇头，深感以魔王的脾气，怒极攻心起来把这个聪明漂亮的人类咔嚓掉也不一定阿，唉唉唉，真可惜。
　　“我们去劫牢！”莫影一把抓起桌上的剑。
　　“不行！”沨邩妖鬽和黩渊同时阻止！
　　“若是发现小羽不见了，父王一定会下追杀令，说不定这就成了他攻打人界的借口。我答应过小羽，无论如何要守护人界，我不能失信于他。怎么救他，要从长计议。”沨邩妖鬽沉吟片刻，断然道，“不过我现在要去天牢陪他，那里阴冷潮湿，小羽眼睛不方便，一定很需要人陪。”
　　黩渊颇感意外地看着眼前的皇弟，忽然感觉他长大了不少，至少有人教会了他信守承诺，担起责任，甚至还在学习如何关心体贴别人。半晌后，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好吧，那我就去想办法打探一下父王的决定，看看能不能把小羽弄出来。”
　　沨邩妖鬽回首打量着这个从小到大喜欢和他对着干的皇兄，回想着这些天来发生的一切，心中纳闷不已：“黩渊？你……为什么帮他？”
　　望着殿外静谧似水的夜色，黩渊沉默了许久，才幽幽开口：“你们有没有见过他的眼泪？”
　　眼泪？沨邩妖鬽和莫影都微微一怔，在他们的印象中莫羽永远是个坚强乐观的人，哪会有什么眼泪。
　　黩渊看着他俩茫然的脸，微微一笑，分别拍了拍他们的肩：“等你们见到了就会明白了。”说完，转身向殿外走去，不一会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无妄天牢

　　幽暗潮湿，不见天日的阴森石牢中，散发着阵阵腐臭味，粗重的铁栅栏上隐隐透着斑斑陈年血污，黝黑的石壁上长着滑腻的青苔，整间石牢冰冷而压抑。
　　“你究竟是谁？”魔王魁梧伟岸的得身形站在石牢中央，更突显了牢房的狭小。
　　“嗯……这个问题对我来说……有点难度。”莫羽拉拉手腕和脚踝上粗重的铁链，皱了皱眉有些为难地说。
　　“你来这什么目的？” 魔王面无表情地追问。
　　“我不懂你说什么。”
　　“百花是你什么人？”
　　“不认识。”
　　“你父亲是谁？”
　　“记不得。”
　　“你家开药铺？”
　　“不晓得。”
　　终于，魔王耐心宣告用罄，霍地出手，捏住莫羽看来脆弱而毫无防被的颈项：“你胆子不小，竟敢耍我！”
　　唉……这就叫跳到黄河也洗不清。莫羽轻轻叹了口气：“我失忆了，以前的事情全都不记得了。”
　　“你这招骗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儿子行，骗我还差点。”魔王森冷地说着，微微收紧了五指。
　　莫羽被勒得呼吸困难：“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你是魔界魔王，要对付……我这个失忆的瞎子……当然易如反掌……”
　　“哼！”魔王一挥手，掌风将他推倒在地，“你的意思是你和我的儿子之间真心以对？”
　　“即使我说是，你也不会相信，那我又何必申辩。”莫羽摸索着从地上站起来，缓缓挺直了腰板，昂起头，用不能视物的双眼直直地对着魔王。
　　魔王眯着眼睛危险地盯着那双空洞而无焦距的凤目，心中又浮现出二十年前另一双直视着他，无惧而执著的水眸！“哼！我倒要看是如何的真心！”他一甩衣袖，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