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恶女》刘芷

52、我不知道

　　她知道这夜光杯是玉做的，也知道既然自己是那般解释，那这夜光杯发光与否不知道，颜色必然是透着绿的。可是！这托盘上此时，有好多个绿色玉状的杯子啊！挑哪个啊？挑哪个，对的几率也不高啊！

　　王妃似乎是看出了什么，却只是笑着旁观，任由她的准嫂嫂尴尬出丑。直到有那么一会儿后，她看墨凝的额头已经沁出了汗滴，似乎才满意起来，转头令自己的侍婢拿出夜光杯，倒酒。

　　而周围，窃窃私语声不断传来。

　　“赵家也算大户了，怎不识得夜光杯？”

　　“许是小姐饮酒不多吧……”

　　“这与是否饮酒有何关系？何况那赵小姐，适才不是喝的很痛快！”

　　“听闻今日梁大人千金的衣裳便是赵大小姐做的，没想到她自己的妹妹也穿了一套一模一样的来。一个大家闺秀，成日在外奔走生意，又给他人做衣裳，这都是下人的活计啊！”

　　“大小姐刚才一起身，不还跌倒在地吗？这赵家大小姐，似乎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啊！”

　　“是截然相反吧！”

　　他们小声说着，不时传来笑声。

　　墨凝咬牙隐忍着，接过了侍婢递来的夜光杯，此时葡萄酒在杯里，果然有点艳红如血的意味，似乎正解她的愤懑。

　　王妃听了这些言论，一笑，摆手道：“大家莫要妄自猜测。本妃丫鬟都认得的夜光杯，赵大小姐会不认识吗？”

　　这辩白不说还好，一说让墨凝更不舒服，这意思明摆着，她连王妃的丫鬟都不如！赵家老太太就在不远处，赵老爷也在旁边，这王妃，就这么乐于公然羞辱她吗？难道她墨凝丢人，闫家就光荣了？

　　墨凝的脸色十分差，却一言不发。见王妃举杯相邀，便一仰头，将葡萄酒饮尽。

　　“王妃，我可是能退下了？”墨凝放下杯子。

　　“不急。”王妃起身行至墨凝身边，亲昵地拉上墨凝的手，至自己所在的宽大的主座上坐下，“我还想与准嫂嫂多聊会儿，那白酒与玉露酒，还未请教……”

　　墨凝站起身来：“我不知道。”

　　王妃没想到墨凝来这么一出，抬头看去，却见墨凝直白又生硬的目光。“不知道？”她似乎不敢相信，墨凝会脸都不要了，这么直白。

　　“我不知道。”墨凝毫不理亏。她脱离开王妃的亲昵，绕开条案走到座下一福身，“墨凝有负王妃抬举，实在不知这些知识。”

　　人们都认为女子本该唯唯诺诺或温柔贤淑，倒是没见过什么都不懂却还这样理直气壮的。一时间，堂下有人惊叹、有人发笑。赵老爷被气歪了不说，闫铮也对这墨凝的表现有点意外。

　　墨凝见大家反映的似乎有点激烈，倒也不在意，转向众人道：“你们知道的我不知道，我知道的你们不知道。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哦？”一个穿着光鲜的中年男子呵呵笑着，似是不太满意墨凝的傲气，“那赵大小姐，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三年内，天上会出现大长星。”墨凝说道，看着满场质疑的目光，她不屑道，“不信，就请王妃抽空请司天监算算看。”大长星就是彗星，彗星七十六年出现一次，墨凝偶然一次看梁国书籍，得知约七十三年前梁国上空层出现过一次彗星，便随口做了这推论。

　　“王妃！”一声细腻软语。众人转头，见正是酒商家的江小姐，正摇曳身姿款款走来，“王妃，小女自幼随家人游走巡视自家酒厂，酒的知识自然是懂得些皮毛。不若就看看小女是否能答对，若是答对了，”江小姐说着，向闫林玄的方向瞟了一眼，又看了看王妃，道，“就将这两种酒所配的杯子，赏赐与我。”

　　王妃此时正找台阶下，见江小姐出马，也不在见自己将礼物转赠他人是否会让墨凝不高兴，笑着答应，却并不许墨凝退下。

　　江小姐瞥了一旁的墨凝一眼，走到她身边不动声色的一推，自己便占据了主场的位置，先是优雅地掀开酒壶，手指轻轻地将气味扇到了面前品评了一番，而后又将白酒、玉露酒与酒器的匹配道理说了出来。她本就是酒商出身，能答对这个问题不奇怪，但走动间那款款的身姿、娓娓道来的声音，着实让在场的公子们惊艳了一把。

　　言毕，江小姐看着众人欣赏的目光，微微得意地向闫林玄的方向看了一眼，从他眼中读出赞许之色，江小姐很是满意。王妃也未食言，将与白酒相配的犀角杯、与玉露酒相配的琉璃杯选出，赠与了江小姐。江小姐很是开心，连忙叩谢，捧着杯子得意洋洋地在墨凝身前走过。

　　“大小姐，你也下去吧。”王妃对墨凝道。

　　墨凝一听，连忙福身，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三两步，便赶上了一脸炫耀之色的江小姐。

　　“我说江小姐！”墨凝在江小姐身侧道。

　　江小姐回过头来见是墨凝，便翻了个白眼：“真不明白，闫家怎么就选中了你这个粗鄙妇人。”

　　墨凝懒得理会江小姐的言语，只是状似好心地提点道：“江小姐走路慢些，小心脚下。”她说着，加快步伐超过了江小姐，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可是还没走离江小姐两米远，便听身后咣的一声，那江小姐跌倒了，此时扑在地上的样子与适才的墨凝无异。手上奉若珍宝的两个杯子，自然也是应声细碎。

　　“哎呀！”墨凝夸张地惊呼一声，赶紧回身走了几步去扶江小姐，混乱中顺便将地上的一块圆石头踢进了旁边的树丛里。看着江小姐一脸的尴尬和对杯子的惋惜，墨凝心里痛快极了，心道：别以为我没看见，刚才我起身离座时可是你踩了我的裙子绊倒我的。

　　“赵大小姐，江小姐替你答了问题，你怎能心怀不满伸脚将她绊倒啊？”说话的是一个不认识的女子。

　　墨凝还真佩服这些人唯恐天下不乱和扒瞎的本事。是，正房花园地面干净平坦，日日清扫一块石子都没有，唯一的鹅卵石是墨凝刚才扔到江小姐脚下的，并无人看到。但是在墨凝超过江小姐走开后，江小姐自己好走了数步才摔倒，这姑娘哪只眼睛看见是她墨凝伸脚绊人了？她脚有那么长吗？

　　“你们不要怪大姐姐！”赵婉凝赶紧蹦出来，“大姐姐许是心里不痛快，不小心罢了……”

　　墨凝回身一记白眼，当即让赵婉凝闭上了嘴巴。“适才，我超越了江小姐六七尺的距离，江小姐还是步伐稳健好好的走着，她摔倒了，与我有何关系？”墨凝说着，看向了中间席位那些看热闹的公子哥们，“公子们可是看得清楚吧？”

　　男人们极少有参与是非和八卦的兴趣，自然也就据实回答：“确是如此。”

　　墨凝又看着江小姐：“那你怎能怪我绊倒你呢？”

　　江小姐气急败坏：“又不是我说的！”说着几乎哭起来，看着地上的碎片道，“我的杯子……”

　　墨凝看着江小姐的样子，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痛快，拍了拍她的肩膀凑近她，一副安慰的表情，但出口的话却是：“江小姐，刚才你绊倒了我，现在我绊倒了你，我们两不相欠啦！”

　　江小姐闻言，登时杏眼圆睁，几乎喊出声：“赵墨凝！你信不信我告诉王妃！”

　　“你去！”墨凝赶紧让开了一条路，“你去，反正我有证人。”墨凝说着，指了指身后的人。

　　江小姐顺着墨凝的指向看了去，正巧看到了一脸担忧看着这边的闫林玄，本欲发作的情绪，赶紧压制起来。她瞟了闫林玄一眼，又看了看丝毫不软弱的墨凝，只得忍气吞声，柔柔弱弱地起了身，令丫鬟拾起地上的碎片，自己则又返回王妃面前去致歉。

　　墨凝冷笑一声，翻了个白眼，就回到了座位上。与她同一座席的姑娘们，看墨凝的眼光都有些怪怪的，似是很看不起她刚才的行为。连什么酒配什么杯都不知道，不知道也就罢了，还不虚心学习，这叫什么小姐，居然还那么好运能做闫家的儿媳妇。

　　不多时，江小姐回来了。众女子见她不但没有垂头丧气，反而是一脸春风得意之色，再看她手上，分明多了一只雕琢精美的白玉如意，便知是王妃大度，非但没责罚，反而再赏了她更贵重的礼物，不觉哗声一片，甚是羡慕。

　　江小姐先是对其他人炫耀了一番，而后马上附到梁小姐身边，双手将玉如意捧上，谄媚道：“妹妹能得此宝物，都是姐姐的面子，姐姐和王妃自小情同手足，听闻妹妹也一直与姐姐要好，这才将自己珍藏许久的玉如意赠了我，”江小姐说着，瞟向墨凝，“以抚慰我，令我不要为打碎了杯子自责。”

　　“这是你招人喜欢，可不是我的功劳！”梁小姐笑着回绝，心里却是十分满意。

　　墨凝听着耳边的笑语，嘴唇抖动了两下，将筷子啪地一放。“走，溜达溜达去。”她说着擦了擦嘴，拎起裙子要起身。

　　“大小姐，现在离席……”桃红有些迟疑。

　　“我还不能上个厕所啊？？”墨凝反问了一句，坚决起身，“再说这里够恶心了，我可吃不下。”说着，抬脚就走。

　　桃红低头跟随，流芳扶着墨凝的胳膊，回头对着江小姐撅了撅嘴。

　　江小姐正巧看见流芳的表情，愣了一愣，而后摇着梁小姐的胳膊控诉起来：“姐姐，你看赵小姐的丫鬟都敢对我无礼！”说着，她又转向赵婉凝，迁怒道，“你们家的仆人，都是这般冲撞主子的吗？”

　　赵婉凝无端端被连累，心里十分不快，毫不客气地顶撞道：“那是她扶风轩的丫鬟，跟我鸾栖阁有何关系！”

　　“你！”江小姐气不过，正要回嘴，被梁小姐用手制止。

　　“别吵了，你们俩吵个什么劲儿。”她说着，伸头看了看墨凝的背影，“咱们不如去看看，赵大小姐要去做什么。”

　　话一出，立刻有人响应，江小姐和赵婉凝前一秒还在不愉快，这一秒却出奇的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