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55章 新野 ...
-
姬荀觉得好笑，揽着她的腰，戏谑道：“你还是个小丫头，一天到晚却在想什么？你还不满二十岁，一直到三四十岁，每年都可以生孩子。我就不信，你二十年都生不出一个子嗣来。”
说得很对。妫祯也笑，神情轻松不少，但仍然不放弃问题：“臣妾是说假如。”
姬荀好脾气地哄道：“好了，先别想了。咱们少年夫妻，来日方长。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妫祯低下头，沉默了片刻，缓缓道：“臣妾碰到了李氏夫人。”
“谁？”姬荀反应过来，“哦。你都知道了？”
李氏本是正室君夫人，德貌兼备，备受老息侯的倚重宠幸。她被降为庶人的真正原因只有一个：没有子嗣。
因为无子，在宫内便没有倚仗。
李氏夫人从不结党营私，与朝臣也不熟悉，百官少有人为她说话。年老色衰之后，李氏被老息侯厌弃。
恰逢此时，息国要与蔡国联姻，蔡国便以李氏无子作为借口，要求老息侯迎娶蔡国公主为嫡妻。
那时候老息侯还知道收敛，虐死嫔妃的事情还不算多，列国还是有人愿意把公主嫁给他的。
老息侯得了新妇，遂废李氏为庶人，立蔡国公主为君夫人。第二年，蔡国公主有娠，生一子，便是姬荀。
姬荀明白了妫祯的担心，慨然道：“夫人勿忧，勿忧。你肯下嫁于我，已经受委屈了，我怎么会让你再受委屈呢？大婚的时候我就说过，今生今世，我姬荀只有你一个君夫人，绝不另娶，你忘了吗？若有些媵妾嫔妃，那也只是摆设，绝无可能晋为嫡夫人。你放心，我说话算话，你将来的日子，绝不会比现在差，只会更好。你不会是第二个李氏夫人。”
妫祯心头暖热，将头埋在他胸前，动容道：“夫君，万一你若是为难……”
“息国境内，谁敢为难寡人？”姬荀揽紧了她，果决道。
妫祯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双臂带来的温暖力量。想起当初她冒险出嫁，实在是此生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了。
所谓恩爱，除了男女之情，还有恩情。姬荀待她，难道不是最大的恩义吗？
她抬头深情看着姬荀。
面前这个人，她将与他生同衾，死同冢，生死不离。
姬荀突然想起一事，问：“对了，那个假冒公主的郁小蝶，你还记得吗？”
“谁？哦，那个蔡国宫女。她怎么样了？”
姬荀轻描淡写道，“烙刑，烫死了。以后如果还有人敢冒犯你，就是这个下场。”
妫祯打个寒噤：“为何不用鸩酒？”
赐死是必须的。她向来对别人的恩情记得极牢，仇也是一样。以前受尽折磨却只能默默忍受，那是因为她无力反击。现在，她有能力保护自己。
即便如此，她也觉得，烙刑似乎残忍了些。
所谓烙刑，是在铜笼下方架起炭火，将其烧得极为烫炙。再将犯人剥光了丢进去。犯人在铜笼内惨呼哀嚎，白烟嘶嘶腾起，焦气阵阵四溢，顷刻手脚皆熟，至犯人皮焦骨黑而气绝，再弃之于荒野，让野犬将其噬尽。
“斟酒太便宜她了。不折磨折磨她，如何对得起你遭的罪？”姬荀冷哼，犹自忿然，“快了，你等着看吧，蔡侯那匹夫也快了。”
“国君要兴兵？”妫祯蓦然而惊。她身中谶语，不愿战乱发生，更担心为息国和姬荀引来噩运。
“我知道，你不希望打仗。”姬荀面有得色道，“我答应你，息国不会出一兵一卒。改日我还要派使者去蔡国呢。即便如此，我也能替你把这个仇给报了。”
如果真能如此，当然是好事，但妫祯心中莫名忐忑：“国君如何打算？”
“我自有法子，夫人静候佳音便是。”
九月天气净爽，鸿鹄高飞。
今日，按照习俗，息侯携妫祯告庙于公宫，并行“反马”之礼，表示正式接纳新妇，不会出妇。
自此，妫祯正式成为息国官方认定的君夫人。
妫祯此时已别无所求。她的人生如同梦想的一般花团锦簇，尽善尽美。假如再有一双儿女，人生还缺什么？
夜半，妫祯睡得恍惚，听见有寺人低声禀报姬荀，说某某将领求见。
姬荀听了，马上披着外袍出去了，俄顷又回来。
妫祯也醒了，直觉有大事发生，听见外面隐隐似有嘈杂之声，又听不真切，再也睡不着。
半晌，姬荀才回来。她便问：“外面怎么了？”
明灭的烛燎下，姬荀的表情与往常不同，低声道：“楚军来袭，正在攻打息国城池。”
待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妫祯惊坐起，双眸惶惑，髹黑长发之下，一张脸骤然苍白如雪月：“为什么？”
姬荀想起她在蔡国的遭遇，心像是被揪了一把。他上前怜惜地抱住她单薄而柔润的肩头，宽慰道：“是楚军，不是蔡国人。他们很快就会撤去。无妨，无妨。”
她微微喘气，渐渐平静下来，疑惑地重复：“楚军？”
“嗯。你先歇息，我要去督战。”
妫祯心里有一千个疑问，都说不出口，只唤了一声：“国君！”
“你放心，楚军不会损我息军一分一毫。这番好戏，少不得要我亲自出面。”
蔡国，上蔡城。
宫中万籁俱寂，只有促织唧唧而鸣。
这也是蔡侯姬季生命中最后一段平静的时光，在烛灯下提笔批示一堆的简牍。
寺人低声提醒：“夜半了，国君也该歇息了。”
姬季抬头看了看漏壶：“知道了。”又拣了几册紧要的批完，搁笔。
寺人小心翼翼道：“国君，今晚去哪位夫人宫里？”
姬季起身，伸个懒腰，随口道：“你说说看，寡人应该宿在哪里？”
寺人赔笑道：“小人不敢妄言。”
姬季想了想，兴味索然道：“太晚了，就睡在书房吧。”寺人为他宽了衣。
刚刚卧下，听见书房外脚步匆匆，夹杂铠甲铿锵之声：“军务紧急，烦请通报国君。”
姬季闻声，披衣坐起，道：“谁？进来说话。”
戍边将军薛卯带着外面的兵戈风霜之气匆匆入内，跪地禀道：“楚军突然夜袭息国，息侯派人飞马求援，请国君定夺。”
“楚军偷袭息国？”姬季诧异，“所为何事？为何突然夜袭？”
继而想到了什么，蓦然一惊，起身急问：“楚军现在何处？双方有无交战？息侯夫妇是否安然无恙？”
“就在新野。息人死守城门不开，两方暂无伤亡。息侯正率师抵抗。”
“那就好！”姬季如释重负，问：“双方兵力如何？”
“楚军车一百乘，步卒两千，息军仅有守城士卒一百余人。”
姬季心都凉了，摇头长叹：“楚军身经百战，素有虎狼之名，而且人数众多，息国区区百余士卒如何抵挡得住？”
他稍一思索，毅然道：“传令，立即调集车两百乘，步卒三千，随寡人驰援新野！”
薛卯立即磕头，劝道：“启禀国君，此次事出突然，还不清楚楚军的意图。国君身份贵重，不宜贸然前往，以免节外生枝。臣斗胆请命，代国君率师救息。”
蔡侯姬季眼睛似有星光：“寡人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这个良机，怎么能错过？”
“国君！”
蔡侯姬季恍若未闻：“来人，取寡人甲胄！”
他知道，息国是她的天地；息侯是她的夫，她的天。
救息国，救息侯，便是救了她。恨意便可从此消弭。
这是上天的美意，他怎能辜负？
蔡侯姬季披挂盔甲，在戎车上望向墨黑的夜空，想着妫祯的微笑，胸中顿生豪情。
新野距上蔡不远，蔡侯姬季很快便已抵达新野城下，看见楚旗飘扬，围在新野城下，呐喊声声，戟甲金声撞击，正在攻城。息军紧闭城门，死守不开。
仔细一看，便可发现，楚军人数其实尚不足一千人，只不过士气高昂，攻势凶猛。
而蔡军足有步卒三千。
姬季见状，顿时底气十足，他望了望黎明前黢黑的天空，下令道：“围起来！”
蔡军得令，擂着战鼓，来势汹汹，就向新野城包围过去。
楚军猝不及防，但幸亏反应敏捷，在蔡军的攻势下，慌不择路，朝郊野逃去。
本来蔡军的士卒们面对楚军时还有些底气不足，眼下亲眼目睹号称天下无敌的楚军竟如此窝囊，陡然信心百倍，个个都摩拳擦掌，打算活捉几个楚卒回去请功。
蔡侯姬季也正在兴头上，下令：“追击楚军，灭此朝食（注：灭了他们再回去吃早饭）！”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第55章 新野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