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之谈》子夜当归

97、忘川

　　毕剑锋身周的四象结界幻影若隐惹现，他警惕地看着平久津太阳久久没有说话，直到轻轻地移出了一步。
　　平久津太阳动了，他的速度快极，瞬间拦到毕剑锋与河水之间，流动的空气带起一大片雪雾。
　　“我不想杀多余的人。”平久津语气生涩道，“你还是不要过这条河的好。”

　　毕剑锋手上捏着一叠便签纸，说：“你的普通话又退步了。”
　　平久津一愣，随即嘴角扬起笑意，道：“那个不是我，而是我的影子，他的学习能力比我强太多了，也能办到许多我办不到的事情。”
　　“你确定你不会让吗？”毕剑锋手中符光闪烁，“那我只好不客气了。”
　　平久津反手噌然拔刀，刀刃寒光如雪：“请赐教。”

　　毕剑锋深吸了一口气，数道符光脱手而去，化做金光，平久津一刀劈开，瞬息间闪现到他面前！
　　毕剑锋：“！”
　　他完全没料到平久津太阳能再次爆发出如此快的速度，以至于完全来不及反应。
　　平久津反手握刀从下而上行云流水地一抹，玄武法相骤现，刀尖划过发出刺耳的撕裂声，随即法相破碎化作青光消逝，巨大的力量将两人分别远远地弹开！

　　那一下要是砍实了，毕剑锋此刻早已身首分离，在这个飞雪的天气中，他额角冒出冷汗瞬间被冻成了一片白霜。
　　“太快了……”毕剑锋暗暗想着。
　　平久津太阳拔刀结束之后，那长刀便被他纳回了腰间，但毕剑锋毫不怀疑地相信，哪怕只是半秒钟，那把刀的刃口就会再次割向自己的喉咙。
　　毕剑锋抬起手来，下一秒寒光却闪过了他的脖子，平久津太阳已经远远地站在了他的身后，一枚雪花落在他的刃尖上，被划为两半轻飘飘地落下。
　　平久津回过头来，不屑道：“你还是太……”
　　毕剑锋脖子上的伤口突然爆起青光，那光芒直冲云宵，将河边点亮如同一片白昼！

　　平久津惊疑不定地看着青光中的人影，片刻后一声龙吟响彻天空！
　　平久津太阳不由失声道：“什么？！”
　　“嗷！——”巨大的龙身从光中破空而出，青色的鳞片在光中闪闪发亮如稀世奇珍，巨龙盘旋直入暗沉的云宵，继而从云中探出头来，巨大的龙眼看着地面上的平久津太阳。
　　平久津太阳终于认真起来，将刀尖指向青龙的眉心。
　　“是我看低你了。”平久津太阳严肃道，“接下来我会认真，还请赐教。”

　　那青龙正是毕剑锋的化身，他被平久津太阳轻易破去了玄武法相，深知再不反抗将死无葬身之地，那玄武法相是四象阵中最坚固的一门，居然只能挡得住平久津一下，他在陆地上行动速度有限，只能转守为攻。
　　四周冰雪飞舞，主水的青龙正是它大发威力的时机。
　　青龙张开巨口，狂风从它的嘴中呼啸而出，将地上的雪面变成厚厚的坚冰。
　　平久津的速度太快，普通肉眼是根本追不上他的，而且毕剑锋的青龙化身只能坚持十分钟左右，此刻他翱翔在天空中尚不会被平久津太阳砍到，然而一旦他回到地面的那一瞬间，在那之前平久津若还活着的话，则基本宣告了他的死亡。

　　青龙之风虽慢，覆盖面积却大，它先是在平久津太阳绝对逃不出来去范围划上一个圈，继而继续冰化圈中的雪地。
　　平久津太阳能够比拟光的速度是在陆地上实现的，那么，冰化这片陆地，让他的脚下失去着力点，或许可以成为限制他的一个方法。
　　狂风凛冽，很快那一个圈里的陆地都变成了冰面，从高空中上看下去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着天穹翻涌的丛云。
　　而平久津太阳已经出现在冰面上，他撑着长刀，身上多处挂着冰霜，低着头一言不发，如果不是他的鼻前还在呼出白汽，几乎像极了一具被冻僵的死尸。
　　青龙停止了吐风，它的身躯不住翻腾，然后发亮消散成光点，云开雾散后现出满天的繁星。
　　青色的光点又再次聚集，凝出毕剑锋的人形，缓缓地降落下来，他的身边只有一红一白两道法阵，古朴的纹路隐约闪现。

　　一动不动的平久津太阳说话了：“你还不笨，知道我离不开这里。”
　　毕剑锋漂浮在冰面上，他的衣角迎风而动，除了法力使用过度而显得脸有些发白，其他一切正常。
　　“其实你可以走的。”毕剑锋说，“离开这条河，毕竟我的法力有限。”
　　平久津道：“你知道这是什么河吗？”
　　毕剑锋的眼角余扫过平静无波的河面，没有出声。
　　“忘川。”平久津太阳一字一句道，“忘川河，它的存在分割了生与死；忘川的水永远不会流动，即使它那么长，即使从高而下再陡峭凶险，它也不会波动丝毫涟漪，除非有人主动去碰它。”
　　毕剑锋不是不知道忘川的传说，相传忘川隔着黄泉与冥府，河上有桥名为奈何，桥头有个老婆婆名为孟，但是此刻平久津太阳说这条河居然是忘川，有点让他不敢相信。

　　但是这条河不会流动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忘川中有数不尽的魂魄，包括你，也包括我。”平久津太阳道，“你或许可以透过忘川看到你的前世，又或许什么也看不到，这是你的第一次投胎。”
　　毕剑锋说：“如果这条河真的就是忘川，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里？”
　　“这我不知道。”平久津抬起了眼，他的眉眼寒霜遍布，刚才青龙之威着实让他吃了不小的亏，“我只是守在这里，不让活人过去。”
　　“山上是谁？”毕剑锋问。
　　平久津道：“我没有必要告诉你。”
　　毕剑锋：“你妹妹秋素子？”
　　平久津的眼角瞬间凌厉了起来，毕剑锋一笑，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我听说你的妹妹打从目睹你的死亡后就一直处于昏迷中。”毕剑锋想想道，“将她独自一人放在叠翠峦上真的没事吗？”
　　“还是说在她的身边，有另外一个人？”
　　平久津突然出刀，毕剑锋在空中急速后退，堪堪避开那迎面的寒光。
　　平久津太阳咬着牙道：“我已经说过了，生人不许过河。”
　　毕剑锋：“你的妹妹在山上，所以说她已经死了吗？”
　　那句话仿佛刺在平久津的心里，平久津登时怒喝一声，他将刀一挑，瞬间地上的冰面裂开，无数碎冰在爆射纷飞而去，下一秒，他出现在毕剑锋的身前。
　　“啊！——”平久津一式居合闪顺劈过去，在他错愕的目光中，毕剑锋化作一道轻飘飘的便签纸，随即他感到脑后风声渐紧。
　　“再见。”
　　这是平久津在黑暗到来前听到最后的话。

　　看着远处摔倒在地的平久津太阳，毕剑锋不由地深呼了一口气，他早在祭出青龙的时候已经压倒性占据了优势，这并不是说明他比平久津强大，而是正好看中了他不能远离忘川的这一点。
　　平久津受伤后仍然试图以言语让他放弃过河，这更加说明，他必须要上山一趟。
　　不过他并没有杀平久津，而是施了一道符在其身上。
　　至少今晚过去，他都不能再醒过来了。
　　毕剑锋来到河边，他看着忘川无波的水面，尽头蜿蜒直至山顶。

　　“不要过去。”符予阳的声音突然从他的身后传来，“这条忘川河的水流方向是反的。”
　　毕剑锋惊讶地回头，发现符予阳悠哉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仿佛已经在那里呆不很久时间。
　　毕剑锋疑惑地问：“反的？”
　　符予阳点了点头，他擦着毕剑锋的肩膀走到河边蹲了下来，看着静静的水面道：“这条忘川是从山下流到山顶的。”
　　毕剑锋：“……”

　　自古都知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从来没有谁听说也没有见过，会有一条从低往高流的河。
　　毕剑锋说：“可是这条河是静的。”
　　“你看着是静的，其实它是流动的。”符予阳淡淡道，“在我们看不到的水面之下。”
　　符予阳的九条尾巴又长又蓬松，毕剑锋的目光数次被吸引，然而只听他继续说：“忘川水载着一切生物的灵魂，如果水停了，这些灵魂也就凝滞了。”
　　毕剑锋还是不明白：“可是你还是没说它为什么是倒着流的。”
　　符予阳答道：“因为忘川不是人间的河，它甚至不能算做河，只不过它呈现在人间的面貌，就是河的模样。”
　　毕剑锋一脸茫然，符予阳只好说：“反正你只知道，活着的人绝对不动碰忘川河的水就行了，就连妖怪也不行。”
　　“那忘川河出现在这里……”毕剑锋话还没说完，符予阳便道：“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知道这绝对跟尉亚军有脱不了的干系，好在他已经被我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