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一色》婉**扬

14、第十四章

　　一番周折之后，水蓝已经出现在清泉的屋子里。从窗缝间她能够看到外面看守的士兵，不禁为他而心疼。他总是为别人想得多一点，却没有想过自己，恰是最易受到伤害的人。
　　即使现在已经成长，却还是不够。
　　水蓝望着清泉垂下的侧脸，不由的微微感叹。
　　就是这样一个还像孩子的人，却被罗木，选择成为天族未来的指引者——族长。
　　他现在大概是打瞌睡吧，自己进来许久，仍旧一动未动。
　　房间里燃着灯，橘黄色，略微幽暗。
　　但他的脸庞却分明，即使闭着眼，也看出疲惫。
　　那是发自内心的疲惫吧。
　　水蓝的心拧在一起，不由自主的走近清泉，悄悄的将旁边的披风，搭在他的肩上。
　　虽然时间宝贵，她却依然不愿意去喊醒他。

　　清泉从梦中醒来，刚一动弹，就觉得有些不对。他偏头就看见披在自己身上的披风，先是一愕，抬起头，就见到水蓝站在身侧。
　　“水蓝！”激动中夹杂着惊喜。他不是没有想过水蓝会去而又返，却没想这么快就再见到彼此。
　　水蓝掀眉浅笑：“是我！我会扔下你不管么？”她望望周围，“看来他们对你还不算太坏，只是软禁……我可真害怕你出什么事呢！”
　　清泉被她一提醒，就又想起自己的烦心事来。
　　他本是坐在桌子旁边想着这些，可是只让自己越来越混乱。
　　到底该怎样做？
　　见他原本舒展的眉又皱到一起，水蓝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神秘一笑，他还没看到时就敛去，拿出两瓶果啤来，在他眼前一晃：“看，这是什么？”
　　清泉眼睛一亮：“果啤！”
　　原来他还记得呢！
　　水蓝打开一瓶递过去：“如果真的不知道就不要想，咱们来个今朝有酒今朝醉，如何？”
　　清泉已经不说话，盯着果啤直点起头来。
　　哈哈，这样子真是笑死她了！
　　水蓝看着清泉喝掉半瓶果啤的时候，脸上已经红得快要烧起来一般，眼神迷离。只不过，这一次看到全过程，她还是觉得……好诱人哪！然后从他口里吐出两个字：“水蓝。”
　　她没反应过来，手中还剩下半瓶果啤的清泉已经头一歪，倒在桌上。
　　水蓝不禁咕哝起来：“真是的，我以为解开封印了就不那么容易醉的呢，还专门买了两瓶……居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半瓶就倒了！”
　　但清泉醉酒后的样子真是令人只想要扑上去啊……
　　她美滋滋的想着，以后有空多灌他几次酒才好呢！
　　“哎呀，应该快点离开。”她终于意识到外面还有人守着这里，而门口已经响起脚步声，显然，是有什么人要进来了。
　　糟糕，似乎反应不及。
　　好象，这次行动会失败呢！
　　抬起眼的水蓝却见到了推门进来的人……红炎。

　　红炎看到水蓝，也是微微诧异：“你不是走了吗？”
　　“哼。”水蓝撇嘴，“走了就不兴再回来了？”
　　红炎开始觉得这女孩有趣起来，“回来做什么？”
　　“废话，当然是把这个傻瓜救走咯！”清泉确实是不折不扣的傻瓜，放着本来会成为下任族长的权利不要，被人软禁。
　　红炎眸光一闪：“他是有些傻，你怎么让他睡着了？”
　　说到这水蓝得意了，“嘿嘿，这是秘密。”
　　但红炎早就嗅到那股淡淡的酒气：“原来是喝醉了。”
　　“是啊，不然我怎么说得动他？”
　　“也是，清泉不爱与人争斗，要他与自己多年来敬重的兄长为敌，他当然会不愿意。”红炎看来很了解清泉。
　　水蓝不由的仔细打量他，“你很清楚嘛！你肯定知道清泉才是罗木选择的人吧？”
　　“这是自然。”红炎没有否认，“不过真要成为族长，并不能只靠被选择……人的才能也必须能够服众。只是清泉被压抑得太久，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快速成长。”
　　水蓝也清楚，“所以我决定把他很弄走，来逼一逼他。”
　　“哦。”
　　“你会阻拦我吗？”
　　“不会。”红炎微微一笑，笑得很嚣张，“我会尽力让他的‘罪行’加重。”
　　水蓝忍不住抬起手来，而红炎在这一刻与她是如此有灵犀。
　　啪的一声。
　　两掌相击。
　　红炎离开的时候答应为他们混淆守卫的视线，更是丢下一句忠言：“小心青澜。”
　　即使他不说，水蓝也知道，那个男人，才是清泉最大的敌人。
　　因为清泉，对他无法狠下心。

　　当清泉再度醒转，对上的不是水蓝温柔的目光，而是傻笑。
　　嘿嘿……嘿嘿……
　　一个人笑那种。
　　虽然是装的，但也把清泉闹得莫名起来。
　　直到他看见自己已经不再天界，才明白水蓝做了什么事。
　　但他怎么会对水蓝生气？那一次是因为吃醋……但这一次，她是为自己好。他知道，他都知道。可是有些事情，即使知道，还是不能去做。
　　也许，通过她的手，更好吧。
　　族长朱尤对自己儿子们的话一直不置可否，连青澜也不能完全判断自己的父亲到底在想着什么。但如今已经在他头上的未来族长一名，他自己知道并非真实。那日在未之宫殿，他做了些手脚，让其他人都这样以为。但能够瞒过父亲吗？他也是曾经从未之宫殿走出的人。可是父亲却不动声色。
　　后来看见清泉再次走进未之宫殿，出来时额上已多了同父亲相似的印记。青澜就知道，无论他再怎么努力，似乎命运还是往即定的轨道而去。
　　那么现在所做的这一切，是否应该继续呢？
　　可是做了这么多年的准备，又怎么能毁于一旦？
　　安排其他的弟弟们一个个轮流的诉说，青澜自己从头到尾冷眼旁观。
　　只有红炎，是未知数。
　　不过今天连红炎也附和着自己说了几句，这让青澜更觉得奇怪。
　　但红炎从他身边走过时，轻声说：“不是什么事都能如你所愿的发展。”
　　朱尤忽然挥了下手：“孩子们，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可是清泉是你们的兄弟，也是我亲生的儿子，我不能这样就随意判定一个人的生死。”
　　青澜这时开口：“父亲，长老会应该可以决定。”
　　朱尤看他一眼，“长老和我已经商议过，我们决定找到清泉，然后面对面的谈谈。”
　　青澜心里突的一惊，长老那边已经有两人成为自己的助力……另一人向来正直，按理这种情况是会站在自己这边的。可是怎么会产生这样的结果呢？
　　但他只能答应。

　　“你们终于到了。”朱尤面容上竟然露出微笑来。
　　清泉恭敬的行礼：“父亲。”
　　而水蓝站在旁边，一声不吭。她才不会对这男人客气，虽然他是清泉的父亲，但她也从清泉偶尔提到的过去能够猜出，这个父亲从不曾帮助过他。
　　朱尤并不以为忤，也冲水蓝笑了笑。
　　接着，突兀的出现一阵冷场。
　　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怪异。
　　正当青澜准备开口时，殿前刷刷出现几道蓝光。
　　水蓝凝神看时，发现他们竟然是鳍师父和几位长老。
　　她不由的喊了声：“奶奶！”
　　水长老对她点了点头。
　　水蓝不解的看向清泉，而清泉也不明白怎么回事。
　　但青澜却正好借此发挥：“父亲，我想，我们也不用找什么证据了吧？”
　　朱尤却向着刚才传送而来的人开了口：“请问，你们是水族的么？”
　　鳍师父回答：“是的。”
　　朱尤问：“你们这是来做什么？”
　　鳍师父诡秘的笑了笑，“当然是有人找我们来帮忙了。”
　　他话音刚落，许多人怒视的目光都落在清泉身上。
　　清泉只是不理会，水蓝悄悄握住他，“这次可真的要不好了。”
　　他对她绽露一个笑容：“水蓝，再不好我也会保护你。”
　　水蓝撇嘴：“不知道谁保护谁呢！”
　　他们这边在悄声说话，那边青澜已经走了出来，朝鳍师父说：“这位是水族的祭司吧，不如我们先比划比划？”
　　鳍师父哈哈笑：“好。”
　　两人都走到中间，其他人不动，因为他们必定会放出结界。
　　只是……诡异的很，他们俩都不约而同的朝清泉所站的位置偏移了一丁点。
　　就是那一刹那——

　　一阵白蓝交错的光芒将清泉给包括进去，水蓝只觉得手上被什么东西扎到一样，连退了好几步。结界中，青澜和鳍师父两人竟然合力，朝清泉攻去。
　　其他人目瞪口呆。
　　水蓝在那瞬间瞪大眼，不敢相信清泉一直不愿对付的大哥和自己族里的祭司竟然联合起来，想要置清泉于死地！
　　可是她又没有办法，一层光华流转的结界叫他们牢牢的分割在两边。
　　水蓝又是担心，又是焦急，脱口而出：“奶奶！”
　　水长老安抚似的看她一眼，却什么也没做。
　　水蓝知道是没有办法做什么，无论是青澜，还是鳍师父，几乎都算得上本族的第一高手。他们联合所布下的结界，怎么可能破得了？而且这时候更没办法扯到什么道德上去，成王败寇，他们俩分明就是要杀死清泉。
　　怎么办？
　　怎么办？
　　她比热锅上的蚂蚁还要着急。
　　但稍微冷静下来之后，水蓝很快发现，被攻击的清泉，似乎并没有那么脆弱。
　　清泉在青澜和鳍师父同时朝他逼近时，脑中已经有了反应。当他们将他拉出，在四周形成结界时，他已经做好了周全的防备。
　　结界之中与外界完全隔离，所以水蓝看着他们张口，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清泉难过的看着青澜：“大哥，真的是你吗？”
　　青澜沉默片刻，给出答复：“是我。”
　　“为什么？”
　　当他们在交谈的时候，外面的人只能够怔忡的看着三人定定的站着，空有焦急的心却做不了任何事。水蓝很好奇，他们这个时候还在说什么？难道，到了现在，清泉还是不愿意与自己的大哥为敌么？他难道不知道，现在他们两人已经完全对立，再没有任何转机了么？
　　而青澜开始回答清泉的第二个问题。
　　他叹了口气，“在你出生时，传说有智者判定我族的未来系于你身上。你慢慢长大，能力也显现出来，虽然还是个小小的孩子，却非常出色。但清泉，你还记得么，那一次我与你聊天说到的话？”
　　那一次？清泉拼命的回忆，终于想起，“哦，那一次！”
　　青澜点一点头，“是的，我问你，如果要你当天族以后的族长，好不好。可是你却回答我，你不要，而且要把这个族长之位送给我。我没有说话，但是，从那时候起，我就想要得到这个位置。”
　　清泉凝住的神色变了一变。
　　“可是后来我竟然发现你已经被罗木承认了，所以那一天我为你下了封印。但是只要你身在天族，我就得防备那封印被解开。正好就让你下去人界，而那次的人，也确实是我安排的。因为我知道，受到刺激的你自己会生成另一道封印，恰在此时，你的第一道封印略有松动。不过那些人已经被我处理掉了……”青澜的神色冰冷，似乎杀死一两个人是无所谓的事。
　　“第三道么，也是希望能够让那封印永远存在。你已经知道了吧，那些，都是我做的。”
　　清泉感到自己眼眶热热的，泪水即将喷涌而出。
　　但他尽量的控制着，于是眼眶周围形成一圈红色。
　　“大哥，那天你怎么让罗木发的光？你为什么要和我站的那么近？”
　　“发光？法术做的样子罢了。”青澜接着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后一个问题：“但我现在才知道，不论我做什么，最后你还是会成为你应该成为的人。但我不甘心，清泉。所以，今天让我们来个了断吧。”
　　清泉咬住嘴唇，生生逼出几个字来：“好吧。”
　　青澜这时转头看向鳍师父：“不过鳍祭司，你又是为什么？”
　　鳍师父朝结界外的某个方向看了一眼，“我是为了一个人。”
　　“所以才和我达成了共识么？”青澜笑笑，又看向清泉，“弟弟，你知道么？我和鳍祭司，才是一切的计划者……哈哈！”
　　“这是真的？”清泉喃喃着张口。
　　鳍师父并不否认，“是的，从最开始的时候，天族去水族，中间的一切，以及现在，或许还有未来。”
　　清泉再一次茫然了。
　　好象忽然之间，身边的一切都变了。
　　都那样的，不真实起来。
　　他已经无法再问为什么，也不能再问。
　　清泉沉沉的说：“开始吧。”
　　那两人已经使出一个个的法术来，让清泉应接不暇。
　　若是从前的他，也许都死了不止一次两次了。但现在的他，并不害怕。那些招式清晰可辨，而法术也难以造成损伤。
　　这时，他尚残存着一丝对大哥的慈悲之念。
　　所以他一直没有动手。
　　但青澜与鳍师父互相看了一眼，试探结束，真正的战斗才刚开始。

　　但清泉再厉害，能力再强，他毕竟已经被压制了许多年。何况他的心里无法下最大的狠心，转瞬间就被青澜和鳍师父两人逼得节节后退。
　　站在外面的人都能清晰的看见，清泉身上出现的血迹。
　　洇开的鲜红血色与清泉火红的发色交相辉映，透现出一种诡异而惊人的美来。
　　水蓝紧紧的咬住牙齿，不让自己发出叫喊。
　　可是只要有人仔细看她的眼睛，就能够发现此刻那双原本带着蓝意的双眼，似乎被鲜血映红，火光冲天！
　　那是怒火！
　　她身边慢慢的冷下来，气温降低的区域从最开始她的身边，慢慢扩散。
　　而人群中的水长老感应到，只朝水蓝看了一眼。水长老似乎早就预料到会这样，竟是一点也不惊讶。
　　清泉被青澜和鳍师父两人层层逼近，慢慢的退到结界中的一点。
　　他的面色那样苍白，鲜血在皮肤上流淌。
　　那一身白色的长袍，早已成了血衣。
　　可是他已经无法再退。
　　清泉从开始的希冀满满，到现在的失望，他只能最后看一眼自己的爱人。
　　他慢慢的，慢慢的转过头，朝水蓝看去。
　　而她正怒火中烧的盯着结界里面，接触到清泉传递来的眼神，水蓝一怔，接着就因为那深沉的悲哀差点直接哭出来。
　　清泉的眸子，原本该是世界上最清澈的。
　　虽然被迫需要成为一族之长，也的确得经过历练。
　　可是她不能让他永远离开自己！
　　在水蓝站立的位置，突然传出一股极至的寒冷，往四面延伸，最后贴住结界。
　　而那个结界，就在这寒冷之下，竟然出现了破裂。
　　心长老惊诧的看着水蓝：“水，你家的水蓝现在能力好象和刚才不同了？”
　　水长老解释道：“是的，这是蓝蓝每次真正发怒时才会出现的能力。不过，可能离她完全掌握的时候，也不远了。”
　　其他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而结界没有破开，只是和原先的寒冷融为一体。
　　这一次，水蓝也被拉入其中。
　　她没有理会其他两人，甚至没有理会那些可能攻击到自己身上的法术与能量，直直的冲向清泉：“清泉！”
　　他用力的抬头，露出疲惫的笑：“水蓝，你怎么进来了？”
　　水蓝的目光中那火焰，已经让他看见。
　　她充满信心的说：“我来对付他们，清泉，你累了，好好休息吧。”
　　清泉因为她的声音，也不知为何，他相信她不会出事，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爱人，清泉闭上眼睛。
　　“好了，现在该我们了。”这时候的水蓝脸色阴沉，声音都有些冷酷。
　　青澜摇头：“你赢得了我们吗？”
　　鳍师父却拍了拍他：“别轻敌，现在的蓝蓝不好对付。”
　　水蓝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那种冷酷，只会让人想起地狱。
　　青澜与鳍师父互相看了看对方，一齐攻了上去。
　　水蓝的全身被淡蓝色的像光一样的雾气所环绕着，那雾气慢慢的扩张，变浓。不仅仅把所有人的视线都遮挡的严严实实，更像是一种实体，能够挡得住法术。
　　青澜大惊：“鳍祭司，你们族里这女孩是什么人？”
　　鳍师父无奈的说：“就是连我也看不出她的深浅，不过那力量足以毁灭整个天族城池所在的地方。”
　　“什么？这么大的力量？”青澜简直无法相信。
　　鳍师父很肯定的说：“这是真的，在这孩子年幼时，就通过这来杀死过杀害许多我族英灵的魔物。”
　　青澜一咬牙，他把刚才听到全部抛在脑后，人已经朝前冲了过去。边冲，口里念念有词，发出几个大的法术。
　　但烟雾之后，那淡蓝的光雾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