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相逢》风奉玄

18、廿一岁的信件整理

　　二十一岁的信件整理

　　第九十三封信
　　来自帝都大学
　　1月12日

　　亲爱的仙女教父：
　　已收到您这个月转账的1200元生活费，谢谢您的帮助。
　　我在思考一件很严重的事。
　　如果您有发现的话，我在过去的半年里一直在反复提起同一个人。这很蠢，我早该意识到——我对他的念想超出正常范围了。
　　经过一系列心理和生理上的自我判断，我觉得要么是我喜欢上了陈肆，要么是我有点变态。我在网络上了解了同性恋的定义，但我不觉得随便哪个同性都可以。要说是那种“不是同性恋只是喜欢他”未免有些狭隘，我能明确感觉到我对男女两性的喜好。用比较概括性的词汇来讲，我是个双性恋。
　　换句话说，我可以喜欢女性，也可以喜欢男性，而我从出生至今见过的几百几千甚至几万人中，他是我唯一真正喜欢上的人。
　　大多数和我一样的人都会选择隐藏自己的另一半性向去找异性结婚吧，但我比较死脑筋，遇见他之前就没打算将就，遇见他之后更是不是他就不行。很奇怪，我其实也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他，但我见他第一眼，就觉得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从第一次和他说话开始，那种令人心悸的化学反应就已经在产生。他仿佛为我量身定做的另一半，恰到好处地与我契合。
　　所以，今后如果和您见面的话，我可能不会给您任何有关于“以后带着妻子孩子来看望您”的承诺了。我做了个不知结果的决定，也唯独希望得到您的理解。
　　无论如何，祝福我吧。

　　玄峥

　　第九十四封信
　　来自帝都大学
　　2月12日

　　亲爱的仙女教父：
　　已收到您这个月转账的1200元生活费，谢谢您的帮助。
　　今年过年早，我这会儿已经回到学校又待了快十天了。陈廿说她哥刚过完年没两天就出国了，貌似是有什么急事，要在国外待一段时间。显然这里唯一一个为此高兴的人就是她。席蔚看了看我，突然开口：“你很失落。”
　　是的，我本来想在假期余下的时间和他一起出去玩，但现在计划告吹，我的假期只剩下无聊的兼职活动。席蔚家里条件不错，父母想给孩子搞个帝都户口，所以她最近也留在帝都陪我和陈廿。我们和她爸妈见过一次面，她爸爸性格怪活泼的，见面就拍着女儿的肩膀：“哇，你认识的丫头小子都好俊，有没有和俊小子发展一下啊？”
　　席蔚打了个寒颤：“算了吧，我不喜欢他这个类型，也没有跟一群人开战的兴趣。”
　　“你下次只保留前面那句就行了。”我说。
　　“后一句也是客观事实。我已经被波及过了，还是陈廿的加入让那些人意识到你就是习惯和女生玩，不然我还要应付一群人跟我套近乎然后问这问那。”席蔚说，“你有喜欢的就快谈吧，让他们都消消心思。”
　　“最近有了。”我说，“但不知道他对我是什么想法。”
　　“提前恭喜。”
　　“承你吉言。”
　　席蔚向来是个没什么八卦欲也不爱管闲事的性格，但我的另一位朋友在这一点上与之正相反。说这些话时我都没敢回头看陈廿，生怕被她看出点什么来。

　　玄峥

　　第九十五封信
　　来自帝都大学
　　3月12日

　　亲爱的仙女教父：
　　已收到您这个月转账的1200元生活费，谢谢您的帮助。
　　假期末尾，阮志扬要找我们聚餐。他家里想让他出国留学，他不想去，懊恼地来找我们帮他拿主意。樊淑瑾也一起过来了，两个人说着说着话突然一起抱头痛哭，我和席蔚面面相觑不知道说点什么好，然后从这两个人断断续续的解释中，我们得知，他俩上个月刚成为男女朋友，本来约我们聚餐是为了说这件事，结果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俩人完全忘记了喜悦，只剩下刚交往三周就要面对异国恋的痛苦。
　　阮志扬哭得特别大声。他一向嗓门大，哭起来也引人侧目，席蔚已经在试图用菜单挡脸了。最后我们达成共识，让阮志扬回去再和他爸妈聊聊，如果关乎前程，那最好还是去，异地这种事熬一熬总能过去。他俩也不是想不明白事的人，找我们出来其实也就是寻求安心，说开之后这俩人搂在一起默默流泪，画面看上去属实有点好笑。最后还是阮志扬擦着眼泪说不能哭了不能哭了，他们还要在帝都玩呢。
　　“我有点不理解。你们又不在同一所大学，本来就是异地。”席蔚说，“出国不就只是要从异地变成更远的异地吗？”
　　“国内可以随时见面啊！虽然异地但有盼头，而且没有时差也能经常视频……”樊淑瑾哭得眼睛都肿了，“哎呀……你们不懂的，你们以后谈恋爱就知道啦……”
　　是这样吗？
　　我这两个月确实一直在想他，但肆哥不管多晚都会回我消息，还给我拍了些建筑和游船的照片。他确实很忙，但对我句句有回应，这导致他发的每一句话我都会在睡前反反复复地重读。至少现在看来，这样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可能人的占有欲会随着身份的变更而得寸进尺吧。我之前就和您说过我很喜欢拥抱，肆哥的身高看上去刚刚好，好想抱他，如果他答应我的话，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抱他。
　　……
　　这下坏了，我完全理解异地有多难受了。

　　玄峥

　　第九十六封信
　　来自帝都大学
　　4月12日

　　亲爱的仙女教父：
　　已收到您这个月转账的1200元生活费，谢谢您的帮助。
　　肆哥一直不回来，您也不帮我出出主意。罗秘书说您最近很忙，不在帝都，怪不得您最近都不催我寄信了，说不定之前的内容您也没看见。
　　我从最开始就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小孩，唯独您是一直理解我的。现在我要去继续准备竞赛事宜了，明年还想拿很多奖学金。

　　玄峥

　　第九十七封信
　　来自帝都大学
　　5月12日

　　亲爱的仙女教父：
　　已收到您这个月转账的1200元生活费，谢谢您的帮助。
　　各种竞赛都排在这两个月，我最近非常忙。您会看帝都的大学生联赛节目吗？我有四场比赛都打到了八强，李院长特地给我打电话来说她一直在带着大家看联赛直播。肆哥给我打了视频，祝我旗开得胜。他问我在干嘛，我说有点紧张，其实是在截图。
　　下周真要上电视了，我选了您之前送我的一套运动服。穿西装去这种全是大学生的场合有点傻，而且我注意到我的照片已经全网乱飞了。从您认识我到现在，我完全没长残，是不是？随信附上我刚拍的入围照片。

　　玄峥

　　第九十八封信
　　来自帝都大学
　　6月12日

　　亲爱的仙女教父：
　　已收到您这个月转账的1200元生活费，谢谢您的帮助。
　　陈廿说肆哥这个月会回来，但已经月中了，还是没什么消息。后来听说是得了流感，挺严重的，断断续续发了一个月的烧，不敢折腾，在国外养了一阵子病。我很担心。
　　最近确实流感高发，您也要多注意身体。

　　玄峥

　　第九十九封信
　　来自帝都大学
　　7月12日

　　（无标题）
　　陈廿说：她四堂哥大学是在帝都理工念的。
　　陈廿说：她这一辈的兄弟姐妹里，只有她是左撇子。
　　陈廿说：陈肆大学期间去过石城，就在我八岁那年，还遇到过麻烦，去警察局陪朋友做了笔录。
　　陈廿还说：陈肆见过一个设施很差劲的福利院，但那里的院长老师很好，他回校就带着学生会的人组织了捐款。
　　您能理解那种感觉吗？我虽然本来就不相信那个福星的说法，但想到当年与我擦肩而过的可能是您，半年多以来与我相处闲聊、让我辗转反侧的可能是您……我想起陈肆和我见面时说的第一句话，所以，其实您是来见我的吗？
　　我现在坐在桌前写这封信，从手指到笔尖都在抖。我在试图向其他人问出一个结果，我想见您。

　　玄峥

　　第一百封信
　　来自帝都大学
　　8月12日

　　我亲爱的最爱的陈肆先生：
　　我的一切猜测止于听到您生病的消息。
　　我去找罗秘书要了您在滨城的住址和钥匙，我已经不记得我在飞机上的那一个半小时是怎么熬过来的了。我在想我真是个混账，因为一点捕风捉影的讯息，就一厢情愿地把我的恩人安排进我的爱情故事里，把您对我的恩情幻想成我心上人的一部分设定，这是彻头彻尾的对两个人的不尊重。
　　我有想过房间里的样子。您那么好的人，一定是儿孙绕膝、颐养天年，我想我一定会遇到您的儿孙辈，我要怎么解释自己的来历？靠着导航一路奔波时的我只知道，我想见您，一直以来都想见您。然后，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装修复古的客厅，整洁的沙发和茶几……我换了鞋，穿过客厅，朝着楼上走。我想或许是罗秘书的地址给错了，这里看上去不像有人长住，可是门口确实放着鞋。我走上楼梯，走廊上是一扇又一扇紧闭着的门。
　　我还没来得及作出选择，离我最近的那扇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你怎么来这儿了？”我朝思夜想的人面带病容，见到我时有些疑惑，“妈妈把钥匙给你了？”
　　我亲爱的、我最爱的好先生，您会觉得亲吻太烫吗？
　　我知道我把您吓坏了，病了这么久的身体完全站不稳，全靠我撑着。但说真的，要拒绝的话可不是摸着我的脸问我怎么了啊……我都说了，您不愿意的话我就什么都不会做了，结果您的反应是摸我的额头。好过分。
　　这绝不是我想象中的告白场面，起码不应该是一个人风尘仆仆另一个穿着睡衣，一个人哭得乱七八糟另一个病得浑身乏力。太糟糕了，我平时情绪很稳定的，但那时候的情绪太多了，直到眼泪掉在手上我才意识到自己在哭。你亲我的时候眼前只剩下橙色和粉色的烟雾爆炸交织在一起，我的睫毛粘上了你的眼睑，一切的感官似乎都被糅合在了一起，拥抱你的感觉像是在拥抱一束灿烂的玫瑰，我的眼泪是点缀在玫瑰花瓣上的露水。你一直在哄我让我别哭了，我表白你也答应，说什么你都答应，搞得我都有点挫败了。我让你不许敷衍我，你愣了一会儿又来亲我额头，告诉我不是敷衍，是看见我哭就忍不住，所以别哭了，你会心疼。
　　太过分了。
　　一直和您待在一起，这个月的信还是得照写不误。您已经催我三次了，但我还是打算在出门前把这些写完。
　　这是和你交往后的第一个生日。我在十二岁的末尾迎来了人生的转折，又在二十一岁的初始迎来了第二个，而这二者都与你息息相关。你已经答应我了，不许反悔，我绝对不会放手的。
　　你真的瘦了好多，大病一场之后整个人还是很憔悴。还有大半个月才开学，回帝都之前，我得想想办法怎么给你调养一下。现在，我迫不及待要和你牵着手去过这个生日了。
　　愿年年岁岁，朝朝暮暮，从此同舟共度。
　　爱你。

　　玄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