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gl》半生蜗牛

9、第八章

　　清晨伊始，褒府的侍女正是忙碌的时候。内院不许侍从随意进入，所以挑水扫地的粗活也是侍女做。
　　但这些粗活不用褒己做。
　　褒己，己月。褒国女子称国及姓。褒己是主母的侍女，是一等侍女。
　　侍女分一、二、三，三等，大家都是侍女随从，可却还是要再分等级贵贱。长得不错，手脚灵活的侍女，就是一等侍女。
　　褒己长相不错，手脚很灵活，到昨日为止，没有做错过事。没有做错事的人有两种，一种是没有做事的人，因为没有做事，所以不会做错事，另一种是像褒己这样的人。但褒己昨天做错了一件事。
　　褒己最近几天很忙，非常忙，一个人要做两个人的事，她有时候感觉有些手忙脚乱，但她能保持做事不出错。可昨天她做错了一件事。她给主母放好了菜后就站在了一边，没有给主母放碗筷。
　　这是一个很低级的错误。但主母没有责骂她。
　　褒己很开心。她一个侍女做错事没有被主子责骂，那说明主母很需要她。
　　褒己之所以要多做一个人的活，是因为主母少了一个侍女。褒郑已经有七日不见人影了。
　　褒己不怎么喜欢褒郑，虽然两人一起聊天，互相交换过花饰，讨论过描眉的方法，但这不代表褒己喜欢褒郑。
　　褒己讨厌褒郑。
　　她觉得褒郑就是个狐媚胚子，套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皮囊勾引男人。
　　褒郑勾引了公子，公子喜欢褒郑。
　　褒己喜欢褒康，所以褒己更恨褒郑。
　　褒己目前犯的唯一一个错，她平时绝对不会犯。像那种错误，即便是三等侍女也不可能会犯。
　　但褒己犯了，因为她害怕。她怕主母。
　　主母饭前见了公子，退下了所有侍女，和公子闭着门说话。
　　褒姒偷听了他们两的谈话。
　　这是个不怎么好的习惯。但久居高墙内，整日除了伺候主母外她无事可做，所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有了听墙角的习惯。
　　褒己听到了一件让她震惊的事。
　　她听到主母和公子说褒郑的事。
　　褒郑已经失踪了五日，褒己知道她弟弟在找她，此前她一直怀疑褒郑是在回家的路上被人劫走了。因为像她们一等侍女，很容易被恶人盯上。
　　但听了下去，褒己发现事情可能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她听到主母和公子说：“你可是因为一个侍女乱了心？那幸好我做的早”
　　公子诧异问主母道：“您说什么？您做了什么？”
　　主母道：“褒家的男人，应该无所顾虑，怎么能因为一个女人乱了心？你既然做不到，我便替你除了扰乱了你的障碍”
　　公子惊道：“您是说，褒郑，是您派人？……”
　　主母道：“是我。你是褒国世子，将来要承袭你父亲的职位，做褒国的国君，可以娶任意一个你喜欢的女人。但你要知道，女人是为褒家延绵血脉的，国家、王权对你而言才应该是最重要的，不是女人。这点你该学学你的父亲。”
　　公子诧异地没有再说什么。褒己如五雷轰顶，也瞠目结舌怔在了那里。
　　她想不到，平日里伺候的端庄和祥的主母，竟然会派人，杀了褒郑……
　　褒己在被发现前逃了，她的手止不住在发抖，因为从心里泛出来的恐惧，虽然在上菜的时候她已经竭力保持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但还是做错了事。
　　这是她所犯的唯一一个错误。幸好主母只是以为她近日太忙所以乱了手脚。
　　褒己现在正皱着眉一脸愠气往自己屋赶。从早上醒来她便感觉很不好。昨天夜里下了雨，刚刚一个扫地的三等侍女把和着雨水的泥溅到了她新换的裙子上。她不得不在主母醒来前赶回去换一件衣裳。
　　这就是她不喜欢下雨的原因之一。
　　褒己急急忙忙地赶回屋，关上门正准备换衣服，突然发现地上有鞋印。
　　今早有晨雾，昨夜雨未散，青石板面上还凝了不少水珠，从上面走过的人鞋底免不了带上水珠。
　　褒己就看到自己房间的地上有带着水的鞋印子。那不是她踩的，她鞋底是有水珠，可她一个人只能踩出一道水印。
　　她首先想到褒风见自己不在，进来偷用眉笔胭脂。褒风是主母另一个侍女，经常来找她借用眉笔。
　　但她随即否定了，因为褒风一个人踩不出两道脚印，而且她回来之前听到褒风说要去厨房看看早饭做好了没有。
　　褒己心里生怒，心想哪个大胆的丫头敢偷跑进她的房间偷东西。她循着鞋印走了过去，然后看到了两个女人，两个绝色女人。
　　她本该妒忌这样好看的女人的，因为漂亮的女人比一般的女人更会妒忌漂亮女人，可看到面前这两个女人，她却只是惊讶、欣赏，和惭愧不如。
　　褒己迅速从惊讶中恢复，这两个好看的女人不是府里人，她就算惊讶她们的容貌也不忘要小心刺客盗贼。
　　褒己开口要问她们是谁，但她一开口，便被妲己给迷晕了过去。
　　褒姒和妲己本是想找褒郑在褒府的住处，希望能找到褒郑死前曾去过哪里，但她们到了发现，褒郑原先的住处早已换了人住。
　　褒姒看着倒下的侍女，转头问妲己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妲己道：“曼陀罗，西域的一种毒花。”
　　褒姒瞪眼讶然道：“你杀了她？”
　　妲己看了看倒下去的侍女，道：“没有，她要喊人来，所以我只能迷晕了她”
　　褒姒松了一口气，道：“那现在怎么办？看样子褒郑的东西已经不在了”
　　妲己道：“你不是想找和她一起的侍女？这人衣着比外面那些侍女高贵了很多，在她失踪后又搬到了她房里，一定知道她的事情。”
　　褒姒看了看昏迷的侍女，道：“可她昏迷着，我们该怎么问她？”
　　妲己未语，走到侍女旁边蹲了下去。
　　褒姒看着妲己，瞧见她伸了右手，摸了摸侍女脸颊耳根，瞧见她香唇轻启，悠悠地吐了一口清清的气。然后她看到侍女缓缓睁开了眼睛，迷茫须臾，勾勾地看着妲己的眼睛。
　　再然后她看到了什么？一只狐狸！狐狸一样妖媚的女人！女人弯月眸子里蚀骨的魅意，嘴角小小勾起的弯度，胜雪的肌肤，花一样红艳的香唇。
　　饶是褒姒，也怔着深吸了一口气，何况是盯着妲己眼睛的侍女。
　　侍女看着妲己，像只提线木偶，呆呆的，愣愣的，全由着掌控着她的妲己。
　　妲己见够了火候，开口询问侍女关于褒郑的事情。
　　柔柔的话从香香的唇里飘了出来，进了听到的人耳朵里，勾着心怦怦直跳。
　　褒己一字不落，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说了出来。
　　褒己道：“那日公子来给主母请安，偏遇主母不在，房中只有褒郑一人在，公子便起了意，调戏褒郑……”
　　褒姒颦眉，满脸嫌弃厌恶。
　　妲己问道：“不是只有褒郑一人在？你又如何知道褒康调戏了她？”
　　褒己道：“我那时从花园回来，正好撞见了。”
　　她忽然狠狠道：“褒郑个狐媚的胚子，面上楚楚可怜委委屈屈，心里肯定欢喜着，若非我正好回来，她才不会推开公子！”
　　妲己眼里突然闪过一道寒光，褒己身子猛一哆嗦，惊恐不已。
　　褒姒也看到了，心中也不免一怕。她想妲己只是不喜欢被人骂别人时连带着骂了。
　　妲己收回了寒意，继续问褒己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褒己虽怕妲己适才的杀意，心有余悸，但还是原原本本，将自己几日没见到褒郑，昨日偷听到褒康和主母说的话全告诉了她。
　　褒姒听着先是皱眉，后是叹气，心道：世间怎会有褒家主母这么狠心的女人，怎会对郑玉这么可怜的女人做那狠心的事。
　　妲己追问了褒己几句，见再也问不到什么，一记手刀劈晕了褒己。
　　褒己昏迷前“啊”一声惊呼，惊地沉思的褒姒心猛一跳。
　　褒姒看了看昏过去的侍女，问站起身的妲己道：“现在既知道了是褒家主母派人杀了褒郑，我们要如何做，才可以帮褒郑平怨？”
　　妲己道：“我们还不能肯定确实是褒家主母派人杀了褒郑”
　　褒姒问道：“为什么？这侍女刚才已经说了，她确实听到了褒家主母说‘除掉’了褒郑。”
　　妲己道：“但她不是确实亲眼看到。”
　　褒姒想了想，道：“像褒家主母这种地位的人，一定不屑于亲自下手去杀一个侍女，她一定是派了别人去。”
　　妲己闻言眼睛忽然一亮，道：“我想，我可能知道她派了谁去。”
　　褒姒听了看向妲己。
　　妲己带褒姒出了褒府，走过一条繁忙的街道，转过几道窄巷，到了一家篱笆做墙的屋舍，院里有几株杂草。
　　门朝内锁着，妲己一脚踢开了门。薄薄的门板，脆弱地固定在了门框上，被她这么一踹，整个连着掉到了院里。
　　褒姒惊讶地看着倒下去的门砸飞的尘土。妲己已经踩着门板走到了屋门前。
　　屋子的主人听到了这一声响，两条浓眉八字倒着出了屋门，但一看到门前的妲己，却瞬间老虎变成了老鼠，惊慌地往屋里逃窜。
　　狐狸此刻像只猫，任由到手的猎物吓破胆子逃跑。
　　马夫的腿左右一长一短，但此刻却跑得飞快。
　　妲己玩累了，右手一挥，真气化作重锤，砸中了马夫卞明的腰，把他脸朝下砸到了地上。
　　接着她又踢了马夫一脚，把他踢地正面翻了上来。
　　马夫先是后背中招，还没揉了两下，接着肚子又中了一脚，顾此难顾彼，疼地缩成了一团。
　　褒姒讶然道：“是他杀了褒郑？”
　　妲己看着马夫，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去私牢，为什么去看船夫，怎么杀了褒郑了。”
　　马夫听了面如死灰。
　　褒姒指着马夫问妲己道：“你会不会找错了人？不应该是他吧……一个喜欢着褒郑，在眼里，在心里，把她看做花一样好看的人，不会是亲手杀了她的人……”
　　妲己没有回答褒姒，直盯着马夫等他回答。
　　马夫避着妲己冷冷的视线，挪着身子躲到了墙边，他身子发颤。
　　他直摇头，喊道：“没有，我没有……”
　　妲己道：“若不是你杀了她，那为何她的鬼魂会缠着你？”
　　马夫惊恐地看了看妲己，又看了看屋子，道：“主母命我打发走褒郑，主母让我给褒郑钱财，让她离开，我不知道她怎么死了”
　　妲己冷笑一声道：“也许你见了钱财，起了贪念，杀了褒郑后拿着那些钱财买了酒，酒就放在屋里。”
　　马夫突然恶狠狠瞪着妲己，他的眼神那么可怕，那么锐利，就像一条沼泽地里的毒蛇。
　　马夫冲妲己大声喊道：“你们长得好看的人看别人都是恶毒的，都是怪物，在你心里，除了你自己，别人是不是都是丑陋可憎的面孔？”
　　先前还畏缩逃跑的人此刻突然有胆量大喊，妲己不由愣了下。
　　马夫冷静了些道：“钱我给了她”
　　妲己道：“那她是怎么死的？她的鬼魂又为什么会缠着你？”
　　马夫道：“不知道，我不知道……城里最近有传言说有贩子抢女子贩卖，或许，或许她是被他们害了……我奉命让她离开的时候和她起过争执，她不愿意离开褒府，也许她因此对我怀恨在心，所以要缠着我不放……”
　　他说的那么可信，妲己找不到任何破绽怀疑。看来凶手不是褒府主母，那个侍女告诉她们她偷听的话时，加了自己的看法。褒府主母是要让褒郑远离褒康，她所说的“除掉”，并非是从人间除掉，而是从褒康眼前除掉。
　　褒姒叹了口气道：“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