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格》北下寒音

62、风雪又年关

　　这一年，青丘圣地年关的灯花分外绚丽，火树银花，桂华流瓦，欢歌笑语声一片淹没一片，空气之中弥漫着幽微的火药香。白尘在三千里外的本家匆吃过年饭便御鸾归宗。
　　一门双至圣。
　　由南域东疆的星夜法庭都城一路飞至圣地区域，家家户户沉浸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氛围中，不过，白尘眼里却带几分疲惫和怅然，盛极必衰的道理白尘是知道的，今年来他家送礼的队伍排出十几里，可谓，门庭若市，然，这种热闹却让白尘莫名感到凄凉，他可以长生，疼爱他的亲人却会老去，但很快，白尘眉眼间疲惫寸寸消散，前方已经可以看到涂山灵脉那在冬夜大雪中连绵起伏的轮廓了……
　　“呼……”
　　他吐出一尾白气，稍拾下装束和心情，意念传给灵宠，控制青鸾收平双翼，降低飞速，缓缓落在御鸾宫空地。
　　白尘走向北殿，“师尊，我回来了。”话落，他已在幽扉前掸雪站定，伸手轻敲了两下，尽管白尘知道里面不会有任何回应。平时这个点，师尊屋里是不会熄灯的。
　　耐心等待片刻，
　　放在青鸾雕花木门上的手缓缓滑下，他想了想师尊这会可能在灵药宫，师姨做饭是要比师尊好上一些的，往年，都是在师姨家蹭饭的，他低下头，略有怅然地叹息了一声，转身回屋。
　　戌时三刻，
　　檐角鸾纸灯笼晕散的红光透过斜斜细雪，打在门栓上，
　　无声觉冷。
　　宗门不似他在星夜帝都的本家，本家府邸分内宅、外宅，有数百家丁，烟火气十足，但偌大的御鸾宫只有他、师妹和师父住。
　　外人不可住这，宗规使然。
　　咔——
　　门栓插销落下轻响，晃泛冷光，在年夜里又添了几分寂寞。
　　白尘正要推门，
　　突然，一双似覆了月光的温软小手从他背后一点再一点搂紧自己。绵软贴身，微僵的身躯绷紧了又松，一阵熟悉的月桂花香侵漫过来，还未细细感受，月光便已从胸口慢慢下移至腰腹。
　　“哥哥……”
　　“就回来了呀？”
　　洛清月嬉笑贴问道。
　　白尘愣住无话，自己居然没有察觉到小师妹的靠近，他一脸讶然，师妹的身手他是知道的，前阵子，走崖索摇摇晃晃的，如今这显露出的身法，明显已经超越了他，白尘第一次对这个小师妹感到一丝陌生，但还是缓缓覆上她打上结的手，“月儿妹妹？吓哥哥一跳，师父呢？”
　　白尘没有转身。
　　洛清月甜甜一笑，并没意识到自己举动让白尘起了疑心，“师父在灵药宫跟南宫师姨磕闲话呢，估摸着一时半会的也不会回来，宫里这会就只有月儿一个人。”说到最后面，她软嗓越发轻细，如蚊呐一般，像是在隐藏并克制着某种莫名情愫。
　　白尘不傻，自是听出其中暗示，转过身待要随口说几句打发走她，然，看着师妹冻得煞白的呆萌小脸，身上单薄的酒红色复黑纹金贵族裙，白尘又改变了这个想法，
　　弯下腰，
　　一把将她抱起，柔声道：“瞧把你冻的，进屋说话。”说罢，在甜腻娇呼声中，下榻坐下，随后，右手两指并拢，搓出一缕真火，点上四角宫灯。
　　宫灯一亮，热意缓缓溢出。白尘忽握住洛清月腕儿，看着她生出几许红润的小脸，黯黯摊牌道：“月儿，是师兄欺骗利用了你，师兄一直明你心思，却把你作了情场砝码，用之则招，不用则弃。师兄一直骗你丑，实则不然，这些年，师兄偷截下不少宗门情书。”他一面自顾说着，一面缓站起身，走向榻尾的梳妆台，拉开一个抽屉，把一沓又一沓信笺全倒在狐绒弹雪衾上。
　　情书足足有几十封。
　　信笺铺开，溢散出陈年松香。
　　“嗯？”
　　洛清月微侧了侧脑袋，随即，垂下漂亮纤睫，嗓音满是委屈，“哥哥，故意弄出来这些东西，就是想寻月儿伤心吗？”见他要拆信，她似心浇冷水，颤止下他要拆信的手，缓缓抬起头，眸中盈上朦胧水雾。
　　洛清月原本还以为他开窍要那个，没想到是来划界限，她睫羽一抖，泪珠便止不住的滚下。
　　“不……不是……”
　　“就是！”
　　白尘还欲释说自己空有帝体，却无帝心，配不上她之类的话，没想到乍一开口就把她弄得哭声哽咽，他顿时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坐下，伸手欲慰。洛清月却第一次抗拒着推开他，楚眸盈满水雾，氲红眼尾，透着无限委屈，雪肩一抽又一抽，梨花带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