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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上) ...

  •   “你自己说说,要怎么个死法?”盛廷玉盯着脚下磕头如捣蒜的人,说话的语调虽平淡,在苏全方耳中却字字如钢刀剜心一般。
      “督公,督公饶命!”惊慌失措如苏全方只剩反复念叨着这句话,盛廷玉皱着眉头冲身边人挥挥手,很快就有个黑衣人上前,掏出一包药粉打开,捏起苏全方的下巴一股脑倒进了嘴里。
      没等这边一群人看明白就见苏全方惨叫一声窜起来,那群黑衣人也不阻拦只是护着盛廷玉不让其靠近。被灌了药的人只觉浑身顿时如火烧一般,没有一处不是穿心蚀骨的痛,只来得及挣扎两下,便颓然倒地,七窍处冒出缕缕青烟。
      杜师益不禁咂舌:“炽焰散。”
      “什,什么东西?”其他人没明白,还是老道的恭叔悄声解疑。
      “昆仑雪衣教出产的奇毒,中毒的人外表看起来没事,其实五脏六腑都被烧焦了。雪衣教覆灭以后就失传了,真没想到……”
      璎珞也啧啧道,“当家的,你大爷可够狠的啊……”
      “说熟么呢。”盛廷玉显然听见了他们的窃窃私语,示意手下人将苏全方的尸体挪走,而后将目光转向镖局众人,笑的不明所以。
      “小三金,混的真不赖,还多了个帮手。”说着将眼神定在杜师益身上。
      杜师益看着眼前明明和陆三金一样的脸却莫名的感到一阵寒意,下意识蹭到众人身后试图抹杀存在感,对方也不再理会他,转而向着站起身的陆三金道。
      “苏全方这个狗崽子,伤了你们多少人?”
      陆三金看看杜师益的断臂又将视线停留在身后好一会儿——其他人扶着面无血色的八斗,皆是焦急的神色——才回过头来与盛廷玉对视。
      “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语气平淡。
      对面回他一个冷哼。
      “你要是真被他弄死了,我更失望。苏全方这个王八造的,养他几十年却是条喂不熟的狼,转脸就跑去给别人卖命,这次算是便宜他了。”
      “你……”陆三金听他这么说刚想开口却被打断。
      “小三金,你就不问问大爷我为什么没有死么?”
      陆三金闻言顿了一下,随即平静地对上盛廷玉。“你们东厂在内斗。”
      “你之所以诈死是为了暂时隐藏自己,好在暗处行动。至于我,虽然的确是你的目标,但那时只不过是借此掩人耳目罢了,说穿了,就是你在利用我。”
      盛廷玉猛抬头,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瞪着陆三金,似要将五脏六腑都刺穿一般。陆三金立马怵了:“你你别这么看我是你让我说的!”
      对面瞪着他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轻笑一声。“还是那么聪明。你肿莫就是陆长青的儿子呢。”言语间居然还有几分失望。
      “我在宫里这么多年,混到现在不容易。在那种地方,学到的就是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不然就会成为别人的垫脚石。”盛廷玉换了个姿势坐着,似是自说自话。“当年我输给了你爹陆长青,这种错误,不会再犯第二次。”
      “你明明知道那和我爹无关。况且你这时候现身,不怕就此暴露吗?”陆三金道。“大爷我做事若没有十分把握绝不动手,所以对你也一样,陆三金。”
      “苏全方这些人早就收拾的差不多了,露面也是迟早的事。陆三金,从今儿个起,你的对手又是我了!”盛廷玉说罢便笑的张狂。
      ……

      两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璎珞……八斗还没醒啊……”
      “诶,别打扰璎珞啦,恭叔不是说了嘛,八斗中的是江湖上最恶毒的寒云掌!要治好哪有那么容易!”
      “花擦这到底啥玩意儿啊那么狠!恭叔?恭叔!”
      白敬祺叫了好几声才让叼着烟锅的老镖头回神:“啊?……哦,这个寒云掌啊,是昆仑乌衣教的秘传,后来乌衣教因为和雪衣教争斗,落了个两败俱伤的下场,这掌法也就流落到江湖上了。寒云掌练成是要用十分力将寒毒打进对方体内,但自身修成寒毒非极阴体质不可,寻常女子又没有那番气力,也就叫苏全方这种人钻了空子,专门拿来做害人的勾当……”
      “听着咋跟葵花宝典似的……”白家小哥听得直嘬牙花子,“哎这玩意儿就没解药吗!”
      恭叔想了一会儿,摇摇头。
      “好在寒云掌只适合单练,而苏全方又恰好学了属性相克的烈焰刀,所以造成自身内力混乱,打到八斗的时候力道也泄了几分,否则八斗很可能当时就……”
      “呸呸呸!不要说这种丧气话!八斗一定会没事的!”秋月姐赶紧阻止话头。“就是啊,斗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当家的还能活吗,他们好歹也出生入死那么多次。之前遇到一算命的不是说了么,斗哥是福将,命中注定要给当家的挡灾。”青橙趴在桌子上被男朋友按着肩膀慢吞吞道。“再说了,璎珞在这儿呢,别怕。”
      旁边正焦头烂额的邱璎珞却恨恨地一扔手中的药杵。
      “老子信了你滴邪!”
      “又怎么了?”众人回头看她,对面气呼呼的表情看着脸更圆了一圈。
      “一样都是中了这个什么寒云掌,八斗现在躺在屋里连人样都没了,那个杜师益反而活蹦乱跳啥事都没有!主角组以外的人居然像个开挂的!老子不服!”
      其他人“……”
      “璎珞,人家可真不是开挂。”白敬祺好心解释道。
      “我和青橙这次见着他家里人了,先不提他娘,他奶奶杜老夫人那当年在江湖上是有名有姓的主儿,一身铁肩铜背的功夫挡的就是内功,别说我们白家见了要绕着走,青橙的惊涛掌都不见得在人眼里排上辈儿。”
      “白,敬,祺。”
      吕家姑娘一脸微笑扭头。
      “涨别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你还觉得挺自豪是吧……”说着慢慢站起转身开始活动手腕,对面见势不妙赶紧后退两步:“哎哎你要干啥!我说的是真的嘛!你娘当年还是不是人家手下败将……我给你说你别动手啊!你……”“惊涛骇浪!——”
      一道白光就这么从窗户中飞了出去。
      屋里其他人歪着头看了半晌,只有四个字总结。
      笨蛋情侣。

      而在另一间房中,这一对之间气氛却显得过于凝重了。
      陆三金其实闹腾起来比谁都来劲,但眼下只觉心中憋闷,好像有谁在抽走他周围的空气,让他无法呼吸,床上的人一天不醒就会觉得自己心头又多几分沉重。
      蔡八斗现在躺在他陆三金的床上,一副气息微弱的模样。陆三金觉得自己也快和他一样,渐渐失去生气。
      曾经有一个算命的神神叨叨的说着什么他们家注定每一代都会出天煞孤星,只有遇上有缘的福星才会化解灾厄,否则到头来只会无依无靠孤独终老。
      陆三金是不信命的,从小阅历就太丰富让他看某些事看的很透彻。但他不信却阻止不了家人那种根深蒂固的认命。
      他们把他送上丝路,送上出洋的大船,说着让他在外历练成才,盼着他给家里带来的荣光又忧惧着他所谓的命格。
      就好像当年对盛廷玉那样。
      这样聪明的孩子要是不能为家里所用,便是最大的祸星。
      就好像他们现在这样认定陆三金。
      陆三金从来不信命,但有些事真的像是命中注定。就好像盛廷玉与陆三金自己,其实是个奇妙的循环。
      他的亲大伯也曾是家里赖以生存的希望,而一切都到手后那个付出最多的反而被抛弃了。
      陆家沿袭的刻板教条让人浑身不自在。
      他们已经逼的一个孩子和他们反目成仇,再看到另一个也开始不受控制妄图以自己的力量闯出去,索性先一步将他抛弃,也不过是为了保住所谓的家族荣光。
      陆三金在那时候明白了盛廷玉为什么会变得那样歇斯底里。打从心底的绝望逼疯了他。
      人不能没有依靠而活着,盛廷玉没有陆三金的幸运,没人来补上至亲之人带给他的那道伤口。
      小三金,大爷我活着一天,就会让陆家难受一天,这报应是他们应得的。现在他们把你逼到这种地步,也是自食恶果,我会好好留着你,看着他们一天天的后悔!
      我不会受你摆布。陆三金平静地看向与自己近乎毫无分别的那张脸。路是自己选的,我会走下去。我不信命。
      可你总有信的一天。盛廷玉呵呵笑了。就好像我相信,你比我命好。
      谁也没听出盛廷玉最后一句话暗含的失落。

      杜师益脚步急促地踏进门就看到镖局一行人正鬼鬼祟祟围在陆三金的房外,不由上前问了句:“你们干啥呢?”
      所有人转头急切地朝他竖起食指:“嘘!——”而后招呼他一起蹲下来。
      “当家的守在屋里两天没合眼了,东西也不好好吃,谁敲门也不给开!这么下去八斗还没醒过来他先倒了可咋办!”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小声说道。
      “……合着你们连个战五渣的陆三金都对付不了?”杜师益蹲在地上表示很无语。“我们倒是想来硬了万一他恼了扣工钱咋办!”白敬祺刚开口就被吕青橙用手肘捣心窝子。
      “杜公子你不知道,当家的发起脾气谁都拦不住,我们怎么敢冒这个险。”听恭叔这么说盛秋月赶紧在一旁赞同的点头。
      “叫璎珞姐给他下个迷药啥的呗。”“别扯了被当家的知道我还活不活了!”被提及名字的人狠狠瞪他一眼。
      “硬闯也不行?”“破坏公物你赔啊!”
      “我赔。”杜师益说着站起,转身朝着屋门去,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一脚就踹了上去!
      结果下一秒就听见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一只脚刚踏进去的杜师益吓得又蹦了出来!“大哥?!”
      众人一拥而上看到的就是被门拍晕在地上的陆三金,转而无奈地齐齐转向始作俑者,对面那个赶紧摆着完好的那只手:“我我我我哪儿知道他刚好要出来啊!”
      “……”
      “不是我说你啊杜公子,自从你来了之后哪次我们当家的受伤不是你直接和间接造成的!你这人是不是自带灾难体质啊?”七手八脚把陆三金抬到沙发上躺下,璎珞检查着伤势头也不抬地说道。
      “诶,璎珞你怎么这样说话,杜公子也是想帮忙鹅已,怎么能怪他呢。”盛秋月道。“是是是也不能全怪他,至少还有一次起因是秋月姐你造成的。”对面不耐烦道。
      “喂喂喂……”
      “抱歉我也没想到会给大家带来这么多麻烦。”杜师益苦笑道,“连累了自己兄弟不说,连八斗现在都……”“别别杜公子你不用这么自责真的。”这时候反而是吕青橙出头安慰他,“当家的一直运气都不好大家都习惯了。”“啧橙子你咋这么不会安慰人呢,还嫌我不会说话。”白敬祺一听就听不下去了。
      “那啥,杜兄弟,你不是常年跑江湖吗,璎珞现在为了救八斗累的跟啥似的,你也给帮忙想想办法,也算是尽一份心呗。”
      “我不会说话你会啊白敬祺!”吕青橙上手就要打,“有你这么对客人下命令的吗!”
      “别闹别闹。”恭叔赶紧拦住。杜师益却点点头。
      “我这两天在外面跑,确实是在想办法找寒云掌的解药,消息已经委托江湖朋友去打听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信……”
      话音刚落就听得外面忽然响起奇怪的呼哨,断断续续却又极有规律似的,杜师益眼睛唰地就亮了,腾一下站起就往出跑,到门口又一个急刹车转回头,一脸郑重。
      “别跟三金兄说我干什么去了啊!”说完就蹿没影儿了。
      “……这人咋一惊一乍的………………”

      过了大半天陆三金幽幽转醒,就看到大家在他身边围成一圈,见他睁眼立刻开始聒噪。
      “当家的你醒啦!”“看你眼睛都熬红了咋这么爱折腾自己呢!”“来来来喝口水!”“你要吃点啥不!”“要不先去洗把脸!”“!……”“……!”
      “STOP!”
      陆三金坐起来揉着额头上的包,扫了一眼定格的众人。
      “谁刚才开门撞的我?”
      “不是我!”异口同声。
      ……“璎珞,八斗的伤你还有办法吗?”
      “呃……”邱神医面有难色。
      “当家的我跟你说实话吧,斗哥中的寒毒用一般的药剂倒也能祛除,但没解药就等于没用。”“什么意思?”
      “总而言之就是不能彻底根除会留下病根,要是再受伤很可能又会被引发出来,这也就是寒云掌的恶毒之处……”璎珞看着当家愈发难看的脸色越说越小声。
      “就是说八斗这辈子不能再受伤?”“诶!哪有那么简单!八斗哪次不是要跟在当家后面收拾麻烦,要想平安无事也不是那么容易啊!”“秋月姐你要是能少惹些奇怪的人麻烦自然就少了噻。”“妖!——为什么又来指责我啊!”“没没没舅妈青橙不是那意思!大伙儿这不着急想办法呢么!”
      一群人又开始七嘴八舌,陆三金却连搭理他们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低头扶着额。半晌众人才觉得气氛不对,都停了嘴看着自己的当家。
      “当家的……”
      “都出去吧。”
      “当家的你别这样……”“出去!——”
      陆三金忍不住站起来吼了一声,结果瞬间人又倒了,对面再次一通手忙脚乱。
      “熬成这样了还瞎喊叫!小心脑袋缺氧!谁给端碗糖水!”邱璎珞无可奈何,“哎哎我去!”盛秋月赶紧答应着跑向厨房。
      “当家的,八斗还在里面躺着呢,就算是别给璎珞添乱你也照顾好自己嘛。”其他人也是无语的节奏。“镖局还指着你呢,你再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怎么办啊。”
      “群众的呼声。当家的你看着办吧。”邱小胖将糖水递到陆三金手中,一本正经地拍拍他的肩,和其他人走了出去。
      看着门被关上陆三金终于发出一阵笑声,笑的酸楚。
      他真的宁愿这些苦难只加诸在自己身上,也不想面对此种境况却只有无能为力。
      忽而又想到他们的第一次长谈,对方对他说,下辈子,你做厨子,我当富二代。
      八斗,如果真有来世,陆三金亦会为你挡灾解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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