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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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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扬城外,柳絮纷飞,漫天遍野的柳絮,亦如上苍的泪珠。贾敏的头七一过,出殡的队伍便去城外,林家祖籍姑苏,但路途遥远,时夫人同林如海商议后,在维扬城外买了块风景宜人的地方,为贾敏下葬,入土为安。
忙活了一天,等回到林府,天色已深,林如海告了声不饿,就回屋歇息了。林黛玉哭得双眼跟核桃一样,红肿不堪,时夫人不忍,亲自让人取了些药膏,为其涂抹。林黛玉扑到时夫人怀中,又痛哭了一场,许久才缓缓止住。期间,时夫人也不权威,只是搂着林黛玉,轻拍其背脊,柔声道,“哭吧,哭出来舒服些,等这会儿子哭完了,就别哭了,日子,不还是要继续过下去。”
萱萱带着小桃红和林黛玉的丫鬟雪鸢回来后就去厨房,看有什么吃食备着。林家管厨房的厨房娘子是林管家的小姨子,五大三粗很是结实,别看长得的确不咋样,手艺绝对一流,又认真负责,林家多年的饭菜都是她准备的。
那娘子见萱萱来了,忙不迭的从炉灶下出来,笑呵呵的迎上去,“姑娘这会儿来,可是看吃的?都照您之前说得备下了,全都放在灶上温着呢。只是,老爷身边的小良子刚来回说了,说老爷不吃了,已经睡下了。”
萱萱点头,“近日忙坏你了,乱七八糟的难为你还能事事上心,谁爱吃什么,谁该吃什么都时刻备着,着实不易。回头我会将这些一一告诉舅舅的。”那娘子欢天喜地,摇头说不敢,将备好的饭菜给萱萱看过后,着人送出。
萱萱带着林黛玉和时夫人的晚膳回去,路上,小桃红心疼的看着萱萱那本就不太长肉的小脸儿又消瘦了,下巴尖的都快赶上针尖儿了。旁人不知道,小桃红可知道,这些日子时夫人一个人忙贾敏的丧事,忙得不可开交,萱萱不得已才硬咬着牙一旁帮衬,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只能说,还好时夫人的威严在林家犹存,只能说还好正儿八经的林家的下人还是挺尊重她这位姑奶奶家的女儿,对她的话不说言听计从倒也没太敷衍。萱萱交代的事情也都能按时保质保量的完成,这已经很难得了。可即便这样,萱萱还是累的心力交瘁。到底没管过家,没做过这样的事儿,小小年纪接了手,就算没被轻视,她自己也还是吃不消。
贾敏下葬后,萱萱跟着时夫人又住了几日,眼瞅着侯轩不日将要上京,可林如海到现在还没振作起来,贾琏还日日过去问安,非要将黛玉接走,林如海有些心动,可面对时夫人,林如海到底还没说出送走黛玉之言。
又过两三日,侯轩的老生都已经动身去了京城,侯轩为了照顾母亲妹妹,毅然留下,说是到时护着时夫人进京。时夫人不忍耽搁儿子前途,决心找林如海好好谈谈。
“这也太不像话了,夫妻情深,可都到了今时今日,他还这么颓废,难道,他还真想让咱们林家这一脉就此断送!”时夫人想到贾敏就气不打一处来,可人死为大,她不愿多说死人的坏话,但对林如海的“不争气”,她是怒不可赦。
黛玉闻听,心中难耐,但一想到爹爹这些时日颓废的模样,神情又黯淡了下去,刚才她去给林如海请安,林如海话里话外大有让其去贾府的意思。背井离乡,去的又是眼高于顶的贾府,黛玉心中颇为忐忑,若是让她说,她更愿意留下来侍奉林如海,也好过林如海整日郁郁不快。
时夫人正气恼,抬头看见林黛玉愁苦的模样,便问道,“刚去你爹爹那里了?你爹爹今日怎么样?”
林黛玉老实的摇摇头,“爹爹正喝酒呢。”
时夫人腾一下站了起来,“这青天白日的,日头才刚起来他就喝酒,我去看看,他到底要颓废要什么时候!”
林黛玉见时夫人气势汹汹的去了,心中害怕,忙让人去找萱萱,自己也随着时夫人往前头林如海那里赶。
萱萱正在厨房里和人商量着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闻得雪鸢话后,立马将事情抛开,快速赶了过去,等到了地方,里头已然闹得不可开交。萱萱进到屋里,就见时夫人气得双手发抖,林如海抱着个酒瓶子不撒手。
林如海的确挺有才的,人喝一口酒吟两句诗,那话语,是听着伤心闻着落泪。“伊人已去不可追,一杯愁绪,几年离索……”
时夫人将林黛玉推到林如海眼前,道“敏敏是走了,可玉儿还在,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不为林家着想,可你总该为玉儿想想,玉儿可还等着你呢。她才这么小,你想将她置于何地?”
林如海晃晃眼睛,神情迷离,“敏敏逝去,我已再无续弦之意,玉儿体弱,年纪又极小,上无亲母教养,下无兄弟姐妹扶持。如若去依傍外祖母和舅氏姐妹,我内宅无后顾之忧,对玉儿也是有益无害……”
时夫人啐了林如海一口,“什么混账话!你那也是做爹的,那贾家究竟如何,你心中不知?当初敏敏进门后,是谁对我说,敏敏在那乌烟瘴气之处受尽委屈?好啊,如今你也不管不顾,就让你亲生女儿去那种蛇鼠窝里,我看,还不日直接在这里给你们父女俩两碗毒药,一了百了,省的日后受罪。”
林如海苦笑,“姐姐,玉儿身上到底也流了他贾家血脉,我想,不会的。”
时夫人气得浑身发颤,猛地过去将书房墙上悬的一把长剑拿下,将剑拔出,扔到林如海面前。“我林家没有你这种懦弱不孝子孙,你不是已经有了死的心了吗?你不是不管不问不愿意再照顾自己的女儿了吗?好!好!既然如此,你给我死了吧,一副没了心的皮囊,留在世上有何意义!你不是不想活了吗?好,那你现在就死去吧!”
时夫人真够厉害的,眼眉一竖,愣是把林如海给唬住了,而像萱萱则吓得瞠目结舌,黛玉直接掩面哭泣。时夫人也不看别人,就死死地盯着林如海的一举一动,看林如海到底如何选择。
就见林如海瞪着地上明晃晃的长剑,胳膊怎也抬不起。往日的恩爱,如过影般历历在目,只,说是一回事儿,放纵颓废是一回事儿,可真到了要死的地步时,他真的做不到。
不是林如海不爱贾敏,也不是林如海对贾敏那颗心变了质,生活总要继续,哭丧了那么多天,慢慢适应自己少了位枕边人的林如海,现如今已是下不了决心去面对死亡。
林黛玉哭喊着,“爹爹,爹爹。”声声凄惨,萱萱回过神儿,看了时夫人一眼,有些明白时夫人的用意。遂到林黛玉身边,拉着林黛玉的手走到林如海身边,林黛玉声声哭喊让林如海渐渐清明。
时夫人见火候差不多了,一脚将地上的长剑踢到一旁,立马就有下人将剑拾起,悄然拿了出去。时夫人缓了缓气,道,“你既不想死,那就给我好好地活着。我问你,如果今时今日是你走了,敏敏在世,你是愿意敏敏郁郁寡欢,或是轻生,还是希望她安好的活着?不为别人,为了敏敏,为了你们的骨血,你总不能就此废了吧。”
林如海不语,搂着林黛玉,老泪纵横,可这次时夫人没再言语,她知道,这次哭过之后,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又将是她那位意气风发年少有为的亲弟弟。
关上门,时夫人长处了一口气,总算没有白白耽搁这么多时日,林如海算是醒过神儿了。看来接下来,就是她们该启程上京了。也不知大现在时家可到了京城,时家一行人又怎么样了。当初走的匆忙,匆匆交代了几句抛下就来了,现在想想,自己做的也不对。
萱萱见时夫人刚刚松了神情,转眼又紧了起来,便问,“娘,怎么了?可是不舒服?这几日您都没有好好休息,是劳累了。”
时夫人低头看着萱萱,心中一阵柔软,不由笑了,摸着萱萱的脑袋,很是宽慰的说,“我闺女也长大了,知道心疼娘,为娘分忧了。这些天帮着理家,都学到了什么?”
萱萱心中哀嚎,什么叫帮着理家,她就是管着厨房和物件儿。两个都是说容易轻松也容易轻松,说不易也着实是个累人的活儿。她不过七岁的小姑娘,从来没接过手,只因林家实在没有推诿的对象,她才做了。其实有很多地方都做的不好,厨房因由厨房娘子在,加上她不过是和人商议,并没出多大错。可那个管理物件儿的活,真真不是人干的事儿,丧事未开始,打碎个碗,弄破个瓶,再人多手杂,到现在,萱萱还有几个大件儿没找到呢。
时夫人见萱萱不言语,也没硬逼着,只是说,“这个机会难得,是你练手的好时机。管家不易,你是咱们时家的嫡女,日后要选秀,要嫁人生子当当家主母,这些都是你该会的。娘以前想的简单,白耽搁你好几年,从现在开始我不能再跟从前一样,要好好捋剥捋剥你,待到了京城,还要为你寻个教养嬷嬷,把规矩彻底学上来。”
萱萱:……(#‵′)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