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远归》雪叮呃的猫

28、28

　　挥别了全部敌方阵营后，母亲站在饭店门口，不死心地对何洛远问道：“照片上那个姑娘……”
　　何洛远摇头：“只是一位临时帮忙的朋友。”
　　母亲失望地连连叹气。
　　送父母上车时，何洛远说：“爸妈，新年快乐！”
　　而父亲说：“哼！”
　　看着父母乘坐的车子远去后，何洛远动身赶往“被嫌弃的小孩阵线联盟”。
　　许霖的酒吧距离何洛远聚餐的地方步行大约十分钟。峰海虽然气温比上海要低，但因为少了魔法攻击反而让何洛远觉得不那么冷。
　　大过年没多少人在外面泡吧，冷冷清清的吧台前，吴帆正在耐心擦拭着一个个晶亮的酒杯。在她对面是一边喝着酒一边絮絮叨叨的孔明。
　　“帆姐，过年好啊！”何洛远在孔明身边坐下。
　　吴帆笑着说道：“过年好！小远！要来一杯跟上次一样的吗？这次不用偷偷喝，潼潼说了，她的□□星小远叔叔随便喝。”
　　何洛远不禁笑道：“看来许霖已经对他的盗窃行为供认不讳了。既然潼潼都发话了，那我必须得喝，这可是我的特权。”
　　“那你等着，我给你拿去。”
　　吴帆转身去了里间，没多久拿着两个印着卡通图案的瓶子出来。
　　“甭拿杯子了，我直接喝得了。”何洛远接过去，拧开盖子。
　　全程看着两个人对话的孔明终于忍不住问道：“哥们儿，你没事儿吧？”
　　何洛远得意地朝他挑了挑眉：“怎么？羡慕啊？”
　　孔明摇摇头，一副“不跟傻孩子一般见识”的表情。
　　“许霖还没回来吗？”何洛远问道。
　　孔明说：“嗯，他不是开车去的么，估计这会儿他爸正在指挥他，让他一家一家的往回送七大姑八大姨呢。”
　　今天他们三个人家里都有聚餐，这几个被家长嫌弃的小孩约好了结束后就在这碰头，抱团取暖互相哭诉。
　　孔明刚说完没多久，酒吧的门就被人推开了，许霖带着一身的疲惫走了进来。
　　“哎呀我去，累死了，一个个坐个车麻烦得要命，一会儿这个要跟那个坐，一会儿半道又要跑去哪儿。明明花俩钱儿叫个网约车的事儿，非要加这么多戏。”许霖边说着边走进吧台，给自己开了瓶啤酒。
　　孔明一脸老成地说道：“你送的那不是人，而是人情世故。那是网约车能代替得了的吗？”
　　许霖叹气：“做人好麻烦啊！”他看见何洛远手里的卡通瓶子，说道：“呦，小远，奶又喝上啦？”
　　何洛远豪气地举着□□星：“那可不，潼潼给的，倍儿有面儿。”
　　“哎你等会儿啊，别动！”许霖边说边掏出手机，给何洛远和□□星合了个影。“我得把这个发给蒋烆。”
　　何洛远嫌弃地看着他：“你总挑唆我俩干嘛？拉皮条能赚钱啊？”
　　“哎，我乐意，万一将来你俩成了，一人得给我发个大红包。”许霖一边打着字，一边感叹道：“可惜啊，咱们毕业之后就再也没能凑在一起过年了。夏渝和周易都是上了大学之后再没回来过，蒋烆父母搬去北京之后，他也不回这儿过年了。这人啊，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习以为常的事儿突然就再也回不来了。”
　　孔明说道：“哎？你说到这个，我突然想起一事儿。你们还记得刘川吗？”
　　许霖说：“当然记得，八班那个小流氓嘛。仗着家里有钱到处欺男霸女，最后被一个长期遭受他霸凌的男生给捅死了。我记得咱们当初还跟他打过好多次架呢。”
　　孔明说：“那你们还记得把刘川捅死的那个人吗？”
　　何洛远说：“我记得，他高三和我是一个班的，叫郭俊立。”
　　孔明说：“去年的时候，夏渝和冉晴去监狱探视过郭俊立。因为在郭俊立出事之前，他俩曾经撞见过刘川一伙人殴打抢劫郭俊立。事情的起因是刘川让郭俊立考试用手机给他们传答案，但是郭俊立害怕被抓到导致自己进不了一班，就没传。刘川因为考砸了被他爸停了信用卡，他就把气全都撒在了郭俊立头上，又是揍他又是让他赔偿损失。这事儿被夏渝两口子遇见了，夏渝单枪匹马把刘川和他那俩跟班儿给打跑了。这之后他和冉晴想报警，但是那个郭俊立说什么都不让。”
　　“为什么？”何洛远问。
　　“因为当时郭俊立他爸在刘川他爸开的公司上班。你也知道，当年咱们这儿的企业一共就那么些个，互相之间多少都有些关联，如果郭俊立报了警，把人家老总的儿子给弄进去了，那他爸基本上再也别想在这个城市找到工作了。所以即便他被抢劫了全部积蓄，还被打得特别惨，可就是执意不肯报警。这事儿当时就这么过去了，夏渝以为揍了刘川他们一顿就没事儿了。谁能想到就在高考的前一个月，郭俊立带刀去学校捅了刘川。刘川重伤死亡，郭俊立最后给判了个无期。出事儿之后，夏渝和冉晴俩人心里都有个坎儿过不去，总觉得如果当初他们不听郭俊立的，坚持报了警，后面的事儿就不会发生了。”
　　许霖说：“可是这事儿也怪不了他俩呀，当事人都不报警，他俩如果报了警，怎么处理都不好说。万一害得郭俊立他爸丢了工作，那最后这账又要算在他俩头上。”
　　孔明说：“是啊，道理肯定是这么个道理。但那毕竟是一条命和另一个人的人生，那两口子又都是多愁善感的性格，心里难受也是正常的。所以去年的时候他俩就跑去探了次监。这一聊才知道，原来郭俊立当年打死不肯报警的主要原因不是怕他爸丢工作，而是因为他是gay。当年刘川他们就是无意中发现了他的秘密，才成功要挟他去做各种事儿的。他害怕报警做调查，刘川会把这事给抖出来。郭俊立说，他父母是极度恐同的，就算是看着他死都不可能接受他是gay。而事实也证明确实如此，郭俊立判刑之后，他妈一共去看过他三次，他爸一次都没去过。自从他爸从警方那里得知他是gay之后，就宣称再也没有这个儿子了。
　　“郭俊立说，是刘川无止境的霸凌和他父母对待同性恋的态度双重因素，让他最终陷入了绝望。他只要一想到将来走入社会，有无数和他父母、和刘川一样的人在等着他，就让他觉得生活毫无奔头。再加上当时高考的压力太大，他终于在刘川的又一次骚扰中绷断了最后一根弦，走上了鱼死网破的绝路。”
　　许霖叹气道：“唉，这个郭俊立也是个可怜人。要我说，那个刘川就是自作自受。你们记得不，他之前还找过冉晴的麻烦呢，就因为夏渝之前为了帮郭俊立打过他，他想报复又打不过，就挑好欺负的姑娘家下手。当时夏渝和冉晴不是分手了么，他就带人在放学路上堵冉晴，结果被暗地里护送冉晴放学的夏渝一顿胖揍。哎？小远，我记得刘川好像也找过你的麻烦吧？”
　　何洛远摇摇头：“我不记得有这回事……”
　　孔明插话道：“小远不知道，那事儿是蒋烆自己摆平的。”
　　“什么事儿啊？”何洛远问道。
　　孔明说：“就是那会儿，你和蒋烆不是被教导主任给抓着了么，那事儿当时虽然低调处理了，但还是被听墙根儿的人给泄露出去了，然后就有那么一小撮人在私底下传你俩是gay。这事儿被刘川给知道了，他估计是想把对郭俊立的霸凌也复制到你身上。就跟堵冉晴一样，他要在放学路上堵你，结果被蒋烆先发制人，给撂半道儿上了。蒋烆你了解，真把他给惹急了，那股狠劲儿不比周易差，就那一回他就把刘川给打服了。”
　　何洛远惊讶道：“原来当时还发生过这么多事，我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所以，我和他在一起的事儿，当时同学们全都听说了？”
　　孔明说：“不不，就很少一点儿人，那时候眼看就快要高考了，也就那些跟我一样毫无抢救价值的人还有空关心同学里的八卦。而且蒋烆很快就把最开始听墙根儿的那个人给揪出来了，逼着他说是造谣，所以最后也没多少人相信。”
　　何洛远说：“那……你们几个那时候已经知道我俩的关系了？”
　　孔明点头：“嗯，蒋烆跟我们坦白了，因为他希望我们能帮他一起盯着刘川的动向，怕那伙人再找你的麻烦。但是他不让我们跟你说，不想影响你高考，所以我们就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何洛远继续问：“那那年他带着我一起，就在这酒吧，向你们大家官宣，你们当时的反应都是在演戏？”
　　孔明笑着点头：“我们演得好吧？”
　　何洛远笑着摇摇头：“你现在告诉我了，我再去回想，就发现当时你们里面确实有人表现得太夸张了。但是我当时光顾着紧张了，我怕你们接受不了我俩这种关系，所以根本就来不及去想别的。”
　　孔明说：“这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啊，你俩光明正大喜欢对方，又没妨碍任何人。只不过我们都觉得挺可惜的，当时你们看着那么好，给人感觉是要奔着天荒地老去的，结果没想到说分就分了。”
　　何洛远装作一脸释然：“嗨……小孩儿时候的感情，在现实面前算得了什么。其实现在想想，幸亏他没为了我去读什么民办三本，要不然我真的觉得挺对不起他的。他家里有条件给他安排更好的选择，他当然应该去。”
　　吧台上方的灯光映在一个个剔透的玻璃杯上，摇曳的光影就像那年夏天少年眼中的泪水。何洛远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没能说出那句：“求你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