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第 8 章 ...
-
她还记得她和骨初遇时的场景。
她以为他是吃人的丧尸。
她会痛苦地死在他的手中。
但是他没有咬她。
他微笑了。
他的嘴角噙着阳光。
她当时觉得,哪怕他是一具骷髅,他也是最像天使的骷髅。
在她最绝望的时候,遇到了他,她觉得很幸运,这让她觉得,她的世界里还是有光明的。
他告诉她,他的名字,可惜她当时没有记住,她只记得是一串很长的名字,她很羞愧,她居然只记住了骨。
她一直叫他骨,他也没有在意,她应该是叫对了吧。
她还记得那一次在基地,他们说他是智尸要把他抓起来的时候,他一直小心地把她护在身后。
就像每一次她遇到危险的时候一样。
后来她被抓了,他们用她来威胁他,她其实很庆幸当时他跑掉了,她不敢想象,若当时他没有跑,她是否还会有机会看见他。
她那时还怪他,怪他头也不回地跑了。
好在命运让他们在一起,哪怕途经磨难,终究还是会相遇。
她陪他走过万水千山,他保护她,不让丧尸和坏人伤害她。
他说,他要去找他的法杖,她就陪他去找。
他说感觉到了法杖的气息,她很高兴,她感觉他也很高兴,他们都以为很快就会找到。
然而找到的只有一些木屑。
之后渐渐地他不再说要找法杖,她觉得他可能是猜到了。
他的法杖很可能已经被普通人当作普通的木头削掉了。
他没有法杖了,他感觉他什么也没有了。
但是她还在,她会陪他,她会帮他。
他是她生命中的光辉,她愿意为了他而改变。
她开始直视遇到的丧尸,她开始帮助他一起打丧尸。
她能感觉到他因为她的改变而感到开心。
她想,或许这就是他们的一辈子。
结果却被人破坏了。
季桦带人来攻击了他。
她简直不能原谅,季桦怎么能这么做?
但她还是太没用了,她什么也帮不上,什么也改变不了,她只能歇尽全力让他跑,让他跑得远远地。
他保护了她那么多次,现在她只希望他能够安全。
她保护不了他,那她就只能让他离开。
至少他还活着。
至少她也还活着。
至少他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她和他都还活着,真好。
泪水顺着眼角不断滑落,怎么也无法擦拭干净。
如果丧尸没有出现,那么大家就不会惊慌失措地逃命,就不会出现一片混乱的末世。
她会像往常一样,安安静静地在家上网,等到傍晚季桦回来之后,两人开始准备晚饭,饭后两人会一起玩会游戏,然后好好睡一觉,第二天起来去上班。
周而复始,她不会遇到现在这些。
如果丧尸出现之后她没有和季桦分开,那么她之后可能会和季桦奔往大陆内地,不会在路上过多停留,那么她也不会遇上骨。
或许之后哪一天她会看见骨,但他们不一定会成为朋友。
如果她没有摔倒,就不会被骨追上,或许也不会有之后的种种。
如果......
然而,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如果,安楠正是明白这一点才越发感到悲伤。
没有如果的如果,她看不见希望,她只感到悲伤。
其实安楠往回走的时候,季桦一直远远地跟在后面,只不过那个时候安楠的精神状态并不稳定,因此没有注意到身后多了一个人。
当季桦发现安楠果然是往那座城走回去的时候,季桦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哪怕她当时没有动手,但她毕竟拦了安楠,骨的死亡也有她的一份责任。
但是有权威人士告诉他们,只有他们成功杀掉那具特殊的骷髅,这个世界上的丧尸传染源才会成功得到抑制,之后丧尸才会渐渐减少,人类的生存才会得到改善。
她大概是不相信的,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但是她加入的组织其实原本是一支军队,组织的首领、她的老大却是相信了。
于是派出了这么一只队伍,本来没有她的,她是自己要求跟来的,她想,如果有她在,或许有什么会不一样,她总觉得她必须来一趟,一定有什么是必须只有她才能做到的。
然后她的队友顺利地伏击了那架骷髅,接着安楠跑了出来,她跑上去拦住了安楠,她看见安楠眼神中的痛苦与愤怒。
她感觉他们做错了,但是她无力改变什么,除了让安楠过去。
然后她转身回头的时候,正好看见那具骷髅散落一地的情景。
就像是一件艺术品破碎了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她那个时候居然会想到这个。
但对于安楠来说,这一幕不亚于心被撕碎的痛苦吧。
她看见安楠抱着那堆骨头在痛苦,她听见她的队友在呼唤她归队,她听见她自己的声音,“带她一起回去。”
目睹了骨的死亡之后,安楠的神志开始变得混沌,但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无论安楠在做什么,季桦都会看见她手上紧紧抓着的那一团蓝色的丝巾。
就好像,那是骨最后留给她的,如果没有记错,那丝巾的确是骨买给安楠的。
所以,那是骨最后的遗物了,在她的队友强行用腐蚀液溶解了骨所有的骨头和衣物之后。
她无法阻止有些事情,即使在安楠眼中,她似乎做什么都很厉害,但是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生,她也有做不到的时候。
季桦原本以为,以安楠现在神思恍惚的身体状态,走不了多远就会倒下,没想到安楠却是走了很久,她没有注意看时间,但她看见那座城快到了,安楠差点就走到了。
季桦看见安楠突然就转身了。
她吓了一跳,她不清楚安楠是不是注意到她了,还是什么。
但是安楠的眼神看上去却是很不对劲。
混乱、茫然、失神,那样的眼神不像是正常人会有的。
季桦隐隐有些担心。
她往安楠身边又走了几步。
然后,她看见安楠的身影瞬间倒了下来。
之后季桦把安楠送去了基地的医院,医生给沉睡中的安楠诊断之后,给出了一个不太好的诊断结果。
医生说,他怀疑安楠得了间歇性精神病。
季桦愣住了,但她还是给安楠安排了住院手续。
睡梦中,安楠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个梦。
安楠待在一间空房子里,从唯一可以看见外面大街的窗户望着不远处那一间小小的商店。
就在不久前,骨走进了那家商店。
同昨天一样,今天街上也没有出现多余的丧尸,想来骨很快就会从商店里拿好食物走出来。
安楠的嘴角挂着笑意,她相信骨很快就会带着食物走出来了。
这时,两个陌生的军装男子突然出现在安楠的视野中,那俩某绿意深深地刺痛了安楠的目光。
怎么是他们,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骨呢,又是来杀骨的吗?
安楠的思绪纷纷,万幸地是,她即使半个身子撑在窗户上,街上的那两人也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他们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或许,这是一个好机会,她有一把手木仓,可能打不出子弹,可能可以,现在那把手木仓正静静地躺在距离安楠不到一米的地方。
她完全可以转身去捡起手木仓然后对准街上的那两人,哪怕她的枪法不准也没事,只要,只要她能在那两人进入那家商店之前,发出示警提醒还在商店内的骨就行。
但或许这真的只是一个梦,梦境里安楠突然就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她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人顺利进入商店,而她却只能站在窗户边看着,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透着一股深深的悲伤。
这种无法控制的感觉或许只有几秒,然而在安楠的感受下,这种无能为力的悲伤似乎很长很长。
当那两人进入商店之后,安楠突然又能动了,她急急忙忙捡起地上的手木仓追了出去,在商店的门口,一名穿着军装的女子正站在那里,似乎早已等候多时。
“你终于来了。”
她听见那个跟季桦长得一样的女人说了这样一句话。
是啊,为什么是她终于来了。
一股愤怒卷席着悲伤喷涌而至,喉间苦涩的感觉犹如利箭,深深挂出血淋淋的伤口。
枪声从右边的商店内开始响起,接着重物的撞击声,还有刀砍在骨头上发出的声音不断传来。
哪怕安楠拼命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那些声音仍然渗透到她的皮肤中,就想是要传到她的灵魂之中一样。
不,不,不该是这样的,不要再继续了!
痛苦随着记忆的涌现而不断增长,安楠似乎想起了什么。
但是,这只是一个梦啊,梦是不会被梦中的人一直影响的,安楠能影响一秒的变化已经很难得了。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商店内冲了出来。
“安楠!”果然,梦中的声音也经过了处理,骨的声音不再显得刺耳。
安楠呆呆地望着骨,眼泪瞬间从眼角滑落。
她瞬间就冲了上去。
还来得及,骨现在还在她的面前,她还有希望!
时间似乎就在那一刻停止,安楠碰到了骨,那样坚硬的骨头,还完好地显现在她的面前。
果然,她之前看见的也是梦啊,骨怎么可能会被砍得四分五裂,变成一地的碎骨头掉落在地上。
那样荒唐的梦,她怎么能相信啊。
她应该相信骨,骨不会有事的。
面对完好的骨,安楠尽力扯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她希望骨在最后看见的能是她美好的样子,而不是当初刚相遇时的那副尊容。
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不断从眼角滑落。
没有枪声,没有劈砍的声音,她面前的骨突然张大上下颚笑了一下。
接着,哗啦一声,一个完好的骨架就像是在瞬间失去了生命的能源,四分五裂地散架了。
安楠焦虑地伸出手,试图去挽回什么,然而她最终只接住了骨身上那件已经被砍破的外衣。
就像它的主人一样,那件衣服只在安楠的手上停留了一秒就被一只手打落了。
那只手的主人有一张安楠十分熟悉的脸。
安楠最好的朋友,季桦。
“结束了。”她听见她在对她说话,但是她一点也不想回答。
胸口的悲伤她已经无法承受,她只是想要一个朋友,一个不离不弃的朋友,骨对她那么好,结果他却死在了她的面前。
她无法接受,她无法接受骨的死亡,如果骨没有选择保护她,而是独自跑掉该有多好。
她突然想道,若是那样,至少骨还活着,只要活着就还有再相见的可能。
所以,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如果她没有遇见骨,是不是就不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是不是骨就不会死?
安楠空洞的目光望着天空,她已经分不清现在是现实还是梦境,她只要一想到骨为了保护她而死去的凄惨样子,她就感到悲伤。
她连他的名字都没有记全,她都不知道她一直喊的那么名字该写做哪个字,他还没有告诉她,他怎么可以就这样丢下她一个人离开,这对她不公平!
安楠深深地后悔,在骨散架之前的最后一秒,她什么也没有来得及说。
“你要好好地。”
这是骨最后对她说的话,只有这一句,安楠相信不是梦境,而是属于她的真实的记忆。
要好好的,她更希望是他们两个都好好的活着,为什么这个世界总是喜欢开这样的玩笑,在最快乐的时候,无情地带走一个人的生命,留下另外一个人,苦苦地在现实中挣扎,与痛苦作伴,品味绝望的滋味。
为什么她是留下来的那个,若是一起离开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那么痛苦?
安楠的目光时而迷茫、时而痛苦,然而无论是做梦还是醒着,她的手里都紧紧地抓着一条蓝色的丝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