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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那晚十九岁 ...

  •   大雨倾盆,狂风肆虐。
      天气预报从来不准,早上的天明明晴朗如微笑少女的脸,这会儿却像个发狂的疯子。

      严路浑身淌水,踩了一路湿哒哒的脚印进到律所,所有同事都张大了嘴看她。

      “严律师,你是和雨神亲密接触去了吗?”老张从来不怕跟她开玩笑。
      严路没听见,一路走回自己办公室,门一关,不问世事。

      同事都跑来问老张,“严姐怎么了?”
      老张耸耸肩膀,“谁知道?”
      “我们不敢进去,这是严姐要的卷宗,你替我拿进去。”
      “明天的吧,我可不想这个时候跑去吃闭门羹。散了散了,都别看了,干活儿!”

      一众同事散开来,该干什么干什么。
      老张到底还是跑到茶水间接了一杯开水,兑了些红糖。

      严路没锁门,他敲了两下推门进去。不知道她是不是一直这个姿势。

      她站在窗前,抱着臂膀,出神地看着外面。
      老张把红糖水放在她办公桌上,“这么大雨就不能躲躲么,怎么还捂个口罩?”
      “老张。”
      “嗯?”
      “你……”
      老张等了半天,严路只“你”了一半就算了。

      “算了。”
      “什么就算了?”
      严路回到办公桌,“那个被告还缠着你么?”
      “打都给他们白打了还缠着我干吗?”
      “有道理。”
      “你问这个干吗?”
      “不干吗,表达一下关心。”
      “这都上个月的事儿了,你现在才想起来关心。”
      “为了表达进一步的关心,你快出去。我感冒了,传染。”
      怪不得捂个口罩。
      “那你还浇成这个样子,傻呀?”
      “你快走,傻也传染。”说着,严路就打了个喷嚏。
      老张成功得被她喷走了。

      窗外雷鸣不断,严路坐了一会儿,心不在焉,又回到窗前。
      那辆车还没走。
      她拉下百叶窗,留个缝看了一会儿。

      等她想起摘口罩的时候,下巴上的血已经浸进口罩里,怕是不太好洗了。摘个口罩的功夫,那辆车不见了。

      三个小时前。

      严路从派出所出来时,天就在下雨了。
      白衬衫,牛仔裤,马尾辫。若不知道她因何而去,看着倒像是进去办事的。

      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这雨没有要停的样子,索性走进雨中。

      严路护着怀中的公文包,很快浑身湿透。好在半途遇到了来接她的周蕊。
      周蕊降下车窗,喊她上来。
      严路跑过去,才要上车,却忽然站下不动了。

      周蕊早已被这大雨堵得心烦,这会儿只想这位“落汤鸡”小姐快点上车。
      “喂!怕感冒先生找不到你啊小姐,快上来!”
      严路这才收回目光,感觉浑身被雨浇得冰凉。

      “我衣服都湿了,脏了你的车。”严路说着话,系好安全带,目光扫过街角的一辆黑色奔驰。
      周蕊一条毛巾扔过来,盖了她的头。
      “少来这个。我说你怎么不等我啊,浇成这个样子?”
      严路擦着头发,打了个喷嚏,“我这刚出来,才想给你打电话,你就来了,其实不用过来。”
      周蕊扯掉她手里的毛巾,端过她的脸仔细瞧着,好看的眉毛拧在一起,越拧越紧。
      “哪个王八蛋挠的啊?亏得你还是个律师!——还在里面吗我去给你出气!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周蕊马上就要解开安全带。
      严路按住她,赶紧安抚,“我也没吃什么亏,了了。”
      “这还叫没吃什么亏?你这得验伤赔钱。”
      “我怕到时候赔钱的是我。”

      周蕊怔住,仔细琢磨了一番她的意思。
      “什么……你赔什么钱?”
      “我都赔了一遍了,你别让我再赔一遍。”
      “我是不是听错了?你是说……你给人家打了?”
      严路点点头,又拿起毛巾擦头发,趁机向街角扫了一眼。雨太大,什么也看不清楚,可她还是不住地往那儿看。

      认识严路好几年了,印象里她一直是个温吞性子,什么都能忍,经常吃哑巴亏,打人这种事是从来不曾听说过的。
      周蕊惊呆许久,忽然换上笑脸,往她身上看,这一身穿得板板整整,不像啊。
      “你这个杀伤力,顶多挠破人家的脸,拽掉几根头发算顶天了。讹人啊,赔哪门子的钱啊?”
      “是不太严重,就是脑袋破了。”
      周蕊刚开起来的车就给踩熄火了,她看过来,“脑袋破了,拿什么弄破的?”
      “啤酒瓶。”
      周蕊瞪大了眼睛。
      “你别这么看着我,是他酒后滋事动手动脚。”
      “没怎么你吧?”
      “没有。”
      “……我的天呐!”周蕊摇摇头,难以掩盖自己的惊叹之情。车子终于开进雨中。
      这是条很窄的路,两旁停了许多车。严路目不斜视看着雨幕,直到车快拐弯才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许是今日诸事不顺,又逢大雨,严路有些恍惚。
      周蕊讲了很多话,她只听到后面这半句,“吓我一跳,我电话里听得迷迷糊糊就知道你被人欺负了,这看来我还瞎操心了。”
      严路笑了笑,“不是瞎操心,我很感动。”
      “唉哟,这天就够冷的了,给我弄了一身鸡皮疙瘩。——我说,你这个脸,用不用处理一下?”
      “没事,擦点酒精消消毒就行了。”

      等红灯时,周蕊又仔细瞧了她的伤情。她倒不在意,一直盯着手里一根项链发呆。

      “断了?”
      “断了。我得先把它接上。”
      绿灯,周蕊匆匆瞥了一眼,“直接换个链子就行了,还接啊,怪费劲的。”
      “我有朋友专门搞这个,帮我好几回了。
      “都好几回了!什么来头这么宝贝?”
      严路笑笑,没答话。

      这条项链的确是她的宝贝,严路就是因为它才跟人起了冲突的。

      今天她与一个当事人约在饭店谈事,谈妥了,当事人走了,她又在那儿整理了一下文件。严路是这样的,一旦工作起来就很难停下。
      饭店嘛,吃吃喝喝,高谈阔论,常有的事。

      严路的后桌有一群男的,其中有一位喝多了,大声豪气地讲了些许吹破天际的大话,可谓震耳欲聋。
      严路没受影响,却被人家嫌弃了。那人颠着颤巍巍的肚子就来了,言语挑衅相当地不礼貌。严路没搭理收起东西想走,他却不干,动起手来。

      那人抓着她的袖子非要跟她掰扯掰扯,严路不想惹事,却甩不开这无赖。她一个女流之辈定是被人看得轻了,那无赖满嘴下-流话,手脚非常不规矩,竟上来扯她的衣服和头发,拽折了她的项链。一切诱因都在这条项链上。那是她的宝贝,谁也动不得。

      严路忍无可忍,当场从身后的酒桌上拎过一个酒瓶砸在他的光头上。
      那无赖像是傻了,摸着自己脑门,摸到一手红。无赖大叫又要上前,后来被人拉开。那一桌狐朋狗友见她不好对付,报警了。

      到了警局才知,他还是个常客,案底一箩筐,才蹲了几年放出来。往常都是他欺负别人,从没见被人揍回警局的。

      跟警局打交道打得他自己心烦,这会儿酒醒大半,只觉颜面尽失,主动道歉要求私了。
      严路念他有伤,给了他些许医药费。那人嘴巴一撇,“妹子敞亮啊!”
      “拿好,下次我会把你的家底掏干净。好好做人,留个后路。”
      她的笑容与她的“阴险”一点都不搭配,那人竟愣住了。

      严路回家照了照镜子,这点伤不算什么,随便拍了一个创可贴就算了。

      那无赖若是见了严路这般样子,定要庆幸自己没摊上这个大-麻烦。

      严路有一个房间,专门放了一些奇怪的东西。什么铁锹,斧头,镰刀,各式刀具,哑铃,臂环,还有一个常备药箱。她从药箱里拿出芦荟胶,抹了抹脚脖子上还没好利索的小纹身。

      一场雨后,空气清透得不像话,她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
      明天有个案子要开庭,她得早点休息,可她怎么也睡不着,脑袋里全是些陈年旧事。

      她抱着肩膀,好似有冷风阵阵从后背抚过。
      她想起个人来——余辉。事实上她从来没有忘记过他,这辈子也不可能了。
      今天与和他初识的那一天何其相似,也是一场大雨,也是一场不愉快的争执。

      严路与余辉的相识要追溯到十年前的一个晚上。

      那天是严路的19岁生日,但是她自己都忘了。她又冷又饿,身心俱疲,只想着能有个空档让她猫起来偷个懒。但是,天不遂人愿。

      那天也下了一场大雨,严路从仓库取酒回来的路上弄湿了衣服。把酒送到包间的时候,客人很不满意,说这酒脏成这样怎么喝。严路赶忙拿毛巾擦了干净,可人家还不满意,话没说上几句便开始对她动起手脚来。
      这里常有这样的事,她也不是第一回被人刁难了。只是这一次,她真地疲于应付。她太累了。

      严路被人推搡到门外,又被人狠狠踹了肚子,有些站不起来了。一群人围过来,都是打她那人的朋友,乐滋滋的看这场热闹。

      他们人多,听说又是有点背景的,没人敢帮她的忙。于是,就有一群人看着她挨打。

      “臭-婊-子!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你啊?我看今天谁敢替她出头,我弄死他!”那人声如洪钟,很是吓人。许是为了证明他很有威严说到做到,他又在严路肚子上踹了两脚。

      “老板别打了,别打了!”严路哀哀央求但换来的却是对方暴虐的快感。她越是求,对方越是狠。

      打了很久,严路感觉身体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他也累了。

      他气喘吁吁地休息了一会儿,抹平自己二八分的头发,舔了舔发黄的牙齿,狠狠地朝她吐了口口水。那一刻,她感觉身为一个人的尊严全没了。她想求全,她不想被人打死在这儿。可要怎么做才能逃离这场劫难呢?下跪,磕头?
      她在尊严和生存之间挣扎。

      那人却很快满血复活,“看什么看,你家没人管教你,我替他们管!不出一个月,保你服服帖帖,爹妈都不认识。”
      他像在发表演说,转来转去,“你爸不知道不听话就得打么?我干了你爸该干的事,你妈还得感谢我!生了不养这叫什么道理,你妈那里是不是坏了只能生出你这种东西,啊?”那人竟然笑起来,张着大嘴很是开怀。

      就是这个瞬间,严路把尊严和生存抛到了一边。愤怒的热血不断在燃烧,她握起拳头,忍无可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1章 那晚十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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