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前因: 虚实之镜 ...
-
“你还主动请那警察来查你？”谷雨无语地望着眼前这位热心市民穆先生，后者正往韩队的手机上发定位呢，一时半时没答他的话，反倒是吃准了穆江性子的谷雨自己，嘟囔了一句：“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肯定得说——”谷雨一挑眉，忽然沉下嗓音，学着穆江那股气死人不偿命的劲儿：“我就怕他不来查我！”
“……”穆江抬起眼帘，可惜小镜子化作耳钉，他一时不知该往哪瞪，气势瞬间垮了，他找补似的扯扯嘴角，话音还没吐出来——
“诶！刚刚那个表情很不错！注意保持！”谷雨却并没有错过穆江这点尴尬，他飞扑上去，迅速捏住穆江两边脸，往外拽了拽，见这张脸上转瞬即逝的尴尬被自己生生扯成鬼见愁，鬼见愁还毫不知情地发出 “学得一点也不像。”这种做作的声音，谷雨哈哈大笑。
“笑什么……”
“哈哈哈！这凡人就得有点烟火气儿才对！”谷雨又把穆江的脸揉做一团，好一番端详：“嗯……这才像个大活人！”
只可惜，大活人很快就成了大变活人，虚像没一会儿就因为穆江的走远而消失，这人正从树林里迂回着折返去江边，似乎是怕被发现，还时不时回头瞅一眼修车的穆家大姐。
“怎么往回走？”谷雨跟了上去。
“前面，”穆江扬起下巴示意着：“就是第一现场。”
“刚刚你一直望着窗外出神是在计算距离？”他们之前在幻境中找到过第一现场，大约是知道远近的，但他们不是靠岸边游的，水路和陆路肯定有所偏差，谷雨也搞不清楚穆江到底是怎么算的，就像是人类搞不懂神仙的玄学，谷雨同样不理解穆江的科学，但这并不妨碍他验证穆江的结论。
二人行至江边，这里距离车祸地点已经有些距离，他们基本上看不见穆雪川他们，自然也不必担心被抓回去，穆江似是松了口气，开始四下寻找残留的线索，而谷雨则蹲在江水边，单手拊掌于水面上，口中念念有词：“重云蔽日，潜蛟听令，以风为鼓，雷霆为号，百魅避让，阵开！”
江上一行白鹭掠过，一片天下太平。
“给点面子啊！”谷雨一屁股坐在沙地上，无语望天，心塞得不行。
这什么破镜子，仙术施展不了，开个水阵也不行……
谷雨瞎折腾这会儿功夫，穆江已经回来了，手里不知从哪掏出来一个本子，正在绘制着什么草图：“时间太久，脚印之类的早就没了，现在只能从窗子对着这片江水这几户人家查起，也许有人看到、听到了什么。”穆江说着走到江水边，这地方水面看似平静，但水下暗漩涡可是要“吃人”的，他不敢贸然下水，只是拿手机拍了张照片。
而另一边，心有不甘的谷雨小仙随手顺了江边一艘小渔船，撑着桨划向江心，穆江拍照的时候，他已经探出半个身子，再度拊掌于水面。不多时候，水下闪着金光的小字就一个一个地蹦跶向他的掌心，而水下因此形成一条光路，斜插进去，帮他把界碑源头标记了出来。
还真是被他找对了地方！
“穆江，你有没有想过，这里的葬坑和你小说里的内容也许只是巧合？”谷雨的手掌仍旧压在水面上，掌心有一股极浓厚的尸气上涌，但仅此而已，并非是戾气：“水下的魂魄非常安宁，他们都有被妥善超度过，我觉得不像是被杀害的。”
“世界是一张复杂交织的蛛网，不存在所谓巧合，任何偶然事件的发生，都有其必然性。”穆江发表完这段高冷又装-逼的宣言，低头看了一眼持续振动的手机，屏幕上“大姐”两个字似乎有破壳而出，给他当头一棒的气势，穆江叹了口气，“该回去了”这四个字还没脱口，就听见耳钉里传来一声短促的疾呼，他一愣：“谷雨？”
回应他的，是一阵听不清字词的咕噜咕噜声。
“谷雨？！”
这一次，小神仙直接没了动静。
穆江心头骤然一紧，下意识往江里淌了一步，只见眼前江水辽阔，才恍悟自己帮不上忙，他与那小仙之间，咫尺天涯……胸口忽而涌上一股恼人的窒闷，无处派遣，便有如滋长了虫蚁一样难捱，令他猛地踢起一脚水花泄愤，然而，心中波澜却非但不能平息，反而像脚下这片江水一样翻涌不已。穆江抬手紧捏住胸口的引魂铃，红线勒入后颈，肌肤微微发疼，而红线的另一头依旧握在谷雨手中，他不摇，自己永远破不了一镜之界。
有好一会儿，穆江都保持着捏紧铃铛，临江伫立的姿势，直至耳畔总算传来谷雨呛咳的动静，他眉头颤动一下，缓缓松开了铃铛，再开口，语气已经平静：“你竟然掉水里了？”
小神仙在镜子里骂了一句娘。
“这水里有东西！”此时镜中，谷雨狼狈不堪地趴在小船里，一头乌黑长发湿哒哒的铺了一船，整个仙唇红齿白的瑟瑟发抖，俨然一只被打捞上船的海藻精，他一边咳嗽着，一边卷起湿漉漉的裤腿，大腿的地方被抓出一道血爪痕：“刚才从水里袭击我的船，把船给撞翻了，还企图攻击我……要不是我头发缠船舷上，直接就被它拖进漩涡里祭河神了！”
“什么东西？”
“你难道不该先问问我有没有事吗？”谷雨此时已经回到岸边，拧抹布似的拧干净一头长发，随手扯了穆江的外衣裹在身上，还是没忍住打了一个激灵。
“你不是神仙么？”
“我……本仙当然，什么事都没有！”谷雨立刻被套路，梗着脖子一边哆嗦一边硬扛。而穆江却依旧那副不给反应的模样，完全无视了他，拿出手机给穆雪川打电话，报告自己的位置：“姐，我正往你的方向去，你开车过来迎我一下。”
“穆江你还能再不要脸点吗！你自己扔下我跑了还让我去迎你！”电话那头立即传来穆氏祖传的咆哮，所幸传女不传男。
“没睡好，低血压，晕。”穆江回应以示弱三连，继而挂断了电话。
谷雨立刻好奇道：“咦？你不舒服啊？”
“说说水下袭击你的那东西，什么样子？”穆江眼神闪烁，换了个话题。
“没看清……”谷雨裹紧了穆江的外套，撇撇嘴：“江水太浑浊，那东西就是黑乎乎一团，总之水性非常好，而且爪子很锋利，有些像赤鱬……”
“赤鱬？”
“嗯，”谷雨点点头：“《山海经》里记载，赤鱬是一种人头鱼身的异兽，其腹鳍和尾鳍都带有爪钩，叫声和鸳鸯相似，但是个洁癖精！而且非常双标！在它们划出的领地里，赤鱬自己怎么脏都行，但一旦有异类进入领地，就玩儿命攻击人家！”
“它们也能攻击到人类？”穆江当即联想到这位小神仙所谓的“界碑”之说。
“异兽从上古时期就与你们人类共享人界的栖息之地，它们是介于兽与妖，兽与神之间的异族，异兽之祖与你们人之祖有过君子协定，互不侵犯。可是啊，你们人类霸道，没多久就违背约定，把那些所谓的异兽都驯化了，”谷雨讲述着，语气倒也无偏无颇，似乎人界的是非对于他一个上仙来说，大概就是个蚂蚁打架的阵仗：“现在基本已经看不到上古时期那些兽类，留下的都是沦为食物链底端的牲畜还有你们的宠物。”他历史讲完了，语气里才终于多了一分疑惑：“照理说，应该不会还有活着的赤鱬才对……”
穆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当地人确实有这种传说，说这片江水里有一种水鬼，叫水猴子，专门攻击落水的人，把人拽下去溺死，分食人肉。”
“你的意思……这水猴子就是赤鱬……啊——阿嚏！”谷雨话说半截儿，冷不防的，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揩了下鼻子才补充道：“进化的？！”
“我没这意思。”穆江矢口否认的功夫，穆雪川的车已经开过来，对着他一通喇叭使劲儿按，穆江颇为无奈地叹息一声：“先上车吧。”
跟着穆江爬上车，谷雨就被穆大姐阴沉沉的气势冻得一哆嗦，想必是淡定如穆江也耐不住这股子冷空气，坐下就说了句“空调调高点”。而在穆大姐有如飞来冰雹的一记冷眼下，他又识时务地追加了一句“对不起，我的错。”
至于后面引发的那一大堆诸如：对不起谁？对不起什么？错哪了？怎么错了……等等魔性发问，穆江一概以头怼窗，沉默以对，实在扛不住被穆大姐吼“说话！”的时候，才嘟囔式回应一个字：晕。
谷雨在后座一边哆嗦一边啧嘴：穆江犯怂，千载难逢。
不知是不是进入镜瓮之后没了仙气护体，尽管车里暖风开得很大，谷雨还是越来越冷，等到穆江终于进了酒店客房，小神仙已经奄奄一息，堆乎成了一滩烂泥。自打修成仙身，谷雨足足有五千多年不记得“难受”是个什么体验，更别提“难受成什么程度那就是病了”这个基本人界常识了……以至于小神仙发高烧到浑身发软，跌倒在地毯上，晕晕乎乎的脑袋里只有一个愚蠢的念头：
他怕是被成了精的赤鱬抓到中了毒，现在这是要毒发身亡了！
呜呼哀哉——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前因: 虚实之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