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暴雪时》再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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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隋也纤长睫毛垂下，内心挣扎不已，声音弱到听不见，“我不知道。”

　　她还有比赛，还有很多必须要做的事，如果真的怀孕，她就无法再参加。

　　但一想到她与江淮翊的生命有了牵绊，不可分割的部分，谁的阻拦都不能切割开来，她内心又觉得高兴。

　　忽然被拥入温暖干燥的怀抱，隋也下半张脸抵在男人胸膛，他的心跳就在耳边回响。

　　“无论如何我都尊重你的想法。”

　　其实他也是有私心的，半年前那个意外，令他很长一段时间无法正常入眠，与其说想要留下那个孩子，不如说他想要用孩子留她在身边。

　　可人是不知足的，只是留在身边怎么够，要跟她实现生理心理以及法律上，所有的捆绑，才能够安心。

　　“我们去医院检查好么？”

　　女孩趴在他的颈侧，轻轻嗯了声。

　　晚上十一点，江市某私立医院，医生盯着报告单看了会，又抬起眼看坐在对面的小情侣。

　　“检查结果显示没有怀孕，呕吐头晕等症状是由胃病引起的，至于小腹胀痛的原因，”医生蹙眉，盯着女孩，语调放缓了些，“你身体素质太差了，经期长期不规律，如果持续下去不治疗，恐怕以后会很难正常受孕。”

　　没有怀孕对于现目前的两人来说，应当松一口气，听完医生的话，心重新吊了回去。

　　江淮翊神情凝重，看了眼隋也紧抓着衣角泛白的指节，“跟之前做人流有关系吗？”

　　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女性，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翻看其他检查报告单，“我记得你们之前来复查过，恢复的不错，她年纪小，跟那个没多大关系。”

　　之后医生开了药，让隋也回家按时吃，吃完再复查，对月经不调会起到一定的作用。

　　至于胃病，吃两顿药是起不了什么效果的，关键在于按时按量吃饭，忌荤腥油腻，慢慢养。

　　回到越澜庭，江淮翊带她回了6栋，提着一口袋药进屋，隋也跟在身后默不作声。

　　“熬点粥喝点，再吃药，好么？”

　　闻言，隋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嗯。”

　　或许是粥的味道不错，亦或许是因为江淮翊在身边，隋也吃了小半碗粥。

　　江淮翊坐在旁边就那么看着她，待她放下勺子，他抬手包覆在她的手背。

　　“我们找个保姆来家里吧。”

　　他没说其他，但隋也清楚，他很担心她的身体，“嗯。”

　　以前他们俩都不喜欢家里有除对方以外的人出没，尤其是隋也，后来搬到越澜庭，江淮翊每隔两天就会叫保洁上门打扫卫生，但洗衣做饭的家务还是他亲力亲为。

　　说实在的，如果没有她，他完全不需要做这些。

　　吃过药之后人还是没什么精神，江淮翊洗漱完后被袁尧一通电话叫去书房处理了点工作，回来时人已经睡下了。

　　他蹑手蹑脚掀开薄被躺进去，刚一靠近隋也，她就翻身过来抱住他。

　　“怎么了？”男人躺下，轻拍女孩的背，温柔得不行。

　　隋也闭着眼，脑袋往他怀里钻，眼睫湿漉漉蹭他，“江淮翊。”

　　“嗯。”

　　“如果我身体真的出问题怎么办？”

　　男人轻笑，低头在她额头吻了吻，“不会的，以后我好好照顾你，不会出现你担心的问题，放心。”

　　空气安静半晌，隋也嗯了下，其实她想的不是这个。

　　在听见医生说以后很难正常受孕的时候，她不知为何，心脏绞痛，觉得是否是当初那个孩子对她的惩罚。

　　她不是没有拥有过，只是往后再难拥有的话，这听上去未免也太残忍了点。

　　她的人生何其不幸，又何其有幸，她怎么可能没幻想过跟身旁这个男人组成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时间越是往前走，她越觉得那期许如同泡影，随时会破灭，仿佛万般磨难都横亘在他们之间。

　　隔日睡醒，隋也起床时，江淮翊已经把早餐做好放到餐桌了，她看着他的背影，莫名觉得或许项新筠的想法是对的。

　　不能帮到他，至少不能成为他的麻烦，他生活在金丝编制的巢穴里，遇到她之前应该没有照顾过别人。

　　江淮翊拿着杯子转身，撞见隋也直愣愣站在身后，不免一惊，“怎么站着？刷牙了吗？”

　　他说着，走过来就凑近亲她的脸颊，被隋也偏头躲开，“你偷吃了什么？嘴上有油。”

　　“尝了下味道，”江淮翊斜了斜眼，不满地盯着她，“这就嫌弃我了，以后我成老头儿怎么办？你是不是要把我放在旁边看你和其他老头跳广场舞？”

　　“不会，”隋也望着男人好看的眉眼，“我不带你。”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开，江淮翊视线跟随她的背影，“你是不是玩不起？这么没良心呢。”

　　“你有良心，我现在胸口的印子都还没消，你是坏事做多了，然后才想着弥补我。”

　　她胡乱诌诌，江淮翊也不当真，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拿起筷子给她夹了小块蛋。

　　“要这么说的话，那也确实是我的不是，只是做坏事的时间还长着，你就慢慢受着吧。”

　　隋也吃了口他夹到碗里的，哼了声，“坏蛋。”

　　“好的，早上刚买的，”男人双眼微微睁大，一副被冤枉的模样，“我尝过了。”

　　隋也蹙眉，瞥他，“我是说你，不是说蛋。”

　　江淮翊勾唇笑起来，握住女孩后颈，不顾她的反抗吧唧在脸上亲了口，义正言辞地说：“我是好蛋，你用过的。”

　　“你……”嚼到一半，隋也倏地顿住，嘴皮子功夫，她就没赢过他。

　　吃过饭，江淮翊亲自送隋也去洲巨，再调转方向回万杉工作，还叮嘱她中午吃完饭记得吃药。

　　隋也刚到练习室门口，撞见童素萍迎面而来，她微微点头，后退了一步，跟在童素萍身后进去。

　　众人见老板过来，纷纷起身，童素萍扫了眼，人差不多都已经到齐。

　　“比赛名额大家都知道了，两位选手都在你们这个组，最近又出来个演出，机会很不错，我依然希望你们这个组上，不知道你们想法如何？”

　　大家面面相觑，IOE是个人比赛，仅仅关乎于黄蔓菁和隋也，其他人又没什么安排，自然不愿意放弃。

　　“安排我们吧，童老师。”

　　“是啊，安排我们去吧。”

　　童素萍看向一左一右的两人，“你们俩呢？”

　　隋也面目温和，声音极轻，“我没问题，童老师。”

　　她又看向另一侧，黄蔓菁不甘落后，紧跟着一句，“我当然也没问题。”

　　“那好，大家最近多多努力，辛苦一段时间，”童素萍说完，带着欣慰的笑意离开。

　　她并非故意将行程安排得这么满档，而是足够信任俩位女孩的实力可以做到。

　　距离比赛还有一个多月，而演出只有二十天，也就是说，在这段日子，隋也和黄蔓菁的休息时间会再三压缩。

　　晚上，隋也和黄蔓菁最后离开公司，俩人依旧不跟对方说话，都臭着一张脸。

　　下楼路过会客厅时，隋也瞥见一抹眼熟的身影，随着她步伐的停留，黄蔓菁也跟着停下了脚步。

　　“她怎么在这。”

　　会客厅童素萍和终隽洁相对而坐，不知在谈些什么，童素萍表情有些凝重。

　　“你也认识她？”隋也随口一问。

　　黄蔓菁点头，云淡风轻地嗯了声，“跟我一个高中，和江淮翊他们一样。”

　　“哦。”

　　隋也收回视线，迈步朝前走，黄蔓菁也跟了上来，问她：“你刚才为什么要说也？”

　　电梯门打开，隋也跨进，按下电梯按钮，“前段时间和江淮翊出去跟朋友聚会，见过一次。”

　　“你觉得她人怎么样？”电梯里分明没其他人，黄蔓菁还刻意凑近了点。

　　隋也挑了挑眉，吐了极其简单两个字，“情敌。”

　　黄蔓菁溢出一声轻笑，“她是不是表现得超明显，连你都看出来了。”

　　“我看出来很奇怪吗？”隋也有一丝丝无语，她又不是没有脑子，“倒是你，你不也喜欢江淮翊吗，她也是你的情敌。”

　　话一出口，黄蔓菁脸色陡然一沉，顷刻就炸了。

　　“神经病啊你，谁要听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家怎么样关我什么事，你少在这跟我套近乎。”

　　电梯叮的一声，门缓缓朝两边打开，黄蔓菁气得像只河豚走出去，高跟鞋踩在地面发出清脆响声。

　　她的反应出乎预料，隋也怔愣了短瞬，“你才有病，分明是你主动问我的。”

　　黄蔓菁停下脚步，转头直勾勾盯着隋也，“我问你，你就说吗？你全身上下不长一点心眼吗？”

　　“你要听，我就告诉你啊，”隋也被她气到了，“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全身上下都是心眼，蜂窝煤！”

　　“你说谁蜂窝煤？！”

　　隋也走到路边，拉开车门坐进迈巴赫里，降下车窗，对外面无能狂怒的女人喊：“我说你！”

　　“啊啊啊隋！也！你完蛋了！我要把你……”

　　随着车窗合上，黄蔓菁的嗓音被隔绝在外，隋也回头看了眼，她被自家司机塞进了车里，估计也嫌她丢人。

　　车到越澜庭地下车库，隋也刚拉开车门下来，包里手机响了两声，她停下脚步，拿出手机看。

　　童素萍：【演出出了点状况，你可能无法参演。】

　　隋也盯着手机，眉头紧皱，对方直截了当，想必确实棘手。

　　隋也：【好的，没关系。】

　　隋也：【我正好可以专心备赛】

　　刚发完消息，屏幕突然闪到另一个界面，童素萍给她打来电话。

　　“童老师？”隋也接起，后退两步关上车门。

　　电话那头童素萍的声音有些迟缓，犹犹豫豫的，“是这样，刚才终氏银行找到我，塞了人进来……”

　　顿时隋也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事情不大，她不会打电话过来。

　　果不其然，下一秒，童素萍在电话里说：“想用公司的名义去参加IOE，但公司只有两个名额，黄蔓菁那边公司没办法再安排，你看……”

　　“所以是要抢走我的机会吗？童老师？”

　　话说到这份上，隋也不可能听不懂，只是她没想到，终氏银行是终隽洁家的。

　　若是把她放到童素萍那个位置上，确实两头都得罪不起，这种情况下，自然只能牺牲弱些的。

　　“不是抢，是调节，”童素萍声音不由自主低了许多，“以后这种比赛还很多，我会帮你争取。”

　　“但下一次IOE赛事是四年后。”

　　隋也意识到语气过激，闭了闭眼，深长呼吸，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好意思，童老师，我想我现在需要时间想想。”

　　挂断电话后，隋也站在车旁愣了许久，尹哲看她脸色不好，问她需不需要帮忙，她淡淡说不用。

　　终隽洁，终氏银行，所有人都比她背景强大。

　　她有那么一瞬间又想到了项新筠的话，不过也仅是一瞬间，因为她回忆起上次在高速服务区出事，江淮翊用她的手机给曾易梁打过电话。

　　那天奶奶去世，日子她记得很清楚，在手机里翻找到当天的通话记录，深夜时间点只有那一条电话号码。

　　确认无误后，隋也拨了过去，她知道自己这个做法可能有些冒昧，但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可用。

　　电话铃声响了十多秒，对面才接起，听筒传来极低沉的男性嗓音。

　　隋也确认是曾易梁，他是江淮翊那群朋友里，看上去最稳重的一个。

　　“你好，我是隋也，”她顿了下，怕曾易梁对自己没印象，正要解释。

　　对方问：“找我有事吗？”

　　“嗯是有点事，你能给我一下终隽洁的电话吗？”

　　电话里沉默良久，就在她以为会被拒绝的时候，曾易梁问：“要跟阿翊说一声吗？”

　　“不用，不用告诉他。”

　　而后又是一阵沉默，大概过去半分钟左右，手机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可以给你。”

　　“好的，谢谢你，”隋也语气十分低柔，像个好学生。

　　曾易梁沉着声音，“不用客气。”

　　挂断电话后没多久，曾易梁就发来一串号码，隋也想也没想就拨了过去。

　　终隽洁似乎正在玩手机，接电话的速度很快，“哪位？”

　　地下室空旷，声音大点就会有回声，隋也气不顺，“隋也。”

　　听到名字，终隽洁在那头愣了片刻，而后笑起来，“你找我做什么？”

　　“你什么意思？”隋也没空跟她兜圈子，质问的语气。

　　她不信终隽洁莫名出现在洲巨，紧接着就收到不能去比赛的消息，这之间全然没有关联。

　　但对方哪里是会被她轻易唬住的人，终隽洁语调散漫，掺杂半分洋洋得意。

　　“只是想让你认清自己的分量，你看，只要我一出手，你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电话里传来清脆欢畅的笑声，终隽洁高高在上，问隋也。

　　“好玩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