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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天生冷漠? ...

  •   不待苏茉从震惊中回过神,沈洛又继续说道:“有关于我和我的家庭。如果你不能接受,我都可以理解。”
      他说这些的时候,长长的睫毛低低下垂,在下眼皮处形成了淡淡的阴影,褪去一身骄傲伪装的他,实则更像是个需要他人保护的孩子。
      “沈菲菲其实是我名义上的妹妹,她之前并不姓沈,我母亲去世后,那个男人便迫不及待地把另一个女人接进了家门,沈菲菲就是那女人带来的孩子。我和他们一家人的相处并不愉快,十六岁便净身出户,主动和他们脱离了所有关系,靠自己打工赚来的钱生活。”那样黑暗无光的日子,他却仅仅用了短短的“并不愉快”四个字所形容。
      生父本就工作忙碌,对他鲜少问津,继母更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虚伪做作之人,而沈菲菲则不满于他高傲冷淡的态度,小小年纪便使尽手段让他这个所谓的哥哥在这个家里过不下去。
      起初她只是偷了沈洛的作业本丢掉,但后来,他对她无聊的挑衅的无视使她恼羞成怒。有一次,趁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在,沈菲菲故意趴在自己卧室的地板上来回大喊着心脏疼得厉害。虽然厌恶,但沈洛不忍心真的让她去死,就赶了过去,谁知他刚一推开房门就被衣衫凌乱的沈菲菲绊倒在地,还被她借机扯掉了前领的扣子。继母陈氏下班回家便看到了这样的情景,宝贝女儿形容不整,手里攥着几颗衣扣哭诉着继兄那天理不容的兽行。
      陈氏借此机会对沈父又哭又闹,不惜以离婚为威胁,让沈父为她们母女主持“公道”。沈父虽知自己的亲生儿子不会做出这种事,但为了留住陈氏,还是把沈洛痛打了一顿,骂着“你给我滚出沈家!”这样的话。而沈菲菲那时就站在一旁看着,脸上满带着解恨的笑意。
      他并没有为自己的痛苦遭遇而哭泣,只是为他那含恨自杀在家中的母亲而不平:“你就为了那个女人?那我妈呢?这些年来,你难道都不会有一丁点的自责?在夜里,你和那个女人难道就不会被噩梦惊醒?你们凭什么活得那么心安理得?凭什么?!”
      当然,除了气急败坏的“滚”字之外,他不会得到任何其他答复。
      大年二十九,少年沈洛就这样顶着张青肿的脸,离开了那个毫无温暖却称之为“家”的地方。漫天纷飞的雪,像是践行的悲歌。
      从失去母亲的那一刻起,阖家欢乐的日子就早已注定与他无缘。离开,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当然,这些不堪的回忆,他并没有讲给苏茉听。那些暗自涌动的思绪,那些不为人知的艰辛,一一被他埋葬在了无数个独自度过的寒冷冬夜。只是偶尔,节日里夜幕下盛绽的喜庆烟花,会隐隐刺痛少年的眼睛。
      “你知道吗?我本来有机会救她的。如果… …如果那天我能早一点赶回家,她就不会死,是我那无用的善良害死了自己的母亲!我其实没有资格怨任何人!没有资格… …”他将尘封的旧伤疤亲手撕裂,鲜血淋漓的画面依旧清晰如昨。
      十三岁的那个冬日,沈洛永远都忘不了。
      那天,依旧是个大雪纷飞的日子。放学之后,他在马路上救下了一个摔倒在雪地里的女孩,就在他将她拉起的后一秒,飞驰的汽车从女孩刚才所在的位置疾驰而过。
      若不是他当机立断,一条鲜活的生命便会在转瞬之间消逝。
      沈洛替小姑娘一一拾起从书包中掉落在雪地各处的文具,又轻轻地替她檫去脸上的泪水,用自己那同样算不上大的手掌包裹住她冻僵的双手,温柔的童声安和地响起:“小妹妹你别怕,哥哥送你回家。”
      他一手牵着她,另一只手捧起小姑娘身后装满了书本的纸箱。
      女孩停止了哭泣,鼻头红红的,用一种看见了最神圣的神祇的目光将他望着,可口中却怯怯地说道:“不,大哥哥,这样太麻烦你了,我自己就可以。”
      “我顺路。”也许是小姑娘那明明需要帮助却还在逞强的倔强模样引起了他内心的共鸣,小沈洛开口说出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句谎话。
      几乎绕了大半圈路程,沈洛才把女孩送回家。好在,他们年龄差不太多,路上也不至于会觉得无聊。
      “大哥哥,你真的就住在这附近吗?我们还会再见的吧?”她天真的睁大眼睛。
      他不语,只是以微笑作答。
      那时的他们不会知道,这个小小的邂逅会给自己将来的人生带来怎样天翻地覆的影响。
      一切转变,自那天他回到家中后展开,残酷的命运来得太突然,往往令人措手不及。
      小沈洛推开家门,有些迫不及待地要向母亲炫耀自己今天又听话地做了件好事,却在推开浴室门的一刹那,被鲜血侵红了双眼!
      血!血!血!满地都是鲜红色的血!
      而他的母亲就苍白着脸颊躺在血泊的中央!
      “妈!妈!你怎么了?别吓我!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心情一下由天际直线跌落至谷底,沈洛一边按住母亲手腕上还在不停流血的伤口,一边拨打着120急救电话。
      “对不起,孩子,我们已经尽力了。如果,再早10分钟拨通电话… …”大夫看着这个抱着母亲遗体哭泣得几乎晕厥的男孩,不忍心再把话说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竟是自己的一时心软害得母亲失去了最后的抢救机会!
      为什么他的好心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还记得母亲生前常教育他说:“种善因、得善果”。若是,这份善要用他最亲爱的人的性命来换,那么他要它又有何用!
      无数次午夜梦回,母亲苍白的面容伴着如汩汩泉涌的血水在沈洛脑海里挥之不去,无论再怎么坚强,当时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却不得不一个人独自面对在那种年龄不应该承受的苦痛。
      他一直不明白,对自己疼爱有加的母亲为什么会忍心撒手而去,丢他一人独活在世上。直到有一天,他在家里碰上那个父亲带回来的比母亲更年轻漂亮、更会讨男人欢心的女人。
      “恶心!”他当时的这一句话直接让那眉目含笑的女人花容失色,虽被沈父重重地赏了一记耳光,心中却是说不出的痛快。
      不知不觉,善良开朗的他逐渐成了那个同学们眼中独立、冷漠、骄傲、清高、不近人情、却又优秀得不可逼视的沈洛。
      冷面校草,素来会引起女同学们的无限遐想,各种极尽心意的表白,他都通通回绝。女人的献媚讨好,只会让他想起母亲是如何被逼到绝路,因而反胃不已。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面前的人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那间充满了至亲的血气的屋子,反复低喃着同样的话。
      苏茉本来静静地听着那些“有关他的家庭”的过往,却不曾想会了解到那个曾从她的好朋友秦慧口中听过不下十遍的故事的真正结局。
      阿慧她可能永远都想不到,原来故事的最终,竟是如此的,令人悲伤… …
      “茉茉,你不知道,从他牵起我的手的那一刻起,我便认定了他是我冬日里的那抹阳光,唯一的、属于我的阳光!”说这句话的时候,秦慧的笑容是那么真挚明媚,仿佛那缕阳光正从她的心底里透出来,可以把整个人都点亮。
      而此刻,身为她那缕阳光最终来源的人却处于深深的自责中,像是一只受伤后独自默默舔舐伤口的小兽。
      苏茉突然替他们两个感到莫名的心痛,从身后轻轻环住了沈洛,试图给予此刻脆弱不堪的人些许安慰:
      “不,沈洛,这并不怪你!你挽救了一个女孩的生命,你的妈妈会在天堂为你骄傲!你也许不知道,当年的小姑娘一直在找你,从未放弃过!她其实就是… …”
      “我不想再见到她!”他毫不留情地出口打断了她的话,“也不想再听到关于她的任何消息,我甚至…后悔当初出手救她!呵呵… …苏茉,这才是真正的我!”沈洛转过身,与怔愣的苏茉平视,缓缓启唇道:“外表光鲜,实则扭曲、自私、充满了阴暗面、还继承了那个男人肮脏的基因!”
      “我说这些,就是想要告诉你,清楚状况之后,你有权选择离开。”反正他已经习惯了被自己重视的人抛弃,一如撒手而去的母亲,一如不念亲情的父亲… …
      孤单久了,亦成习惯。而这样的习惯,无所谓喜欢还是厌恶,只有接受。
      可苏茉知道,眼前的人再也经不起任何的失去了。她起身替他披上一条薄毯,柔声道:“你休息一会吧。我在这里陪你。”
      虽是出于不忍,她总归还是选择了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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