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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五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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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荒的草原从来都是一望无际,茫茫天地间只有青草和蓝天。草原覆盖了大部分的北荒大陆,在草地稀疏的地方,这里的人民学着东朝一样,建立起了城池,有了城市。一少部分人放弃了草原和牛羊,放弃了最传统的谋生手段,进入城市,学起东朝人做固定的经商和贸易,北荒的商业便开始一度变得十分繁华,越来越多的城市被建立起来,越来越多的北荒人便离开草原走向了城市。东朝人时代农耕,他们的城市建立在固有的农田基础之上,风吹雨淋,干涸洪涝,都世代不移;北荒人从来都是放牧迁徙,逐水草而居,牛羊是他们的生命,草原是他们的家园,他们信仰太阳神,只有一望无际的草原,才不会遮蔽太阳神的光芒。城市建立以后,北荒人荒废了草场,随之而来的便是各种各样的问题,于是,北荒的统治者便下令,遣返大批牧民回到草原,从事商业的人必须是富人和贵族,或者得到特许。到了女主紫海蕊执政的时候,她更是颁布了严刑峻法断掉了想进入城市经商的北荒人的念想,同时也大量鼓励和资助北荒的草原牧民和他们的牛羊马匹,北荒的草原再次兴盛了起来。
北荒的大草原由四个大草原构成,分别是位于南面的康帕草原,西面的楞格尔草原,东面的坷尔沁草原和北面的帕里哈草原,四大草原之间并没有十分明显的界限,相互交错,无边无际。
肃北城大部分位于楞格尔草原,小部分位于康帕草原。当洛河从肃北城穿过,从肃北城北上,一直沿着当洛河行进,都是平坦的沃野,草长丰盛,牛羊遍野,经过很多年的繁衍,北荒的人们又开始他们传统的生活。
北荒世子巴彦真率领的三千旅人队伍离开肃北,一路向北,途径于此。他们此行的目的其实不仅仅只是单纯的祭拜太阳神和伟大的摩溪汗王,世子要代替北荒的最高统治者,一路探访和慰问沿路的百姓,向他们布施恩泽,将女主的光辉播撒子民之中,让太阳神的恩德传布北荒。
这支三千人的队伍在茫茫草原中轻步前行,红日当空,蓝天之中,淡淡的云如丝如絮,似有若无的随着微风飘拂而过,时不时盘旋着几只苍鹰,这是北荒人神圣的信仰。秋季已过大半,再到后面便往冬季去了,但是北荒的草原依旧没有死寂的气息,绿意不再那样盎然,大半夹杂着黄色的草壤,金色一片。茫茫之中,那支队伍犹如在一条洒满金色夕阳的大河中前进的长蛇,虽然本身庞大,却仍然显得微不足道。
巴彦真下令他的队伍,只在人群稍密集的地方停下驻足休整,而在稀少的游民带则规定队伍不得扰民,他的人马全都换掉了刚出王城时的锁子甲和重武器,换上了轻衣便服,没有严苛的队形要求,这使得他们看起来更像一支商旅队伍,却仍在隐隐间显出一种威严。像这样长的队伍其实在北荒来说,不太能够引起注意,若是一个稍微大一些的迁徙队伍,就与这样的规模类似,甚至要更大,每年秋季,春季这样的迁徙就会时常发生。
旅人们便都犹如远行一般畅行在草原隐隐磨印的道路上,不远的一旁是深草之下的当洛河,另一旁时时有驱逐牛羊而过的牧民,看着他们或高歌而行,或嬉戏扬鞭。这种场景在北荒是很常见的,平和的世界中,人们最享受的生活莫过于此,于是,走着走着,队伍里更是有人唱起了北荒的民调,随之而来,便又响起了胡笛。巴彦真很少享受这样的感觉,他驱马前进,闭上眼睛,抬头感受迎着而来的微风拂面。
苜蓿花开的地方,欢乐着茁壮的牛羊。
花儿像宝石一样漂亮,鸟儿唱着歌儿飞翔。
焉阙山脚的地方,马琴鼙鼓声声吟唱。
草原像星星一样闪光,照亮着美丽的家乡。
铁源河畔的地方,绽放着白莲般的毡房。
北荒就像妈妈一样,召唤着马背上的儿郎。
这一切对傅凝萱来说,都是那样的新鲜和好奇,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广袤的草原,眼前处处牛羊成群,牧人悠然自得,她又回头看看后面的队伍,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片轻松,她旁边的那个男人,让她第一次感受到天地间这样博大和空旷,她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女孩了。曾经青葱的岁月就在自己逐渐变得娇媚的指间划过,童年像风筝一样飘上了云端。她放眼望前,极易记下北荒草原上每一丛草,每一片叶,每一滴水,每一次风儿的轻吟,再将来,她就将是这里的女主人。想到这些,她就不禁一阵哆嗦,或许从来没有想过的压力,忽然把自己压迫得太紧,那双手死死的抓了一下马缰,勒出了鲜红的印子,巴彦真注意到了她神情的变化,伸过手来,抓住了她有些颤抖的手,顿时间,傅凝萱便感觉平静了许多。
“这是我的依靠吧。”她心里低声地念着,又回想起北淮那座不怎么喧哗的城市。整座城市都洇着淡淡的花草的清新,有大把的沁莲草,还有会变红的树叶,和淡淡的人情的温暖。成片的流荧在夜幕下的草地上盛开。
同样的场景,阿水已经看过很多次了,只是也许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平静过,似乎从遇见苏渐离之后,她就感觉自己完全变了一个人,不论是生活还是心智,她缓缓走在傅凝萱的后面,左右张望着两边的风景,不禁唏嘘,自己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草原,此时竟才发现是如此美丽。
“苏姑娘,既然你是我北荒人,那你的北荒名字是什么呀?怎么会只有东朝人的名字?” 不知什么时候,吕盘策马靠了过来,挨近了阿水,面露呆呆傻傻的微笑,好奇的问道,这已经是第四次了,其实吕盘却也没放在心上,他也许压根就没想从阿水那里得到答案。
“没有。”阿水一阵微笑,摇了摇头,很礼敬的回答道。
“哦,那你们东朝有像我们北荒这样大的草原吗?”吕盘显得有些得意。
“没有。”阿水又摇了摇头。
“那你觉得这儿美么?”吕盘似乎紧追不舍。
“美。”阿水这回点了点头。
“嘿嘿,那你喜欢这么?”
“嗯,喜欢。”
“那你喜欢东朝,还是喜欢北荒?”吕盘貌似对自己的问题很有把握了。
“东朝。”阿水淡淡的说。
这个答案让吕盘沮丧不已,他并不甘心“失败”于是开始口若悬河:“在我们北荒,美的可不止草原,再说了,草原也不止有这里,还有……”
一面吕盘还在滔滔不绝,一面阿水却已经陷入了思念的深渊,只要提到“东朝”这两个字,她的心里总是暖暖的,让她牵肠挂肚的苏渐离在东朝,纵然东朝千万般不如北荒的草原这般磅礴,却在她心里是最宽广的地方,仅仅是燕北那片小小的世界,便已经装满了她的心。此刻,她的灵魂更是随着天边的那个男子飞到过了啸风峡,飞到了帝都汴梁,追随她一生的归宿。
突然,前面的马队急促的停了下来,传来一阵嘈杂声,队伍纷纷勒住马缰,随之而来的马嘶哮声将阿水从思念的冥想中扯回了现实。
“怎么回事?”
“我去看看。”吕盘拍马向前奔去,阿水拍了拍马,也跟了上来,走到傅凝萱的身边。
众人循着前面看去,三个身形强壮的男子手执长鞭,使劲抽打一个衣衫褴褛,身形弱小的人,不辨男女。
傅凝萱对这种景象有些恐惧,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身体有些收缩,巴彦真脸神一下子拉了下来,板得铁青,纵马走到了前面,将傅凝萱挡在身后,直直的盯着那三个男子,手左手紧紧的握住马缰,拧成了拳头,右手抓着的马鞭耷拉下来,移动向腰间的佩剑。傅凝萱被他藏在身后,侧出一个身子来,显得很害怕。阿水走到了她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脸色也显得有些难看。是否看到躺在地上的人,犹如很多年前自己的影子,被追杀,被欺打,被缠斗得狼狈不堪。想到这里,她也捏紧了拳头,像是胸中一团火,时刻都要喷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