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开饭吧》瑀小年

1、Chapter 01

　　“喂？”
　　“喂？安静，太晚了我没地儿吃饭。你那有剩的么？”
　　“没有。”我很确定——一个人吃住在租来的二十平方屋子里，厨房的存量状况尽在我掌中。“这才十点，找找总有小食店开门。不行还有KFC，24小时为您服务。”我躺在沙发上啃贴完面膜后富裕的半截黄瓜。
　　“……你在吃什么？”
　　“……”我翻个白眼，看看黄瓜上的牙印。“知道了，上来，给你下面条。”
　　“中！！！不要葱不要姜不要辣不要麻…”
　　“不要油不要盐？”
　　“……当我没说。”
　　他挂了电话。我抓下脸上的黄瓜，笑着蹦起来，去厨房。

　　对于这种工作室设在我家附近，每月四周都要加班，太晚结束没饭吃就要来蹭的大学同学，家里常备即食伊面这样的东西，会让我少听很多唠叨。
　　西红柿和鸡蛋是冰箱里的好物，青椒和洋葱囤多了不怕坏……刚才吃剩的黄瓜，早上配稀饭剩的榨菜、火腿肠……
　　吕涛上来时，面差不多好了。那家伙很自动自发地把笔记本一丢，洗好手就坐那了，敲着筷子，“今天什么料？海鲜的？”
　　“切。”做梦。我上次吃海鲜都嘛时候事了？——懒得呸他，把汤锅往他面前一推，我洗了个苹果吧唧上了。
　　“这次案子还要多久？”——直接关系到我还要帮他存多少口粮在厨房。
　　“就这礼拜吧。”他似乎不很饿，还有空把面吹吹凉。
　　“周末你家有活动？”
　　“没有，”我耸肩，“我就问问。”

　　我把苹果囫囵到一个核时，吕涛也放下了空碗空勺。我很高兴有人帮我把今天的碗都洗了，所以很欢乐地跳去看电视。
　　…红楼梦……换台时扫到宝兄弟悲痛欲绝华丽转身的超慢镜头；我回味无穷。“这…果然已经不是我所能评论它雷不雷的……艺术作品了。”
　　厨房里传来附和声，“我也是。”
　　“？什么你也是？你看过！？”这个当真雷！
　　“……没有，没什么。”他甩着手上的水滴过来了，“昨天我的车被蹭了道口子，今天拿去烤漆了。晚上我在这睡。”——这人买的房子贼拉远，价钱值当又怎样？养车费的钱和力不够操心的。
　　我瞪着他甩水的不良行为，“那你要拖地板。”
　　他的眼神也犀利起来，“马上就干了拖什么拖。”
　　“明早晚些时候我要去诊所，论文的事，你做早饭。”反正他再忙的时候也坚持贯彻“午后上班午夜下班”的原则；今天算是翘班了。
　　“又要去诊所？”他笑得我毛毛的；不搭理之。
　　我没反应，他不甘寂寞。“冰箱里还有什么？”
　　我想了想，“多嘛就是刚才给你吃的那几样。”
　　吕涛陷入了沉思，“……大不了我下楼买吧。”
　　我无所谓，反正他的手艺大概也就我这程度。我还能用那些做碗面；换他就有难度了。

　　教授还在看牙。给他当助手的学姐在楼上的临时研究室里一边看切片一边扯着我聊天。
　　在研究室里关久了都这毛病，对一个能说上人话的对象她极度渴求；尤其在某人手下憋屈惯了，她必须找个发泄渠道。这点倒跟她大学朋友正相反。
　　那朋友姓吕。
　　“姑娘打这解放后有啥规划？”
　　我顺手帮忙整理切片，排好编码，“在找医院呢，现在实习的医院今年不招牙科。”咱就这倒霉命。
　　“姐给你指条明路哈！”这人爱哈啦，却有本事面不改色眼不斜视嘴角无起伏——让人看不出她哭还是笑，说真还是假——“洗洗睡，挑挑食，找个好人嫁了算。”
　　“…那比找医院还难。”
　　“再难也要顺竿上！”
　　我翻白眼，“实在不行就自我放逐找个乡下地方开间小诊所，青灯古佛作伴，了却残生呐～呐～呐～～”手中记号笔被我舞成了拂尘一般，舞啊舞的。
　　“那恐怕要了却残生的不只你一个了。”
　　我耳朵不灵光，“你说什么？”
　　“没什么。青灯古佛？”学姐眯起眼看显微镜的一只眼也打开了，瞟我，“那地方吃素吧？用的上牙医的工作…上假牙？还得是最便宜的那种？”
　　“……”我嗤一声后，打听，“学姐，你看导师最近心情怎样？我努把力申请他的博士好办么？”要是好整，走走后门拖个一年再注册？总之与那人的心情相比，操办任何实际手续都算简单。“你看按我的条件继续跟着他念，会不会比现在就找工作好些？”
　　“好？”学姐的口气突然阴阳怪气了点，“你指什么？做廉价劳工？当超龄剩女？变成实验室怪物？”
　　她仍在看显微镜，不妨碍口沫的横飞。

　　“你意见很大嘛？不过麻烦你带个口罩先，那些组织切片很难采集，我还要的。”
　　随着关门声响，某人一身白衣地进来了，边脱口罩边摘眼镜。冷眼睨我们的样子，还真……一如既往讨人嫌。
　　身旁的学姐小声嘀咕，“当然难采，我找了多少患者才采好的…”
　　气场突然下来。我明哲保身，两边话头都不接；对吕聪连招呼也不打。
　　我总是没法对他开口尊称师。除了因为他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也因为他是吕涛的、堂哥。
　　所以我说我这个命吧……天爷很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当年好不容易念上的研究生、初期种种艰难，在跟了吕聪这个导师后，变得微不足道。
　　我加倍、费劲巴力地伺候他弟，也不见捞到什么好；倒让那家伙养定了习惯，成天捡便宜。
　　吕聪又洗了一遍手，朝这里走来。越过我这个预约好又等了一上午的学生，站进我和学姐之间，对她记录的东西给予指导。
　　我很恭敬地蹲在一旁，充当摆设。看学姐默不作声小媳妇的样子，权当消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