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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0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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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三升入国高的春假里,迹部景吾收到了来自北原千瓷的告别信息,内容很短。只说要去名古屋念书,哪所高中住在哪里都没有说。之后客套地:“以后见面的机会很多啊,隔得又不远。”云云。迹部景吾的感触并不深,只是友好地回了一句:“如果有机会本大爷会去看你。”迹部景吾打出这句话是漫不经心的,凡事一旦加上“有机会”就可以无条件变得遥遥无期,有机会,也可以没机会,反正一张口头支票,当不当真彼此都心知肚明。况且,如果就真谈他们之间的关系,至多也就是“朋友”而已——一小时四十分钟的新干线,从东京到名古屋,既辛苦又尴尬。
“那太好啦,有缘再见哦。”
这是北原千瓷的最后一条信息。
不过,这一天忍足侑士反应倒是鲜见的大,这是二月某个下着大雨的深夜,一通电话生生将迹部景吾从沉睡中拽醒。看清屏幕上显示“忍足侑士”后不过三秒就被当即掐断。之后迷迷糊糊的记忆里迹部景吾又连续掐了好几次,最后盛怒之下又极不耐烦地接通,尚未来得及发火就听见忍足侑士异常冷静的声音——
“景吾我一不小心把你们家那家酒吧砸了,你快来一下。”
“……!?”
迹部景吾赶到现场时忍足侑士正靠在酒吧的门口无所谓地吸烟。酒吧一片狼藉,水晶杯和吧台上名贵的酒全部被翻倒,迹部景吾用力将挡在门口的忍足侑士推开,上前和经理交涉,至少谈了有二十分钟直到迹部景吾放出:“你以为本大爷不可以解雇你?”这样的话后经理才勉勉强强放了忍足侑士一马,但仍然转过头恨恨地说了一句:“纨绔子弟。”
迹部景吾听见了但是懒得多计较,拖上损友走出了酒吧。解决问题就可以,不必与不和自己在一个层次上的人多言。
一路上很沉默,本来迹部景吾应该搭上自家的豪车扬长而去。却意外地接受了忍足侑士的夜行邀请,深夜的雨星星点点,忍足侑士拿手插在口袋。在走了半个小时后冒出一句:“我和阿瓷分手了。”声音平静,听不出难过与起伏。“所以就来买醉?还真是不华丽。”迹部景吾冷哼了一声,“发起酒疯来还真和那些臭流氓一样呢,本大爷以为你在发酒疯上也会有点创新。”转过头看周围高耸的大厦,灯光在一圈圈地熄灭,整个城市只剩下了路灯微弱的光线。那是多遥远的记忆了,2007年的初春,冬季已经过去,夜雨却还是寒冷的。
“有创新啊,至少我敢把你家酒吧都砸了。”
“嘁,少无耻。小心明天账单发到你爸公司。”——理所当然迎来的是对方不屑的嘲讽。忍足侑士掏出烟盒递给对方,迹部景吾瞥了一眼扭头拒绝。
忍足侑士抽烟酗酒样样都比他来的更早。
“北原今天和本大爷发信息说是去名古屋读书了。”又往前走了一会,迹部景吾转过头看仍然在抽烟的忍足侑士。“怎么分手了啊嗯?本大爷觉得她挺好被你骗的啊。”对方没有回答,继续闷头前走。迹部景吾转过头想了想又补了一刀:“想不到你也有被甩的一次啊嗯?北原还真是厉害呢。”
但是分手的具体原因,那一整晚忍足侑士都没有开口说。之后他也似乎颓废了几天。只是在进入国高的第一天,忍足侑士又恢复了国中时期放荡不羁风流倜傥的花花公子style。迹部景吾看到他这德行倒也是莫名放心不少。也就不再问他关于北原千瓷的事。
三年里迹部景吾偶尔会想到北原千瓷,最深的印象仍旧是那年从窗口走过的素颜少女。披着满身的阳光,头发像洒了一层金粉。没有绝美的容颜却有惊艳的气质。
国高三年,忍足侑士再也没有追过任何一个女生。并不是没有谈过恋爱,追求他的人络绎不绝,却依旧是三个月内就散了。许多事,虽然嘴上不常提,但伤口却还是伤口。
北原千瓷将椅子放在书橱前爬上去,从书橱顶端找到了蓝色的同学录。书橱很高,同学录略沉,她手一滑没有拿稳。整本同学录哗地一声落到地上。门外响起母亲的声音:“阿瓷你在干吗?”;“没干嘛!”北原千瓷蹑手蹑脚地从椅子上走下来,拾起国中时的同学录。冰帝学园是东京数一数二的贵族学校,所以转学的原因一是父母对之怀揣了更多的希望不希望她被纨绔子弟所干扰,其次是她略有私心的离别。
北原千瓷还记得那一天父亲对她说可以让她去一所对她发展更好的学校念国高。“可是不在东京。你愿意去吗?”
“很远吗?”
“还好,也许有点远。但是对你有好处。”北原千瓷转过头望着自家墙壁上挂着的一副画,她知道父亲曾在一个放学意外撞见她和忍足侑士共同走出校门。这件事父亲从来没有多提过,但北原千瓷确信父亲早已了然自知。大概这也是转学的另外一个主要的隐性理由,北原千瓷回忆了一下这个情节,踌躇后摇摇头。
“我不要。”
“你可以大学再考东大,亚细亚,都可以。如果你去那你一定比你在这里好。”父亲的面容带上了一丝严肃,停顿了一下又加重语气:“这里总有人让你分心。”
北原千瓷知道所谓的商议最后还是会变成命令。她转过头看了看落地窗,又望向了父亲的眼睛——
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好了,反正你最有主张就是了,也不必和我商量。
语毕就上楼,北原千瓷和父亲一向没有太多话。
这一天也是北原千瓷提出和忍足侑士分手的一天。
是分手吧吗?其实说到底,是他不愿意再等她了吧。
大概是一个月后,新干线沿着东海岸线飞驰,那一天东京的天呈浅灰色,北原千瓷把头倚在窗边,她从未想过,与东京这座城市的缘分便也至此结束了,之后每一次回家,都仿佛是这个城市的客人了。她从此便成了异乡客,无论定居在哪最终都仿佛是客死他乡,在她离开后,便也的确再没有了家。
天气那么灰暗啊,到了名古屋时却又放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