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宫辞》九梨

11、曲解

　　空气骤然凝重起来，我知道是练秋将我拉进怀里。奇怪的是，我竟仿佛闻得到他紧张压抑的情绪。
　　姬浣花一脸慎重，应该是看着我背后的练秋，神色庄严而清明，好像在笑，又好像不在笑。
　　我突然对眼前的玄衣男子起了很强的好奇心，其实早些时候初次相遇，他谜一般的身手我就已经见识过了，却未放在心上，更不会将他与练秋做比较，但没想到他这么得我家门神的重视，可见此人的武功也可归为天人一类了。
　　“咳……”我是不是应该打破这一刻的沉默呢？
　　练秋拽着我的手紧了紧，我立即噤声。视线飘向姬浣花，他有些不解的看着我们俩，神情中略带探究。
　　就在我实在快憋不住的时候，姬浣花道，“我只是……嘿嘿”他示意了下桌上风卷残云后的食物，“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练秋侧身，把门口的位置让给他，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有多远滚多远吧。
　　可我对他还挺有好感的，“咱们啥时再见面？”一句话想也未想便脱口而出。话音未落，我明显感到身后的身子一僵。惨了惨了，胆小如我已经开始想着稍后如何“讨好”这位冷面侍卫，诶……做主子做到我这份上实在是太失败了。
　　姬浣花咧嘴一笑，飞身扑出，眨眼间就消失在暮色中。
　　“为什么不叫我？”练秋道，声音沉沉闷闷的。
　　“你跟二姐在吃饭。”我转身一屁股做在椅子上，不想用力大了点，屁股生生的疼。
　　“起来。”他拍拍我的肩，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个软垫，替我垫上。
　　“轻点儿，我疼。”
　　他手停了停，却还是放轻了力道，“你知道……你把自己置于多大的危险之中么？”
　　“有多危险？还能死了不成？”
　　“练宫辞！”他低吼，“我不准你随便提那个字。”声音有些颤抖。
　　“你有什么资格冲我发火？是你自己没有亦步亦趋的跟着我。我找过你的，你没空而已！”
　　其实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只想着为自己开脱，并没有真正责怪练秋。但不知是不是我的话说中了什么，他起先是惊愕，而后悲怆，看着我的眼夹杂着一丝痛，欲言又止。我也因而产生一种罪恶感，想说些什么安慰他，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练宫辞啊练宫辞，你真的好笨，我暗骂自己。
　　良久，练秋收起了那些个我一点儿也不熟悉的神情，我看到他的眼中复又出现漠然，那种他一贯的表情。也许还在生我的气，那神情比平时更冷一点，好像不着力的把人给推开了。
　　“总之别再见他，更不能让他知道你就是练宫辞。”他顿了顿，又道，“我不跟你开玩笑，是认真的。”
　　我心想自己从来就很严肃，也罢，不同他计较措辞问题，一介粗莽武夫，表达能力太有限了，只是……“你说的他是指姬浣花吗？”
　　练秋不语，转而收拾起桌上的食盒。
　　我开始觉得自己问的有点傻，不是他还会指谁，但练秋的反应很奇怪，如照往常，他定会先讽刺我一通，不会不说话。
　　正当饿意再次袭来，他开口问我，“饿不饿？”
　　“恩。”我用劲的点头，他的声音好像开胃菜一样把我肚子里的馋虫前前后后都引了出来。
　　“我去厨房再给你拿点吃的。”
　　“让丫鬟去做就好，你……还是先回去吧。”我本想说二姐指不定还没走，结果说出来却是，“我想姬浣花今天不会再折回来的……”
　　“不行，我不能让你再有机会深陷险境。”
　　“可是断人姻缘会遭天打雷劈的。”一个是我姐，一个是我的侍卫，诶……我这个做主子的只能尽力做到不碍手碍脚啦。
　　“你说什么？”
　　“我看到二姐在你房里，你们一起吃饭。”我有些不好意思，不想让他知道我因为没等到他所以主动去找他。
　　“……”
　　其实之前我仅是隐约有这种感觉，而一旦往这上面想了，就越觉得有可能，所以忍不住滔滔不绝起来，“阿秋你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说，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啦，但如果窝边的草比外面的草好很多的话就不用想这么多，吃了再说。这么算来你跟二姐也算是青梅竹马，对了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上二姐的，她又是怎么答应的你？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还是已经互许终生？这可不行，虽然我很开明，但你好歹要先知会我一声，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不同意的。不过你跟二姐这一对我真是怎么想也想不到，你们两个都不爱说话，平时怎么交流，难道互相看看就知道对方的心思了？”
　　“……”
　　“啊！难道你偷看大姐洗澡只是阴差阳错，其实你真正想看的是二姐，结果看错了，怪不得怪不得，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想明白的就是你为什么要偷看女子洗澡，现在终于解释得通了，事实就是你早就对二姐情根深种，一直情不自禁情难自已就……”
　　我分析得头头是道，练秋却一个刀子般的眼神过来，让我倏地起了个寒噤，也没有下文了。
　　“难道……不对么？”我小心求证。
　　“小少爷傲人的推测能力如果能用在常识上，也就不至于经常被取笑了。”他冷冷的道，瞳中的温度却回暖了，不再有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你……好吧，本少爷我可以无视你的讥讽，但到底有没有猜对嘛？”我本来是深信的，可渐渐又怀疑了，毕竟从前不是没有过此等先例，我偶尔……仅仅是偶尔，也会推断错误而已。
　　“没有！”练秋齿间迸出两个字，脸一阵赤一阵青。

　　一袭白衣飘然而来，香气复至，二姐冷着脸出现在门口，我与练秋顿感尴尬。
　　“说话请关上门。”她吐气若兰，那些个词仿佛是自个儿从她嘴里跑出来一般，都没见她张口，却入耳清晰。
　　“哦。”我低头。
　　“哦。”练秋则脸红到了耳根子。
　　“我已经让丫头送饭过来了。”她又朝着练秋道，“你的手暂时别提东西，否则筋肉受创，以后再难用力。”
　　“多谢二小姐。”练秋恭敬地道。
　　“明天开始可能会有些痒，记得把症状都记录下来。”一丝窃喜在她的眼底一闪而过，说不出的诡异，碰巧被我捕捉到了，当然也瞒不过练秋的眼睛。
　　“二小姐。”练秋苦笑，“你又……”
　　“相对于他，你算受的少的了。”二姐毫不掩饰得逞后的快意，身姿飒沓，若谪仙一般翩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