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庄园》盲槊

8、chapter8

　　这样折腾过后，倦意席卷了我，于是我也带着这样的倦意与他相拥而眠。

　　再睁眼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了中午，我的身旁依旧冷清，我也像习惯了般坐起身，可这一次，不同以往，我闻见了房间里的飘香，是新鲜食物的味道。

　　于是站起身来，我在晨光间伸了个懒腰，随后目光转移，看见了半开式厨房里他高大的身影。

　　放轻脚步，我默不作声的接近着他，而后从背后抱住了他。

　　他并不显得讶然，很自然的握住了我围在他腰间的手臂，他很熟练的确保了锅里煮着的东西，之后就回应着我。

　　我看着他侧过脸注视着我的眼睛，在那双漂亮而闪着光的眼睛里，头一回觉得，我的倒影也这样明亮。

　　这样迷人，欣喜，而令人着迷。

　　我很为这样的自己高兴，我也喜欢这样。

　　于是之后我们便吃起了早餐，我们面对着彼此，像以往无数次相对喝着咖啡那样。

　　这时我才发现，我的情绪便在这样安宁的画面里平静下来，心绪被很快抚平，这时我只在乎他注视着我的眼睛，和窗外明艳的阳光。

　　一切是那样美好而欢愉，像无数个曾经做过的美梦一样，和他一起。

　　我们在房子前摆设的桌子旁坐下，晒着阳光，看着天空中自由飞翔的鸟群，或者，看向更远之外的花园和海滩，聆听海浪席卷的声音。

　　一切都这样安宁而祥和，自由而欢愉，肆意而浪漫。

　　此刻我的幻想病又像是加重了些，我却祈盼他能够理解这样的心情，于是我有些坏气氛的试探着他的想法，得到满意答复后，我很欣然牵起了他的手。

　　哦，我的爱人，你也爱着这一切，像我一样的深爱着，正如爱着你一般。

　　他有感应般，望向了我，于是便很温柔的笑着，我看着他勾起的嘴角，也坏心思的笑了起来，大胆的捏歪了他英俊的面容。

　　而后我们便胡闹了起来，在阳光下相互追逐，想要捏起对方的脸。

　　在那期间我很留恋我们在阳光下的身影，总想要留下些什么，于是我们用相机记录，留下了一些很珍贵的照片。

　　之后还应该留下些什么呢。

　　我这时也回忆了起来那些日子。

　　初春很如愿的到来了，并且很彻底的在我们面前展开。

　　我们仍然遵循从前的习惯，在那家咖啡店阁楼上喝着美式，有时我会敲着字塑造着他，起初还遮掩，到最后，他也知晓了他的存在。

　　我很有意识的望向他，想知道他的想法。

　　他只是愣住了神，但只是一瞬间，他就坦然的对着我笑着，很大方的。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这次换作他来叹息，原来从前的故意疏远，是因为他，或者，还是他，他并没有责问我，而是很轻柔的勾起我的手指，摩挲着我的手心。

　　我就那样靠在他的怀里，说不清的情绪，只是希望这一刻永恒的定住。

　　我爱他，好吧，这一次换我来坦诚的承认。

　　原来爱是这样温暖啊。

　　我伸开手，遮住了洒下来的阳光，指缝透过的阳光也一同洒在他的肩上，他拢着我额间的碎发，很亲昵的吻着我的侧脸。

　　我也就这样坦诚的，在他面前，塑造他。

　　有时他也会垂下眼，透过文档看向他，弯起眼睛向我打听他的讯息，我也很诚实的回复他，他也就这样成为了我的第一个读者。

　　初春的风很温和，气温也不算高，我们围着一条极薄的围巾，靠在一起。

　　我也开始写出温暖的他了，他的温柔平凡了起来，不再是崇敬或冷漠，可这样的他，不应当孤独了，所以，他身边也要出现，某个人么。

　　这是塑造他的过程中我唯一的犹豫。

　　那么，庄园呢，如何塑造它呢。

　　我无意识的，习惯性的窝在他怀里，仰起头去看他漂亮的眼睛。

　　你愿意么，你愿意我亲手将你让给别人么。

　　可分明他们并不一样，他与他，并不一样。

　　于是时间过了这样久，我还是没能分清楚。

　　我有些沉重的停在了他毕业的时候，随后关上了文档，他盯着我沉默而忧郁的神情，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他这样问着我。

　　我也看着他，欲言又止。

　　这样的事该怎么对他说呢，分明只是很简单的梦境与现实，可是这种定义是对于正常人来讲的，对我而言，这不一样。

　　我无法在对视的时候，在看着他的这双眼睛的时候，告诉他这一切。可我也不忍让他这样疑惑而难过。

　　我很挣扎，想要通过只言片语告诉他这一切，可后来我却发现，我再次犯病了。

　　我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着，此时连话也说不清楚，我在哽咽中念着他的名字，朦胧间我追寻着他的眼睛，对不起，我向他认着输。

　　安德烈，我说不出来，安德烈，我无法准确的告诉你，我很抱歉，可是，对不起。

　　我的言语是这样破碎，以至于他也开始垂怜我，他伸出手抚着我的头发，他的眼睛里也多了几份忧郁，他也很痛苦的叹息着。

　　他隐忍的吻着我的眼睛，我的泪光也落在了他的脸上。

　　都会过去的，他低下声，抱歉，他的嗓音也变得嘶哑，从前我没有陪在你身边。

　　分明每当这样的时候，我都应当听不见声音的，可偏偏这次，我很清晰的听见了。

　　他也向我道着歉，他也向我赎罪，只是因为没有陪在我身边。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原来这样才算得上是爱。

　　可越这样深情的想着，我越显得痛苦，于是这样，我们便相互亏欠着。

　　我不愿他说出这样的话，于是我也伸出手，遮住了他的嘴唇。

　　他的嘴唇很干，也因为过度的担忧变得苍白。他垂下眼，很虔诚的吻着我的手心。

　　你不是疯子，你是我爱着的，我爱你，好吗。

　　渐渐的，我们的额头也抵在了一起，我感受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也感受到他起伏的胸膛，原来他也这样悲伤，像我一样。

　　于是心有灵犀般，他也向我坦白着自己的经历。

　　像在梦里那样，他半跪了下来，之后将我的手抚在了他的脸上，他抬起了头，对上了我的眼睛。

　　我的母亲很早就过世了，他叹息着，但语气显得很平淡，或许早已释然，随后他低下声，我是私生子，因此，我也是不被人承认的。

　　他很缱绻的描摹着我的眼睛，从中也注视着我眼睛里他的倒影。

　　我们的额头再次抵在了一起，这次我却没有躲避，我很主动的碰上了他的鼻尖。

　　那么，现在我们一样了。

　　于是我也就这样重复着他的话，那么，现在我们扯平了，我们是这样的相似。

　　我们又吻在一起，像前段时间那样，我甚至没有感受到我们彼此留下的泪，它们清晰的在我们的脸上留下丑陋的痕迹，在心脏处留下痛苦。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于是我又回忆起从前恍惚间看见他眼睛里的忧郁和悲伤，一切都能够说得通了。

　　他也在我的身上，看见了从前的他自己。

　　我们很痛苦的过去，却在相遇时变作了幻想，于是我们都很假装的，扮作另外一个自己，将这场邂逅演绎得美好一些，能够让人留恋一些。

　　那么，我们都是被浪漫杀死的疯子，我又笑起来，我抚上他的脸，想要止住他的眼泪。

　　抱歉，这次换我垂下眼，向他道着歉。

　　我们过去所经历的一切，都并不是我们彼此造成的。

　　他的声音很低沉，但显得格外令人安心，他很坚定的望向我的眼睛，随后托住了我，将我整个人都抱了起来。

　　以后我们都不能再这样痛苦了，好吗。

　　又一次与他对视时，我却失了神。

　　我渐渐无法从他身上看见他的影子了，这让我慌了神，可正是我的痛苦才塑造了他，如果今后我忘却了，他怎么办呢。

　　他也看出了我的迟疑，垂下眼，他的睫羽镀过一层光圈，留下阴影，他很轻的叹息着，似乎有些看出了我的想法。

　　他的塑造，所以有些为难么。

　　抱歉，我本不应当干涉这样的事，我只是想要你变得幸福，快乐。

　　他的顾虑打动了我，可我依旧这样沉默着，我不知道该怎样回应他，我无法接受他的自遣，我的缄默也折磨着我，使我喘不过气来。

　　那么，就这样吧，就这样吧，我近乎要放弃了。

　　于是，再一次沉默，使我从初春的温暖里醒来，我又看见了寒冬的大雪纷飞，我依旧听不见任何声音。

　　我更宁愿这是一场梦。

　　我又企图在这样的茫茫雪海中追寻他的身影，荒芜的雪地里留下了我一个人的脚印，于是我堪堪记起了塑造的他。

　　那么，这一次他已经出远门了么

　　于是我开始想起了一切，想到了离别时他忧伤的眼睛，想起了那场破碎的梦，想起了深海里的尘埃，灰蒙蒙的水汽淹没着我，让我喘不过气。

　　木铅又要再一次断裂，于是他也要问我，我也是他么。

　　从前的我或许会迟疑，可这一次，我却不想犹豫了。

　　他不是你，你也不像他。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可这样的坦诚却没有使我高兴起来，反倒觉得无尽的痛苦，仿佛塑造的他就为了他而生，又或者，他的存在，也渐渐代替了塑造他的延续。

　　于是我又觉得，我开始说荒唐话了。

　　于是我又被这样的谎言欺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