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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汽车驶向哈尔滨(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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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一辈子,最嫉妒最恨的人,是沈宁;可最同情的人,还是沈宁。那种为爱而生为爱而死的毅然与决绝令人敬佩,使人叹服,我做不来。
都说人这一辈子,只能绽放一次,而绽放之时,必将穷尽一生的绚烂。我一直都觉得自己的爱很真很美。我把我的专一与用心,都给了那个我深爱着的男人,林秋风。可这世上,偏偏还有比我更爱林秋风的人。
沈宁的爱像深渊,像泥沼,爱的越深,陷得便也越深,赔进了全部的青春与灵魂。那种超越□□的发自灵魂的爱,注定要比我的爱伟大。
其实我很早就认识林秋风了,比沈宁更早。
那时候,北方的茶馆还没有像澡堂一样遍地都是,我们约在一家廉价的茶楼里见面,他穿着干净的旧的衬衫,显得彬彬有礼却有些拘谨。
相较之下,倒更凸显了我新时代女性的样子。我清了清嗓子,边弹着缺了一个碴的茶杯盖边问:“怎么样?我的谱子怎么样?”
他吞着茶,点头说,不错,挺好。
他英俊的脸微微侧着,说,这谱子给人温暖的感觉。
我沾沾自喜,有些得意忘形,还从来没有人夸过我的曲。其实很多年以后,我历练多年成熟之后,闲来时翻看自己的手稿,当年的曲谱如今听来哪有什么温暖呢?若有,也不过是未涉世的幼稚与单纯。那样的谱子,听不出生活与真实的味道。
那时候的林秋风也没有多厉害,不过会弹吉他。他天天抱着一把破吉他,高兴的时候跟着或跳动或缓缓流淌的音符哼唱两句,不过如此。
我是通过一个男同学认识的林秋风。那个男同学说,秦,我有一个邻居,对音乐有一腔的热情,也许你们会有共同语言。
他还说,秦,我不能做你的知音,却希望你快乐。
那样拐弯抹角的表白,我也许没懂,也许懂了装没懂。可是我和他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比如他大学考去了南方,而我的成绩一直很差,连大学也没考上。
我的成绩确实是差,连音乐科也差。那个扮相似俄国姑娘的时髦的女人最爱用细长的手指戳我的脑袋,她的眉毛挤成一团,讽刺道:“你会作曲吗,啊?你知道什么是作曲吗?”
她瞧不起我,因为我穷。
这便是我对林秋风惺惺相惜的另一个原因:他也穷。
他和爷奶父母叔婶堂弟挤在一间六十平米的小屋子里,连那把破吉他也是捡来的。
我一直把我们来自同一个世界,是相同的人作为爱他的借口,但其实我们一点也不同,我以为我专一用心,但其实我不,他为自己不够专情而懊丧,但其实他是最专情的一个,当然,除了沈宁。
我们三个的命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交缠在一起的呢?大该是林秋风提议我们两个应当合作的时候。我自然是乐意的,为了我所热爱的音乐,也为了我渐渐开始热爱的他。
母亲十分反对,她反对我学音乐,甚至反对我上大学。当得知我没能考上大学的时候,她甚至松了一口气。我是家里的大姐姐,我还有两个弟弟,她一直希望我能去广东打工,然后分掉她的担子。
林秋风于是提议道:“秦,我们逃走吧?逃到一个别人无法打扰的地方,我们安心地创作!”
我说:“这怎么成呢!”但其实我的心里已经动摇。
林秋风加重了语气:“我们逃走吧!”
我沉默,低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