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洛夜*初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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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比潘安,
心如蛇蝎.
鬼美一出,
众生颠没.”
稚嫩的童谣声再一次穿过簇簇金线重重绛绡飘进了洛阳城这家酒肆里.
鬼美?自打三个时辰前进了东都瑞门,这两个字可谓不绝于耳.到底此人是何方神圣竟如此名扬?心下疑惑,不觉也低声轻吟那童谣.
“貌比潘安,心如蛇蝎”,应该是个毒肠子的美妇人…
“鬼美一出,众生颠没”?嗯,还是个倾城绝色的美妇人!
可是单凭这两点便在这极目繁华的洛阳城里盛名到比下了皇帝老儿,也未免是荒唐了些!
“公子可还要添些酒菜?”
忙得星急火撩的小二跟阵风似的飘了过来,头顶的棕帽巾随着晃动,活像两只灰兔耳朵,着实滑稽.
我摆摆手.再要,老头子给的那点儿碎银子可就光了!
小二刚抬脚要走,我忙拉住他询问那鬼美是何许人.
我话音还没落,那小二便把眼睁得铜钱大,像是见了什么怪物似的惊诧道: “公子竟不知鬼美?!天!这鬼美可是当今天下第一魔人!您竟不知晓…”
我低下头,不觉真有些汗颜了.想我南宇辰英俊潇洒八面玲珑,今日竟被一个店小二当成白痴傻儿…唉…
那小二估计是见我拜倒他的说辞之下,很是受用,饶有兴致地嚼起舌根来.
“说到这鬼美,他魔功高得吓人…嗯,三国那会儿不是有个七步诗的说法么,这挨到今天说鬼美,便是七步冢了…”
那小二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我于是很识相地接住话茬: “这七步冢是…?”
小二一张原就赧红的脸顿时激动地愈见通红,满是神秘道: “七步之内取百人性命,堆作百人冢.”
小二又停住.
唉,于是本公子又很识相地打了个寒颤,小二满意地重启其口: “要是这些也就罢了,可天偏幸这魔人,不但功夫好,人还生得…美…嗯,听说他虽是男身,脸却是比当年宫里最美的窦妃还要美上几分的!...”
“哦?!竟是个男的.”我诧道.
小二点头,凑过身来,压低声音森森道:“近年来,朝里死了好些个大臣…听说,都是被这鬼美惑住然后取走性命的…”
哼,我不觉好笑…
古来魔人都是使邪功用蛊术,说他魔功高我姑且可以信几分.但自蚩尤始至当朝这么多代,哪个魔人不是一脸狰狞,说他美,再美能美过本公子么?!惑人?一个大男人要以色来惑人,简直是龌龊至极!
小二见我一脸不屑,很是失落,又有些不忿,道: “这鬼美可真的是美着呢.据说见了他的姑娘小姐们再不思嫁,见了他的公子老爷们也是念念难忘…”
我依旧是不屑:“女人念他也就罢了,男人念他做甚?!说他美,有我美么?”
小二闻言却拨浪鼓似的晃起脑袋: “不想公子也是个说笑人.”
我一摸脸,恍然想起自己的原是俊气非凡的面皮上还套了层药皮,只恐现在这张脸,是世间最最普通无华的了.
只好无奈又无脸地对那小二嬉笑: “哈哈,说笑,说笑!”
酒足饭饱,付了银子别了小二,我便晃出酒肆.
这会正是阳春四月天,牡丹初苞.颠人葵嘱过我, “洛水牡丹,天下无双.这趟出谷往洛阳去,千万别错过了这国色天香的景致.”…于是乎,本公子便往那洛水寻兴去了.
这洛水牡丹,果是天下无双!
整个河畔,黄金蕊绽,红玉苞动,千片赤英,百枝绛点,极目繁华.一缕短风,便红摇香聚,惹得燕妒莺惭.花丛间还杂着不少踏青的曼妙少女,个个明眸皓齿,兴致高时还合风起舞,裙袂翩然,宛若仙子…
花影动,人影弄,人面牡丹,竟叫人分不清哪是花哪是人!
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是君子,当秉这君子之风.无奈面上臭皮囊,只得怏怏作罢.
望美兴叹半晌,抬头,红日将倾.
“天!”
我忍不住拍头大吼,来了有一日了,竟把投宿之事给忘了!
东都街首,月半风潇.孤人一个,长影一只.
我愤愤然看了眼刚拒了我的客栈,转身无力地低下头,仿若间似看到了颠人茑对着我森森贱笑…
颠人茑…
十八年前我降生时药人谷正经历着一场浩劫.劫后不久,鬼仆叔采药时意外拣到一双婴孩,我爹大喜,偏逢那时这老头子还疯癫成性,竟给取了颠人姓,又随手翻出个葵字和茑字.于是这俩可怜的小孩有了颠人葵和颠人茑之名.算来他们两个都要长我些时日.
葵师兄生性温良儒雅,脾气好得异常,九岁起便伴怪僻的鬼仆叔采药研毒,至今已逾十年.他平素极少出药阁,偶尔被强拉出来玩耍,也是一个劲地叮嘱我莫要爬高枝莫要饮鸩酒==也不想想本公子我自幼攀谷打小嗜毒,爬高饮鸩不过旁人吃饭品茶罢了.
颠人茑则是另一个性子,一个字概括,便是“贱”!天下之大,真论起贱来却无人能出其右.
我童稚尚不能语时只记一事.那会儿逢我周岁,庆完生辰老头子嘻嘻捧着我颠笑几声便正式开始闭门修药,整个谷里也为此忙碌开.伺我的兰阿嫫哄我在紫竹阁睡下也往药阁研药去了.四下无人看管,颠人茑这家伙竟趁机爬到阁里摸索上榻狠劲儿咬我粉嘟嘟的颊,幸而我哭声高亢引来了鬼仆叔才保全了这张清俊帅气的脸!...
四五岁咿呀学语,这家伙硬是仗着虚长我几天,左一句小辰右一声辰儿,粘在我身边不停地唤.慢慢大了,这家伙也愈发贱起来,见了人便顶着一张贱脸搔首弄姿,鸟语不止.
即是这次老头子放我出谷,他也横插一腿,说什么现今之世以我这张脸出去必生祸端,惹得鬼仆叔连夜赶出一张人皮面具给我套上!又吼说洛阳繁华多烟柳,我若带多了银子恐会生风流事,硬是说服老头子把先前给我的一袋银子要了回去,只打发些许碎银子还我!...
这倒好,银子少了,现在竟连个客栈都住不成!
颠人茑…想着,上下牙间不经意磨出了孜孜声:此仇不报非君子!回到谷里,我非把这贱人揍成肉饼,然后让鬼仆叔做个天下第一丑的面具套他一辈子不可!
夜渐深,天微凉.洛阳不比岭南,这稍许的寒意已是让我难以消受.紧抱双臂,还是忍不住打颤.四下看去,空街长巷,早没了白日里的繁华…
颤立许久,更声在这街上空荡荡地响了起来.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一声声地喊在我心上…
火烛,火烛,这会儿要有火烛多好!...
“唉”…
望着渐远的打更人,我默叹…
已是三更天了,难不成本公子今夜真要露宿这洛阳街首?!这要让谷里那些闲人知道了还不得笑掉整口牙------
景元二年四月初七,玉树临风聪明绝世堂堂天下第一谷公子南宇辰竟沦落洛阳街首!
仰天欲长啸,竟见一抹素色从头顶悄然掠过.是人是物,是妖是鬼?疑惑着擦眼再瞧,确真是一人!
纵使我自栩轻功了得,也不得不惊叹了:这轻功实在是漂亮!
轻功学里以“踏雪无痕,登萍渡水”为最高境界,我自幼秉承逃为上之训以轻功为本遍访岭南名师,有幸睹过轻功宗师史笁萍施展这顶级的轻功,当时便将“踏雪无痕,登萍渡水”这八字铭于心间.而今见头上这人的轻功比起史笁萍来却俨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为诡妙的是,头上这人施起轻功竟无半丝杂音,连耳聪若我这般者若不是凑巧抬头也段不可留意到.
论起轻功来,本公子可是遍寻药人谷无敌手.而今见到如此高人若不上前拜拜,岂不枉费!于是我轻展起身子,悄然跟了去…
洛阳夜空,星稀雾绕.
有近半个时辰了,前面的白衣兄台依旧是飞得翩然而稳,全无半丝止下来的意思.爷爷的,半个时辰!...我身后无翅,再跟下去,恐就出了人命了!
说少年血气果是没错.身子愈是乏力,心里愈就较狠,硬使起全身力气来跟着那人.
心下问候了他祖上不止百遍,那人终是停了下来,身一轻斜,还未及我反应,足已驻地...收脚之华美宛若素蝶踏花,亦不居史笁萍之左.
我忿忿然腹诽起来,不就是轻功好些么,竟就如此嚣张,连收脚都要做足文章!...于是我血气少年的火气又顿时升腾,暗自忖誓,非要跟他较较劲不可!
我正收脚,眼见踏上一枝繁茂苍松,却被一句轻问定住:
“你跟着我做甚?”
只这一问,也是做足了功夫.不过咫尺一语,竟用上空谷传音!且那腹声还是媚里透寒,说不清地悚人.
他腹音刚起,我这里轰然做起响来---收脚动作被他阻住,脚未攀到松枝上,身子倒是覆了上去.可怜那枝杈尚小撑不住突来的重量,竟断了下来,我便一路随着划下,屁股直砸裸地,火辣辣地生疼.
“你到底为何跟着我,快说.”
那人依旧是不紧不徐传着媚而悚的腹音.
虽是对他那声音兴趣十足,但我仍是不理他,只管低下头去丧气.以我的功夫,奈他轻功好些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不说吗?!...”
这会改用嘴说了,爷爷的,我还当他是哑巴呢,原来竟是假的...
只一瞬,这假哑巴便飘到我身侧.
走路不带这么走的.我腹诽.然后依旧不怕死地垂着头不作答.
“哼,嘴够硬!”
恍然一潭春水终要冰结,这句话的调子也终于狠了起来.
我埋首膝间,为激怒这人窃喜.
“啊!...”
及骨的疼痛猛然从下巴处蔓升.好歹毒的人!我千不该万不该竟低估了他的功力,只见两根柔美细长宛如葱白的手指往我颔下闪来,不及一瞬,整个脸便似着了赤火般蹿痛.
脸被他扳起,四目相对,这才详见了这人的脸.
哦...虽是男儿身,这人却当真是个足压群芳的美人.
他亦笑亦怒地看向我,眼迷秋水,眉晕春山,粉融素颊,丝颤青鬓.眼角处还有一只微红的蝴蝶刺青展翼翩摇,愈发显得妖媚异常.
“呃!”
他双指间猛加了几分力度,这回更是疼地难忍.
“妖孽!”
我用力想甩掉他钳制我颔的指,却如何也挣不开,忿恨间拼力狂吼一声.
“妖孽?呵呵…公子可是说对了呢!...那公子再说说,惑,媚,邪,狐,魔,在下属何种呢?”
那人却松了手,扯住我鬓上几缕碎发,朝我脸上呵起气来.
我匆匆捂住下巴,生怕他双指再攒过来.然后小心盯着他,堆出笑,几近谄媚道: “小的该死,您是上仙,您是大人,怎能和惑媚邪狐魔同论?刚是小人糊涂,言语不妥处还望您大人有大量,权当听驴叫了…”
“这么美,怎能是驴呢?”
他玉手轻挪,从鬓处移至太阳穴上,稍许猛然抬手,一张素黄的皮面惊现在他手中.
我愕然丢魂,伸手去摸自己的脸.
他扬手丢掉面皮,手再次攀到我脸际,幽笑道:“说…你到底跟我来做什么?”
我被他逼地很是不自在,低下头,吞吐道:“我…不做什么…见您轻功了得便跟来拜观…”
明明说的是事实,却饶是被我吞吐地像在撒谎.
他再次扳住我的脸,轻一笑,媚波流转:
“眼若瑜玉,颊似玲珑,唇如玛瑙…难不成公子不想要这眼这颊这唇了?”
我没得甚懂他说的什么,却依然可感受到他话里无尽的寒意.
“眼用锥剜,颊用刀削,至于唇嘛,就换用赤铁烙…”
他极是认真地说着,目光也随着言语在我脸上扫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洛夜*初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