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番外·江月年年（二）·长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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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尘叛离狼牙的那日天空晴好，万里无云。
她握着蛊笛一路从大门杀了出去，曾经在狼牙军眼里万分熟悉的招式如今却纷纷对准了他们。看着紫衫女子如入无人之境的杀出了洛阳，他们才想起来这个被遗忘许久的天一恶女的名号。
在那位逐日长老的光芒下，他们忘了这个好似已经被磨平了毒牙的蛇蝎，等他们毫无防备的将致命之处露出来的时候，她已经猝不及防的咬了上去。
令狐伤匆匆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只有女子乘着轻功而去的身影，在盛阳下那么的刺目。好似这本该是她归去的地方。
是了。就算她笑起来妖媚如蛇蝎，她浑身上下沾满了毒物和鲜血，但是她的内心是亮的，与苏曼莎和令狐伤都不一样，她是向往着光的。
曲尘叛逃后，安禄山小小的惩戒了他与苏曼莎，令狐伤明白他只是做个样子罢了，他现在上下不少事还得倚仗着他和苏曼莎。
不久之后，令狐伤就从狼牙军那里听闻了曲尘出现在战场上大肆屠杀狼牙军的消息，她所到之处必定尸累如山，当那柄曾经为己方所拥有的刀刃倒戈一击时，带来的惧怕席卷了狼牙军上下。
安禄山亲下懿旨，由与曲尘不甚相熟的拜月长老亲自追捕叛徒曲尘。黑齿元祐也不负众望，终于在曲尘叛逃的半年后即至德元年诛杀了她。
此时已经是至德元年的深秋，令狐伤在庭院中站了一夜，第二日便下了指，命身边的亲兵瞒着狼牙军上下去战场上收拾了曲尘的尸骨。
亲兵领了命下去，回来的时候手上捧着一个玲珑精致的瓷瓶。
“苏曼莎长老已经替曲姑娘收拾了尸骨，她说这是给您的。”
亲兵递过来一个锦囊，上面绣着杂乱无章的花纹，他隐约看出来是个尘字，打开的时候发现里面存了两缕发丝，正是当时曲尘剪下来的。
大概是贴身放着，又天天上战场，锦囊里外都沾了不少的血，令狐伤将锦囊翻过来的时候，发现右下角被女子用娟笔纤纤的提了个伤字。若不是仔细看，还真没有人能发现的了。
他攥着锦囊，脸色阴沉。
他想了很多，脑子里闪过万千思绪。多半都是曲尘这些年隐忍而奔放的情感。
她习惯在别人面前隐藏自己对他的情绪，生怕会给他带来麻烦，而当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她望着他的眼眸又是炽热而闪亮的，就像这锦囊一样，她以为她掩盖的很好，可是她怎么会明白她根本掩饰不了？
她的字写的那么小，也不怕他看不到吗？她那么沉默，不怕他不知道她的心里有他吗？
令狐伤觉得心里闷的很，他想起和曲尘唯一一次的亲昵，那时的月光明亮的一如昨夜。
他和她坐在一只小舟里，随着江流慢慢飘荡。他难得觉得困倦，便倚在床头阖眼休息，也许是觉得他睡着了，曲尘悄悄的凑过来，在他唇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那是她胆子最大的一次。
完全沉浸在激动中的曲尘没有发现令狐伤微微了睁开眼。在江南小舟上，在那一片月色如水里，少女被光尘笼罩着，她勾起微笑仰望着天上的圆月，微红的脸颊让他觉得这世间最美的事物也不过如此了。
所以即使是在多年后的今天，浮现在令狐伤脑海中的，不是大漠的关山如月，不是昆仑之巅的月色如钩，而是在那个似水一般的江南小镇里，那温和柔软的圆月光。
“师父。”
不远处，苏曼莎慢慢走来。她低敛着眉，视线落在他手上装着曲尘骨灰的瓷罐中，“师父意下如何？”
“按计划行事。”
“……是。”她垂着眼，站了一会儿又转身离去，行至门口又像是做了什么郑重的决定，“师父，我不悔。”
令狐伤阖眼，眼前又浮现曲尘巧笑情兮的身影，“我亦不悔。”
苏曼莎走后，在空无一人的庭院中令狐伤从袖中拿出不久前李猪儿悄悄写给他的信，上面写了与他安置多年的计划不谋而合的请求。
他撕碎了信纸，任由它们在秋日萧瑟的风中飘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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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德二年正月初一，狼牙军摘星长老苏氏曼莎与逐日长老令狐氏同日叛变，携中原侠士之手击杀安禄山于秦皇陵。
数日后，晋王安庆绪自立为帝，欲招两人于麾下，不得。甚怒，伏兵殿上，苏氏力战众人，不敌，卒。令狐氏不知所踪。
——《武林野史·唐》
很多年很多年以后，当安史之乱的战火熄灭，藩王作乱也被遏制，天下终于暂时安稳之时，江南小镇上出现了一位白发的英俊男子。
他生的与中原人半分不似，一双湛蓝的眸子里冻结着冰霜，说话也是冰冷淡漠。
他在这偏远的江南小镇上独居一人直至终老，说是等他的徒儿和妻子来寻他，可是到他临终之日也未曾有人寻来。他平日里喜欢抱着一个精致的瓷罐，里面装了什么也不得而知。等他逝去后人们才发现，那里面装着的正是一坛陈年的骨灰。
这个男人的一生为迷，没有人知道他从何而来，为什么选择孤独终老。
当繁华如水逝去，那精致的瓷罐里被好心人装上了两人的骨灰，埋在秦淮河边的柳树下。那昔日的故事里承载着的光辉也渐渐暗淡，那如传奇一般的西域第一剑客的下落终于再也无人问津。
只有那个在江南小镇孤寂一生的男人知道，在多年前那个晴空万里的下午，他失去了什么东西。他在记忆中一遍遍回味，任由疼痛日日夜夜啃食着他的心脏。
他看着她离去。
而这一别就是永生。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番外·江月年年（二）·长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