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城》苏零

6、五

　　五
　　日子就这样安安稳稳的过了一个星期，工作非常轻松，就是打印打印文件，排排日程，偶而接接电话，陪岳铭见见客户。
　　私下里，岳铭不让我叫他老板，说那样太生疏，不利于工作。那种谎话傻子也会觉得不对劲。
　　我不是傻子，甚至，我比任何人都敏感。也许连岳铭自己也不会想到，从我再见他的那一天，他和我谈话时的眼神，我已明白他对我的感情。这种眼神，我太过熟悉，曾经，我最重要的人在谈起他爱的人的一瞬间，眼神就是如此飘忽，却又带着某种坚定，某种深邃的情感。
　　可同样，我不知道我该如何表示。我明明觉得爱情是种无关紧要的东西，只是用来疗解寂寞而已，以前我也可以这样对待别人。可惟独对岳铭，我手足无措。我难以忽略他看我的眼神中，有一些特殊的东西在。那是在经历时间的沉淀后，所凝聚的一种淡淡的忧伤。
　　对此我无力抗拒。

　　电话铃声响起，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打算理他。
　　“我现在不在家，请留言——”
　　“舒夜，我是岳铭，今天晚上有没有空，我请你吃饭。我有件事请你帮忙，放心，与工作无关。五点半，我会来你家楼下等你，不见不散。”随后是挂机的声音.
　　我用手撑住脑袋，不由有点头痛。今天是周末，怎么可以这样剥削员工的自由时间，还脸不红心不跳的说事情与工作无关。好，看我今天不吃穷你。
　　我看了看时间，五点一刻，岳铭还真不怕我不在家，听不到他的留言。

　　换了套衣服，把自己打扮的人模人样的。好歹岳铭是个贵公子哥，总不会请我到上不了台面的地方去。如果穿的太土，也太对不起自己了。
　　一口气冲下六楼，便看到岳铭悠哉悠哉的靠着他的车，翻看着今天的晚报。
　　听到声音，他抬起头，随后忍不住轻笑出声。
　　我知道我现在喘着粗气的样子很傻，可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我忍不住瞪他一眼，绕过他，自说自话的打开另一边车门，一头钻进去。
　　岳铭笑笑，坐上驾驶座：“你家明明有电梯，干吗不乘？”
　　我白他一眼，坐不坐电梯他也要管，怎么跟个管家婆似的。可我还没忘记他是我老板，对老板不敬的下场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人家吃一堑长一智，要是我被十几个老板炒过鱿鱼还没学乖，我就是弱智了。“我有电梯恐惧症，就怕某一天被关在里面闷死，或者缆绳断掉摔死。所以我从来不坐电梯，怕死。”
　　岳铭正在系安全带的手停了下来，用看怪物般的眼光看着我。
　　怎么样，我就是怕死。人不怕死，天诛地灭。
　　也许是我的表情太过怪异，岳铭忍不住轻笑出声。我抬头，他看着我，眼里的温柔差点把我溺死。我赶紧别过头，看向窗外，听到他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那家饭店离我家不远，看上去富丽堂皇的样子，我明白这是岳铭兜了老大一圈子才找到的像模像样的大饭店。毕竟这里并不是有钱人的生活区，饭店开着总不是让人看的，超过周围居民生活水平一大截的饭店开着总不象样。
　　我看着岳铭拿着菜谱仔细琢磨，眉头皱的死紧。看他那样子，我不由好笑，在国外生活惯了，估计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家常菜了，希望到时候他不要点一些价钱死贵的海鲜就好，我可不想浑身长疹子。
　　“舒夜，我们点些海鲜怎么样？”人倒霉真是喝凉水也塞牙。估计在他的脑子里，价钱就是质量。
　　我一把抢过菜单：“老板，要不我帮你点。我吃海鲜过敏。”我明白。在某些情况下实话实说才是求生之道，尤其是面对岳铭这种人。

　　“岳铭，你找我有什么事？”吃人嘴软拿人手软，更何况，我平时拿人家的钱，现在吃人家的饭，态度再不好实在说不过去。
　　“过两天是我侄女的五岁生日，我想让你出点主意，送什么好。”岳铭看着一篮辣子鸡中满目的红辣椒，不知从何下筷。
　　“当然是直接送红包咯，免得你辛苦挑选，别人当垃圾。浪费人民币是极大的犯罪。”我白他一眼，心里加一句，这么浪费不如送给我。动手从篮子里挑出一块骨头比较少的鸡，放到他盘子里。谁叫我天性善良，更何况，巴结老板，天经地义。
　　他笑了，很灿烂的那种，满目都是清澈的笑意，就像一个一尘不染的孩子，笑的如此单纯。
　　心跳没来由的快了好几拍，我抓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大口。
　　“那个我当然知道，只是当着面送红包不太好意思，我想买个其他的玩具，把红包塞在里面。”他笑着说。
　　我点头，埋头吃菜，半晌，开口说：“那我明天陪你去买。”
　　不就是这个目的吗，反正我也不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