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城]王妃》潮水朝生

4、红莲之火

　　当第一朵燃烧着的红莲之火在无尽海底盛开，这个自远古之后安静了百万年的神界再次陷入了战争与杀戮的灾祸之中。冰矢越过冻结万年的冰海铺盖了整片天空，红莲自浴火城贫瘠高温的土地一路开放到了刃雪城的城门。
　　冰与火的角逐，为那一柄执掌三界的权杖。

　　“人鱼族上下听我命令，我人鱼族幽居深海，从不参与世事。冰火大战，我人鱼族将从始至终保持中立。族民听令，禁止有任何人私自参战，不论战事胜败与否，违令者一律逐出我族，永生永世不得再入无尽海底！”
　　人鱼圣尊站在高高的珊瑚台上，手中权杖在话音落后重重落下，她的声音随着海波的扩散逐渐传遍整个海底王宫，甚至离开无尽海，在整个三界传播开来。
　　池盈知道，这是圣尊在趁机向冰火两族表明立场。
　　她站在所有人的最前面，最靠近圣尊的地方。浓蓝发紫的发微卷地落在身后，露出纤细稚嫩的脖颈。绯紫两色交缠的额环上，彩色的花瓣状水晶将她雪白的额头映出微微的彩光.她蓝睫卷长，左眼眼角睫毛交睫处却有一颗小小的紫色小痣，虽然是个小娃娃的样子，却也足够极尽人鱼族容颜之华美梦幻。
　　岚裳站在她的身边，池盈在转身时抬眼看她，看到她澄澈剔透像水晶一样的眼里，哀伤像是碎钻一样，将那些痛苦统统放大，折射出令人心碎的眼神。
　　“姐姐。”池盈轻轻道。
　　岚裳慢慢地移下了目光，对上妹妹那双让人望而生怜的纯净眼睛，勉力地勾勾唇角，泪水却顺着眼角慢慢滑下：“池盈，你还小，你不明白，这有多么残酷。”
　　她的声音轻柔又空洞，飘飘渺渺地像是飘在空气中的羽毛。
　　“姐姐，”池盈将手搭在岚裳的掌心里，“我不懂，可是你也不该懂的。”
　　是啊，她本来也不该懂的。岚裳恍惚地想。
　　说到底，她们人鱼族，本来就不该懂这些，这样才能安心地扮演好她们本该有的角色。
　　凭借着美貌嫁给冰火两族中最有权势的男人，然后生儿育女，生下下一个带有人鱼族血脉的帝王，维护人鱼族千万年的生存。
　　岚裳慢慢地蹲下，揽住自己的妹妹，就那样近乎歇斯底里地哭了。
　　她不懂也不想懂，可刃雪城一行，那个男人就此映在她的脑中心中，并且此生此世都再也无法释怀。
　　是他让她懂了，是他让懵懂的人鱼公主动了凡心，他成了她的希望，可他没有给她希望。
　　“池盈，喜欢一个人，原来是这样的感受。我喜欢卡索，我喜欢冰族，可圣尊为什么不出手帮帮他们，火王暴虐残忍，他若得胜届时三界之内将万民涂炭。为什么，圣尊为什么不愿意帮帮卡索……”
　　池盈被岚裳揽在怀里，她的泪水滴在她的脖间，掉落的瞬间就化成微凉的珍珠滚落。池盈透过岚裳看着远方的海底，又一朵血色的红莲掉落。她的神色始终波澜不惊，只在那些珍珠砸落的那刻睫毛微颤了一下。她的眼底似乎在一瞬掠过寒意，于是那朵尚未散开的红莲之火就在突然迭起的水浪中被狠狠地撕碎成齑粉。

　　三日之后，岚裳失踪了。
　　池盈听到这个消息时，没有意外。
　　她站在海底宫最外围的贝壳广场上，静静地抬头看着海面。
　　圣尊身边的祭司女官走到她身边，随着她的动作抬头看。
　　“红莲开得真密，不是吗？小公主。”
　　水面几乎被大片大片的红莲覆盖，那些血红的色泽乌泱泱地压在无尽海面上，将整个海底都映上了一片暗沉的死气。
　　“昭央。”池盈没有回头，只是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昭央却慢慢地扭回头来看着这位最年幼的公主。
　　“你说朝夜在世的时候，火族和冰族也敢让红莲和冰矢开在无尽海面上吗”
　　“这是一个不能成立的命题，殿下。”昭央苦笑了一下，“那都是百万年前的事了。”
　　“朝夜是人鱼族第一个妖术师，但他总不会是最后一个。”池盈侧过脸来，看着昭央。
　　昭央怔住：“可您和岚裳公主，都没有成为妖术师的潜质。”
　　圣尊怎么会不想让人鱼族复兴呢，不，她大概是三界中最想的了。从圣尊的母亲，到一生以女王之尊周旋于冰火两族的圣尊自己，再到命运多舛已香消玉殒的两位小公主的母亲，哪怕就是那位不得所爱郁郁嫁入冰族的莲妃。每一个人鱼族的女子，耗尽自己的一生，所求的，不过就是人鱼族的兴盛罢了。
　　只是有些事，不是你想，它就能够实现的。
　　人鱼族这百万年来，再没有一位有能够成为妖术师潜质的孩子了。
　　池盈却突然笑起，昭央觉得她似乎看了一眼自己，却又好似没有。
　　然后人鱼公主抬起了自己的手，于是那一片笼罩在水面上的红莲被直冲而起的水箭从莲心穿过，刺成丈高的水墙，回旋拍荡，待到水面平复，昭央再找不到一丝的红色。
　　“这世间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命运评定我只能成为一个有灵力的人鱼公主，毕生都成不了巫师，可是昭央你看，这不是巫术是什么？”
　　池盈这回真真正正地看了一眼昭央，长睫温柔颤动，在她眼下打出阴影，她的神态纯洁温柔如初，天真烂漫，至美至纯。
　　“或许我这辈子做不到了，但我总该让我的后代做到。俯首认命，是你们活着的方式，但永远，都不会是我的。”
　　昭央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深深凝眸。
　　圣尊，或许您一直以来，都看错了。这个您从未寄予过厚望的公主，她的身上，或许才肩负着人鱼族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