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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胡枝子(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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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胡说一句便要摇几下头,口吻是控诉,表情是忿忿,还有那么一星泪光闪闪。胡枝子听得全神贯注,欣喜中又不掩羡慕,半晌才插话道:“你竟然上了天庭,还服了仙丹,你还吃了醒心草?”阿胡很不满意他的反应,好似自己在炫耀一般,她道:“我不稀罕,他们总是骗人。”
胡枝子道:“你自不稀罕,却不知我们想都想不来。”
阿胡也叹了口气,“其实仙君也不坏的。”
“如果我也有这样的机缘,我一定好好修炼,早日蜕骨成仙。”
“成仙很好吗?”
“当然好。成仙之后,就可以长生,可以随心所欲,也没人嘲笑我欺负我,还能游历三界,找寻最好的法宝——”
胡枝子一讲起成仙来就变得神采奕奕、滔滔不绝,不觉阿胡也被感染到那种憧憬,“我也要成仙,我要去找好吃的——”
胡枝子被她逗笑了,“成仙的人不用吃好吃的。”
“这么可怜?”阿胡拧着眉头,顿了一下才道,“我找好吃的给没成仙的人吃。”
两人乐呵呵地畅想了半天,坐到身旁的石头渐渐变凉,胡枝子听到林子里传来几声恐怖的叫声,有些像兽类,立马变了脸色,“你快回家吧!”说着,就推开阿胡。
阿胡还要好奇,但见他态度坚决,便将荷包塞到他手里,“还有两颗丹药也给你!”
胡枝子紧紧攥着,对阿胡感激一笑。
阿胡悠闲地往家的方向走,反正天色还早,心情正好,索性走走看看,也体验一下胡枝子所说的成仙的好处。于是,她在山园里流连了好久,她爱每一朵花,每一棵草,她想变身小狐狸在花草丛间大睡一场。松松软软的,肯定比家里那张板板正正、冰冰凉凉的床板要舒服很多。她路过镇中,发现好多稀奇古怪、五彩缤纷的东西,酒楼里飘来醉人的香气,她又被吸引过去。刚到门口,就被小二迎上,“姑娘快请,我们小店有酒有菜,还有上房,姑娘是吃饭还是打尖儿?”“什么是打尖儿?”“就是住店。姑娘要吃些什么?陵川镇最不缺的就是山珍野味,还有菊花酿——”阿胡被让到桌子前坐下,看小二哥一番伶牙俐齿。她问道:“什么是菊花酿?”
小二哥不觉愣了一下。“呃,就是用菊花酿的酒。”“哦?什么是酿?”小二哥的耐心被耗尽,眼光也斜着飘起来。尽管店主人一贯嘱咐不让以貌取人,他也好生地请了这位逃难般的姑娘进门,可是,一个现实的问题必须要提,“姑娘带钱了吗?铜钱?银子?”果然阿胡不出意料地问了一句:“什么是钱?”然后,她被哄出门去了。
阿胡想,他的脾气比胡枝子还要坏呀。她又想,仙君倒没什么坏脾气,就是瞧着像天上的云彩,捉摸不着。
她欢蹦乱跳地回到庄院,一进门看到昙尘和焰山还在作空想之饮,便径直往后园的水池中去。池中孤零零地飘着莲叶一片,恰供她在上面打坐。这却不是普通的池,普通的莲叶,但一坐上去,眼前的径寸方池陡然化为碧波万里,浩浩荡荡,耳中只闻风游水激,再无别物相扰。
往常一想到要打坐,她就觉得孤单无聊,今日受了胡枝子的激励,喜滋滋地跃至其上,足足坐了一个时辰之久。之后,又将平日所习术法耍得有声有色。累了,便在花草边一坐,哼着不成歌的小调。最可疑处,神色欢然,笑容可掬,竟看不出丝毫的倦意来。
昙尘自阿胡一进门就察觉出些许异样,又见她不知疲倦地修炼,更是皱起眉头,屡屡回顾,心思全然不在桌上。可想而知,那一局棋下得多么惨不忍睹。
焰山不动声色,一边瞥他神不守舍的模样,一边呕心沥血地救着残局,让它不至于说死就死。他在等。等到昙尘终于忍不住问道:“她为何这般高兴”,才失笑道:“仙君,你的定力——”
昙尘愣了一愣,显然注意力还没收兵回营。“往日她见我如同见了债主,叫她修炼好似欺负于她。怎生今日这般心甘情愿?”
“这样难道不好?”
“并非不好。”昙尘就此打住,将视线移回棋盘,再三思虑,才下了一步,道:“我只是担心,防患于未然,总归比——”
这时,焰山却道:“你输了。”他放下一颗棋子,便先行离座。
昙尘摇头笑笑,局实未尽,但败势已明,负隅顽抗也不过多争几颗棋子。他也离座,对焰山道:“你要走了?”
焰山冷冷一笑,“人间所谓俗务缠身,你我何尝又得解脱?近日有天庭敕命,遣我去管一方杂事。我已迟发几日,今日断不敢再拖延了。”
“好吧,一路珍重。”
不想阿胡听到焰山要走,好奇地凑近,认认真真地问:“你还来吗?”
焰山道:“不来了。”
阿胡摇着头,老气横秋地叹道:“唉,你们神仙总是说走就走。”说完,慢慢悠悠地走回小池边,好奇地盯着水面上四处乱走着的一只水黾。
焰山不认为这是没头没脑的话,他意味深长地说:“看来,仙君你得早作谋算。她不会永远是一只小狐狸。”
焰山是昙尘最看不懂的一个,他的话却最令人深省。昙尘兀自坐了许久,想从棋局中找到一个生门,却总无头绪。他不死心,索性留在这里,闲暇时再来研究。他扫了一眼园子,却不见阿胡的身影。他喊了一声。
亭外的花丛忽然有了动静,两只尖尖的小耳朵冒出来,还顶着枯叶。那双小黑眼睛眯着,一脸呆傻的睡相。
“过来。”
阿胡摇摇地撑住身子,抖了几下,这才化出人形。她叹口气往昙尘对面一坐,破天荒地打量起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