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红眷爱》阿雨喵

2、我心如旧

　　讲道理，谁吃饱那么空去见前男友？
　　但沐予隐隐怀疑，她不去见他，他会主动来寻她。

　　“漫展出现一个有钱的大帅哥，那些cos快把他围得水泄不通咯。”
　　回来的晴宝阴阳怪气地介绍情况，“某人一掷千金，就为了这吧？晚上随便约几个coser快乐去～”

　　沐予客观地为他说话，“他不是那种人。”
　　“两年没见，你知道他是哪种人？”

　　我不知道。
　　沐予不知道他任何消息，他现在在干嘛？读书or工作？家里是好是坏？
　　她只能闭嘴。

　　群友们逛完大部分展厅和摊位，陆续归来，七嘴八舌，分享情报。几个小年轻的回复基本一致，就是最近收到林和谦的私聊问知不知道沐予近况。据他们自述，都回了：未知。

　　大家汇报完，也逛完了漫展，一个个散去，只留下沐予最亲的两个女亲友和老白。
　　老白显然有不少话要说，“他不仅问了你近况，还问了我，最近在新风科技怎么样。”
　　“你告诉他我入职新风了？”
　　“没有，他单纯关心我近况，以及问我一些技术问题。”

　　“技术问题？”沐予不解。
　　真夜和晴宝替沐予补妆，整理cos服。老白则继续讲述，“他似乎，对自研游戏感兴趣。我听得出，要不他自己在做，要不投资了某工作室。”

　　“啊？那他找你，会不会是想约稿？”真夜恍然大悟，“他不缺钱，肯定想约最好的画师。”
　　“约稿？需要五倍价格买画集吗？除了显得他很有钱还能咋滴？嘲讽沐沐？”晴宝不屑。
　　暴躁款闺蜜生气，温柔款闺蜜持反对意见，“钱在哪里，爱在哪里，五倍价格买画集说明他对木小刀有爱。”

　　沐予六神无主，只能望向老白，“你确定他要约稿？”
　　老白的话竟然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做游戏？林和谦在做什么游戏？
　　大学时他们一起做过一款游戏，那是她与他最美好的回忆，只不过最后死于无法修复的恶性BUG。

　　“谁要约稿？”冰橙从她身后钻出，“不许约稿，不许抢我们档期！”
　　人冷不丁出现，沐予被吓得心脏飞出，挥动镰刀让他滚远。

　　“你谁啊。”老白嫌弃，“上蹿下跳的，没见过那么不要的主——猪！”
　　“小心你的马甲。”沐予好话说尽，“只要我高喊一声OO在此，那些对皮肤不满的，对新角色不满的，甚至抽卡沉的，对家的孝子，都会蜂拥过来殴打你。”
　　冰橙倒吸一口凉气，赶紧说，“所以，我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找你啊，约个饭嘛。”

　　真见鬼，蓝游科技的人缠上她了。
　　“冰神，我拉黑你们即将进入倒计时。”
　　“至于吗！我们蓝——单位哪对不起你了！”主美此时有点生气，眼前这个女人刀枪不入，令他颜面扫地，关键他想不通。

　　“我档期满了，冰神。”沐予懒得解释，“祝你们新游大成功。”
　　冰橙生无可恋的叹气，她是自由画师，他作为主美又能拿她怎样。老白把他拉远，不让他继续靠近沐予。

　　沐予流泪过的妆容已被修复，重新恢复精致。她深呼吸，冷静询问同样出身豪门的晴宝，“两年前，你说他和豪门千金订婚了，现在结婚了没？”
　　“没有。”晴宝答得很快，“他的事情很复杂，一时说不清。”

　　“我走之前，明明有祝过他幸福……”
　　沐予再度思绪混乱。
　　两年前，他爸爸出现，亲口告诉她，他有婚约，总不能是她做梦吧！
　　算了，有没有未婚妻不重要，反正他爸爸看不上她。沐予又问，“林少爷没破产吧？”

　　“林家好得很，不过……”晴宝停顿一下，“他好像挺自闭，我也快两年没见过他了。世家聚餐、联谊、打球……任何活动都没有他。哎，你想见他的话，我陪你。”
　　“不用，我自己去。”

　　“南沐予同学，是谁曾经信誓旦旦，和他永不相见。”
　　“是我。”沐予轻轻打下自己的脸，“我好奇。”
　　她既好奇，又感伤，逝去的青春推动她往不愿揭露的心底黑暗前进。

　　有些信念看起来坚持了两年多，其实内部早已腐败，只需钻进一只小蚂蚁就可土崩瓦解。

　　八号门人烟稀少，沐予很快找到林和谦。他本就气质突出，还靠着一辆极其醒目的红色痛车。
　　两年前，他说他喜欢亚莉，她给他画了专属立绘，定制了这辆痛车。两年后，主持人问他喜欢哪个角色，他依旧说是亚莉。
　　长情吗？她很难去探讨他的内心。

　　林和谦视线早早捕获沐予，有种隔绝人世的寡淡感。

　　“有事？”沐予简单问话，语气平静，实则心脏狂跳。

　　林和谦低头，脸上无光无笑，“沐沐。”
　　他一如当年一般直直唤她，温情且失礼。
　　沐予不想交流情绪，“有事说事。”

　　林和谦前进半步，背不再懒散地靠车门，询问，“工作单位签了吗？”
　　“新风科技，怎么？”
　　沐予不打算隐瞒，如果他要发疯，迟早会顺藤摸瓜找到一切，发现她在他家附近上班。她便直直对上他的视线，即使知道自己内心有愧，也装得莫不在乎的样子。

　　“新风科技，那我们不用再异地了。”
　　“林和谦，你在说什么。”沐予紧咬住自己的下唇，痛蔓延开，她提醒自己镇定。“你漫展的行为很唐突，让我平白无故被人围观、拍摄。你几岁了，这样的手法报复我？”

　　林和谦闻言，笑了一下，“报复？我闲的？”

　　不行，和前男友对话不是争锋相对，争个高低胜负。沐予近距离看到他脸，闯入他的气场半径，有点没做好准备。
　　在这里，她不能丢掉自己的矜持与高冷，不能失去曾经作为爱情上位者，决绝离去的人设。看样子他想叙旧，她不想多聊，准备离去。在她转身之际，林和谦用力抓住了她的手。
　　“你干什么？”轻柔又带慌张的声音，才是她的本音。
　　他太用力了，仿佛在惩罚她当年的狠心离去。

　　“上车。”林和谦不会放开她的手，凑近她低声说，“不然又会被拍。”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你谁？”说到拍，沐予气不打一处来。那么多好事者拿着手机和相机对着她，她简直要疯。

　　“喂喂喂，你要把小姑娘怎么样？”鬼鬼祟祟的冰橙化身护花使者，冲到沐予面前，“看不出来，你竟然人面兽心啊，大帅哥。”
　　沐予怔住，痴汉冰橙没事吧，他的出现，显得他们处于一种莫名的修罗场。

　　林和谦暂时放开沐予，冷冷打了声招呼，“你好，冰神。”
　　“喂……你怎么知道，我是冰橙。”先前略显疯癫的主美冷静下来，面庞严肃，“你是友商的人？”
　　“我不是，不过我认识你。”林和谦凝视冰橙几秒，慢悠悠开口，“许先生，你放开她。”

　　不仅知道他网络身份，还知道他真名，冰橙身体凉凉的。
　　沐予身处两男人的交锋之中，急于先摆脱一个，“冰神，不关你事，你滚。”
　　“刀神，我好心解救你！”
　　“不需要，请别在三次元找我。贵公司——”沐予斟酌两秒，“祝贵公司前程似锦。”

　　言尽于此，林和谦不是傻子，他们的矛盾他尽收眼底，默默记下。
　　林和谦再次抓住沐予的手，一手打开副驾车门，把沐予撵上车。

　　世界安静。
　　林和谦上车，轻轻问了句，“你为何厌烦蓝游的主美？我以为，你们关系很好。”
　　二游圈子人人皆知，木小刀因蓝游的《翡翠战线》爆火。照理说，主美和她可以称得上，好朋友。

　　“不关你事。”
　　沐予心里剧烈起伏，捂着胸口缓缓气。她急躁、感伤、生气……多种情绪交织，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的快乐漫展，基本被两个男人毁了干净。现在甩掉一个，还得干掉一个。

　　“你住哪。”林和谦手指导航。
　　“景峰公寓。”沐予不浪费时间。

　　林和谦缓缓驶出会展中心，他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放松下来，继续漫不经心问，“蓝游的新作pv，我没看到你的角色，你和他们……”
　　“别问那么多。”沐予渐渐抹平急躁，干净利落拒绝，“林和谦，你为何来找我。”
　　“你说呢。”他不想表达内心，“有人当年走得无影无踪，想看看她活得怎样。”

　　“没死，活得很好。”
　　“是吗？在漫展抱头鼠窜。”他把她的窘迫描述得像个笑话，“小社恐。”
　　“你好像很可怜，要靠取笑我安慰自己。”说完，沐予头转向窗外。

　　车子在高速前进，沐予沉沉地叹了口气，总觉得自己会被带去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曾经很好，他很爱她，对她百依百顺，有求必应。
　　她辜负了他，但也不用两年后再来找她，提醒她。他若沉浸过往，她也没有办法。

　　“沐沐。”林和谦看她面色苍白，把心事藏到最底下，“沐予。”他换称呼温和开口，“我想和你谈谈合作。”
　　“做游戏？”

　　“嗯，做游戏曾是你的梦想。”
　　林和谦依旧喜欢她的聪明，以及他们若有若无的默契。他趁红灯注视她，却换回她一句“闭嘴”。
　　他再度释然一笑，然后恢复冰冷的脸。

　　与两年半不见的前女友再见，他不知道该用何种表情。大概她的冰霜气息传递给了他，以至于华南35度的天都显寒冷。
　　而且他清楚，当年她既傲慢又自卑，既冷血又敏感。她矛盾，左右摇摆，只因她年轻不自信。如今，他不了解她，只能一点一点试探。

　　林和谦改口，“沐予，和我玩个游戏怎么样？”
　　沐予转回头来，玩游戏？如果不是很了解他，她会以为这个豪门富少想玩乐一段各取所需的感情游戏。

　　然而他显然不是，他没有任何逾越和失礼。彬彬有礼，收敛克制。
　　“什么游戏？”她微微好奇。
　　“《暴富模拟器》，最近你不是玩得很开心？”
　　沐予惊讶，“你视奸我？”

　　《暴富模拟器》是款简单无脑的单机经营游戏，主角上来被裁员，手上只有1w。主角得根据系统给的任务，赚到10w、100w、1000w……最后赚到一亿。简单暴力，唯爽而已。
　　但这种游戏对他来说有爽点吗？游戏里最终目标才一亿，对比他身价属实低了点。

　　沐予忍不住阴阳一句，“三次元天天享受花不完的钱，你还跑去游戏追求虚拟？”
　　林和谦侧目望来，笑意渐舒，“我没说要在steam上玩，我们三次元玩。”
　　沐予听不懂，“什么意思。”

　　“模拟游戏。”林和谦的话逐渐让沐予陌生，“我当你的暴富系统，你是那个天命主角——”
　　“帮你赚到一亿，有兴趣吗？”

　　沐予两眼一黑。
　　嗯？有谁对一亿没兴趣呢？但一亿是天上随便掉的吗？
　　沐予玩游戏多年，什么类型游戏都玩过，和前男友在三次元玩模拟游戏还是第一次。

　　看眼手机，群友担心她的方式各种各样。有人担心她哭红双眼，过呼吸急诊；有人担心她情难自控，原地复合；有人担心他们起冲突，闹进派出所……
　　有没有人告诉她，面对前任说有没有兴趣赚一亿要怎么回答。

　　“请问主角……如何赚一亿？”沐予心里充满了莫名其妙，只能问他。
　　“很简单。”林和谦不假思索回答，“你是知名画师，怎么赚钱还用我说吗？”

　　是吗？简单吗？
　　沐予笑出了声，她心里那些悲伤的过往暂时被他的话覆盖。

　　近年，做游戏尤其手游确实很赚钱。沐予即将入职的新风科技年入200亿，让无数传统上市公司望尘莫及。
　　即便是林氏集团那种传统商业巨擎，也无法对这种体量的大厂熟视无睹。林和谦本就爱好游戏，想搞游戏产业她能理解。

　　“接不接任务？”林和谦见沐予很久不回话，认真问她。
　　红灯时，林和谦趁机拍拍她的手。沐予抬头惊愕，眼睛疯狂眨了起来。
　　好熟悉的温热感。

　　沐予不知不觉被套入，“什么任务？”
　　“第一个任务和游戏内一样简单，赚到10w。”他顿了顿，加上限定条件，“两天内。”

　　沐予缩回自己的手，保护在自己怀里，情绪收拢。
　　这个世界光怪陆离，充满神奇。发生的事情好像有神安排好，现在一点点回收世界线。
　　与蓝游的矛盾，说白了不过一个钱字。

　　而她最有钱的前男友，竟然此时从天而降。
　　告诉她，要帮她赚钱。
　　不可思议。

　　-

　　沐予租的公寓和附近建筑挨得很近，满地电瓶车。路边停车不能太久，林和谦顺便提起，“微信加回来？”
　　沐予瞳孔放大，很快摇摇头，“不行。”
　　她对上林和谦失望的眼神，赶紧别过头，睫毛微微颤动。他的微信躺在列表发凉，她不会碰。

　　“我不想看到你以前的聊天记录，有事……q上找我。”
　　“好吧。”林和谦接受理由，好歹她没删记录，算好消息。

　　她逃似地下车，林和谦没有阻拦。

　　微信记录保留着他长年累月对她的爱意，一点一滴，从炽热的眷爱到最后绝望地求她别走。一次、两次、三次……直到被拉黑。
　　他最后发的那些聊天记录她舍不得删，更不忍心看。以前测试过自己有没有走出来，看过几次，次次都泪崩。
　　所以加回微信，绝对不可以。

　　林和谦走后，沐予回归清静。
　　手机里有很多消息，晴宝告诉沐予，林和谦花25万买画师场刊的视频上了b站热门。
　　沐予打开微博，999+的回复和@都在说早上漫展的事。
　　视频里，她惊慌小鹿般的眼神，多看一眼都想掐死自己。

　　算了，沐予打算洗个澡先睡上一觉。
　　今天太过荒唐。
　　其实她明白，她内心深处从未放下过他。
　　他是她的白月光，那么美好，平日都放在深夜的梦里回味。可他真的出现了，她又该怎么办？

　　-

　　沐予平时深睡不怎么做梦，今天却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她坐在陌生的客厅里，家具陈旧古老却十分豪华。悠扬的琴声从另一侧传来，她随着琴声缓缓走向书房，从门后偷看。
　　白衣少年的脸看不清，她却知道是他。

　　沐予想进书房，却发现前面有道空气墙，她怎么拍都进不去。
　　身后却有一个老人毫无阻拦地走进书房，骂骂咧咧。
　　少年停下弹琴，模糊的脸说出清晰的声音，“我爱她，只想和她在一起。”

　　说完，琴音变哀沉，然后停下。白衣少年脸色哀伤，盖上钢琴盖。
　　“她走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沐予想走进房间，手触碰空气墙却毫无作用，穿不过去。
　　她感觉自己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眼前的人也越来越模糊。
　　身后，还传来一声声敲门声，不知谁要来。

　　很久很久以后，她从梦中惊醒，一切纯白的梦幻的场景全部消失了。
　　房间漆黑一片，看眼手机，刚好凌晨，她从傍晚睡到了现在。
　　好糟糕的梦。
　　一条来自林和谦的消息，一小时前，让她明天直播，直播？

　　突然，她听见黑暗中传来了一个声音，咚咚咚……和梦里一模一样，慢慢把略带困意的她敲清醒。
　　不对，怎么有人半夜敲门？是不是隔壁人走错了？

　　沐予在幽深之中等了很久，恐惧逐渐渗满全身，独居女性被害的新闻瞬间占据她的大脑。
　　她双手颤抖，不受控地发了条消息给林和谦。
　　[走廊有人一直敲我门，不会是变态杀人犯吧]

　　[有可能]他秒回。
　　沐予想起梦里的他，寂寞的深夜，他难道在弹琴，然后托梦给她？正想着，她的q电话响起。

　　“你公寓几层几号？我现在过来。”林和谦问得干脆。
　　“真的假的……”沐予不敢置信。
　　“效率。”
　　“502。”

　　熟悉的声音给了沐予巨大的安全感，那敲门声太近，她害怕得不行。
　　“OK，在卫生间躲好锁好门，等我15分钟。”

　　沐予颤着说好，然后紧张地跑进卫生间，锁上门，蹲下来。
　　沐予揉揉自己的脸，老天，她的世界线有问题，而且她主动选择了偏向他的世界线。
　　大半夜秒回，大半夜毫不犹豫过来，他只是她的前男友，他竟能做到。他太善良了，他一向善良……绝不可能是因为她孤立无助，绝不可能是他对她还有感情。
　　对吗？沐予问自己，没人回答。

　　过了一会，沐予听见外面发出声音。一顿嘈杂之后，走廊恢复安静。
　　林和谦轻轻敲门，“小刀，开门。”

　　那声小刀有令人安心的温热感，叫她网名像在做安全验证，沐予赶紧打开门。

　　灯光昏暗，林和谦快速关上门，严肃检查沐予的状况。她双手置于胸前，除了脸色煞白，呼吸急促，并未有恙。
　　半夜的沐予柔美脆弱，面不带一点攻击性。林和谦内心动容，一石激起千波浪。他忍不住伸手，想拥她入怀。可停了停，又觉不妥，悬在空中后缓缓放下。

　　“别怕，我在。”
　　“不怕了，谢谢。”沐予难得真挚，有他在，起码她无需担心有人身危险。一切恩怨情仇，她皆因害怕抛之脑后。

　　但深夜相见，空气间难免充满尴尬。
　　沐予主动喊他上门，却不知如何处理和他之间的关系，那些面对前任的纠结拧巴将她心缠成大麻花，又闷又堵。
　　哪怕他说点什么呢？

　　“我今天好霉。”他不愿意说话，沐予只能先破冰。
　　“遇到我，算倒霉吗？”林和谦垂眸瞥她，语气渐收，“好在帮你解决一个变态。”
　　沐予不敢回答前面那问题，好奇问后面，“那变态是冰橙吗？”

　　“……？”林和谦摇摇头，难以理解沐予的脑回路，“冰橙一个大厂主美，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会当痴汉？
　　他没说完，却想起了白天出现的剧情。他和沐予说话，冰橙突然出现，想带走她，沐予看他的眼神复杂且饱含怨恨。如今她又询问，蹲守门口的变态是不是冰橙。

　　难道？林和谦自己都疑惑了。

　　"你和冰橙，他是你的……？”林和谦声音微微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