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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永平北伐 ...

  •   武原为边防重镇,仅仅王后玺绶分量不够,所幸元旻出发前夜留给她一道手谕,授予她直接调动包含武原、怀戎、广宁、上阳等几大边防军营的权限。

      武原城悄寂无声,西郊大营还剩两万骑兵。

      留驻武原的守兵来报,崔正浩听斥候营探得消息,苻洵正率兵从北卢郡渡河,于是带上两万骑兵和两千铁骑赶去看情况。

      正值河流湍急的六月,苻洵只是癫、又不是傻,挑这时候渡河突袭,怎么想的?!

      暗暗骂着,却不敢轻忽,不再调动武原大军,只率领武煊麾下的轻骑重骑借道武原城,出朔门关后分出左右翼,一路绝尘往北而去。

      过朔门关北上,穿越数重瓮城,便是依乌兰山南麓山脊而建的、高约两三丈、延绵数千里的边墙。

      北风飒飒、飞沙遮天,映得天穹上的太阳、云层都显出苍黄的色调。

      数万北宛骑兵散开在乌兰山北麓,踩过矮小稀疏的植被,一寸寸搜寻过风吹日晒的干土和岩层。

      边墙北侧的堆积如山的尸骸已然风化,只剩褐色布条挂在灰白骨骸上,在劲风中晃荡不休。开阳率内卫转过岩石堆,远远瞧见石头山的山坳里,两千精兵分散藏身于灌木丛后、石堆沙丘后。

      元旻坐在岩石背面,正同元晞谈笑风生。

      元旻笑道:“乌兰山确实挺大,冯建派人搜了半个多月都没寻过来。”

      元晞摇摇头:“已搜过了,只是搜得不太仔细,可能是忌讳,毕竟这里太多尸骸,当地人管这儿叫死人坡……陛下的伤可好些了?”

      .

      五月二十五,朔门军寨夯土筑九丈高台,翊王元旻、北宛王冯建宰三牲、歃血、签订盟约,再同登高台,馈六瑚、斟五齐,祭告皇天后土。

      而后,元旻邀冯建前往西郊大营,观摩朔宁府骑兵演习旗鼓、操练士卒。虏箭如沙射金甲,甲光向日金鳞开。

      冯建看了许久那井然有序的排兵布阵、击鼓鸣金,面容难掩惊惶。

      五月二十六,冯建邀元旻同登乌兰山,北面是无垠的沙丘连着草原,数万头骏马、牛羊成群结队,潮水般缓缓涌向边墙。

      冯建斟满金樽,亲手将其中一杯奉给元旻,笑容谦逊:“贵国兵多将广、所向披靡,敝国望尘莫及,愿罢战息兵、永不交侵。”

      元旻含笑接过金樽,将酒樽举到唇边,然后、松手……

      金樽坠落,在岩石上撞出清脆的“当——”

      惊变陡生。

      埋伏在山崖下、石头后、灌木丛后的北宛武士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手执长刀对着元旻一拥而上,冯建连连喝止、已然来不及。

      混乱中,短兵相接、鲜血飞溅,元旻右臂被划得皮开肉绽。

      一直侍立在元旻身侧的天枢高呼:“北宛汗王毫无结盟诚意,暗杀我王!”

      天枢麾下五百内卫齐齐拔刀,砍向突袭的北宛武士;开阳麾下武士分作两队,一队九十人协同天枢部内卫,一队十人携早已备好的发兵诏书向朔门关冲去。

      此时,元旻听元晞如此关切,于是抬起右臂、缓缓拉起袍袖,那道长约半尺的刀伤已结了层深紫色厚痂。

      “应无大碍。”

      元晞心下稍安,叹息道:“这次冯建是诚心与我们结盟,就算在来的路上还有些不甘,见了朔宁府的旗鼓演习,应是已打消了交战之念。”

      “那几百武士可是实打实埋伏在那儿的,冤枉了他不成?”元旻凉飕飕地嘲讽,“临时反悔罢了,他不设伏,朕再怎么也引不出来。”

      元晞转念一想,觉得很有道理,于是附和道:“此时此刻,他自然诚心,等再过几年兵强马壮了,又是另说。”

      元旻笑意消失,眼神凛若寒霜:“这样一年几小袭、几年一大侵,何时是个头?苻洵在伊河对岸日夜操练新兵,咱们不解决北宛这心腹之患,如何全力对付荣国?”

      “不如趁此良机,要么将北宛打回四百多年前一盘散沙,要么朕替他们选个听话的国君!”

      元晞深吸一口气、合上双目,眼前又浮现出那张脸,永远温婉地微笑着、眼里却有挥之不去的悲愁。

      摇了摇头,竭力将纷繁的杂念赶出脑海。

      忽然听到元旻略带疑惑的声音:“半个多月了,就算是步兵也该走拢了,表舅怎么还没来?”

      “陛下是怎样同他说的”,元晞睁开眼、沉吟着问,“是否明示了何时调兵出关?”

      元旻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让他这些日子收束军队,等候朔门关外军令。然后又与他畅谈翊国和荣国局势,顺便提到苻洵那六万骑兵。”

      “糟了!”元晞懊恼地拍向脑门,“陛下何必此时同他扯荣国骑兵,表舅虽骁勇善战,却远离庙堂甚久,听起话来一根筋……”

      元旻扶额、有些无奈:“那也不至于……对了,开阳部把诏令送到何处去了?”

      开阳踩着沙石,深一脚浅一脚冲上来,膝弯打着颤,慌乱禀报:“陛下,卑职派出的送信小队失踪了。”

      元旻脸色一沉,霍然起身:“不好,形势有变,此地不宜久留,马上开暗门进边墙!”

      元晞紧跟着起身,他旁边裨将立即展开旌旗竖起来,迎风挥动。

      .

      同一时刻,边墙朔方门轰然洞开,舜英和武煊率五万多骑兵鱼贯而出。

      武煊得意洋洋道:“殿下,兄弟今日唯你马首是瞻,好好来一场大捷,让朝中那帮说你只会仰仗陛下的草包看看,咱们质子团三人,没一个是废物!”

      “都封国公了,还能将那些腌臜话听进去”,舜英白了他一眼,“无非是新政和军改动了世家利益,又都不敢说陛下的不是,只敢冲着我这个出身低微、根基浅薄的王后。”

      武煊觑着她脸色,叹了口气诚恳劝慰:“给陛下纳几个大族的妃嫔吧……替你分些刀子,我知道你膈应,但是人言可畏,从古到今哪个国君没几个妃嫔?”

      “如今什么狐媚惑主、妖后之类的都出来了,你不当回事不代表真伤不到你。世家大族沉疴已久、非朝夕之功,司南侯也莫太忠直,自古以来哪个纯臣有好下场?”

      舜英苦笑着摇头,简直哑巴吃黄连。遥遥跑来一名斥候传报,乌兰山散布了约五万兵卒,另有十万北宛轻骑已集结完毕、正往朔宁府疾驰而来。

      她蓦地一震,头皮发麻看向武煊:“武老六,你不会真没安排补给吧。”

      “突袭嘛,本来没安排”,武煊转了转眼珠,悻悻道,“可你到了不久,我就收到丞相府的公文,说从商都调拨的军粮快到了。”

      舜英愣住了,半晌之后反应过来,霎时有冲进太庙、将元旻列祖列宗都拉出来骂一通的冲动。

      朔方门西侧,乌兰山北麓、边墙方向突然传来三声悠长的号角声。

      .

      边墙另一侧,元晞的裨将刚刚展开红旗挥动几下,便已吸引漫山搜寻的北宛兵卒,牛角号长吹三声,士卒潮水般卷向这边。

      藏匿的两千精兵齐齐起身,诸内卫结锋矢阵,元晞及两偏将打头阵、天枢部分散两翼、开阳部断后,掩护元旻冲向边墙。

      元旻解下背后强弓,搭箭三支、弦拉满月,箭矢如流星破空射出,将挨得最近的三名追兵射了个对穿。

      拔出长剑,含笑看向元晞:“大哥,从这里到边墙,三刻钟!”

      元晞扬声大笑:“两刻钟足矣!”

      一行人且战且退,聚向尸骨如山的边墙。

      北宛全民皆兵,士卒体能极好、跑得飞快,一刻钟后竟有合围之态,并纷纷拉弓引弦、飞箭如雨……

      两千精兵纷纷举起护盾,仍防不住缝隙里飙入的流矢。元旻一边笑着低语“玩脱了”,一边加快移动步伐。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东边战鼓擂动、喊杀震天,从边墙朔方门涌出无数骑兵,纷纷持刀下马、潮水般挤进北宛搜寻兵和元旻一队人之间。

      而那冲在正前方,举起寒铁横刀,气势汹汹、砍瓜剖菜般掠过北宛骑兵前锋,一路飞奔一路砍得鲜血飞溅的,正是戴着熟悉面具的舜英和紧随其后的武煊。

      元晞顷刻拧成苦瓜脸,哀叹道:“糟了,王后殿下在这,阿嫣肯定从东边过来,臣要挨骂了!”

      元旻眼里露出期待:“要挨骂的,好像不止大哥……”

      “末将驰援不及,请陛下降罪!”都督府前堂,宣正浩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瑟瑟发抖。

      元旻静静注视不断叩首请罪的他,目光又扫过堂下跪了一地的众校尉,淡淡发问:“望月关有何异动?”

      宣正浩老脸通红:“斥候营线报有误,苻洵只是带了一千人在演习渡河,未至河心便已折返。”

      武煊疑惑道:“那为何当时说对面约有上万骑兵。”

      宣正浩头埋得更低、声音更小:“只有一百匹战马拖着树枝在来回奔驰。”

      舜英瞬时反应过来:“好一出调虎离山。”

      元旻冷冷道:“朔宁府边户都督宣正浩,身为主帅误判形势、贻误战机,本该军法处置,念其未酿成恶果、正值用人之秋,允其将功折罪;降职三等,杖责一百军棍,罚俸三年!”

      舜英瞥向开阳,见他满脸沉郁,转头对元旻说:“臣妾有一事不明,朔宁府的斥候营从未探回过如此离谱的线报,还有开阳那十人传信小队,又是被谁截杀半道?”

      宣正浩抖如筛糠、冷汗齐下,颤声道:“军中有奸细,乃臣失察之过!”

      “此刻若大肆搜寻通敌内奸,恐影响军心”,元旻蹙眉沉吟、神色严峻,“表舅乃积年老将,自然知晓如何处理。”

      语罢,不再多看一眼跪伏在地的宣正浩,起身拂袖离去。

      褚舜英、元晞、武煊、天枢、开阳及众内卫纷纷转身,紧随其后鱼贯而出。

      每一人经过宣正浩身边、都带起一阵风,拂过他流满脸颊的涔涔冷汗,直到那汗蒸发成盐渍、似千万根针扎着肉皮,仍无人叫他起身,任他在那跪成一座石雕。

      积年老将,马失前蹄、误判局势,只差一步,他就坑死了国君。百死难恕之大罪,元旻虽未苛责,可他知晓,自己已彻底失去了君主的信任。

      辗转反侧整夜之后,宣正浩主动将军杖数目增至两百。元旻仍是淡淡的,说他何至于如此,尽早探明军中奸细才是正事。

      永平五年六月十五,翊王元旻命尚书令起草《伐北宛檄》,罗列北宛汗王冯建不守先王和平盟约、数度侵边袭民、降而复侵、佯作会盟伺机暗杀翊王等十余条罪行,昭告天下。

      北宛无仪,频繁侵扰,大张攻杀曰“伐”。

      檄文晓谕天下、呈送至冯建手中的同时,谢朗已率领怀戎、广宁、抚恩三军郡及洺州骑兵,合为五万轻骑、五千重骑倾巢出动,沿途围攻部落、劫掠辎重,从东路攻向柘枝城。

      六月二十,国尉元晞挂帅出征、点将武煊为先军,率临梁郡五万轻骑、三千重骑,另从朔宁府抽调两万轻骑、两千重骑,北出朔门关、从西路攻向柘枝城。

      西路北伐军任用的中等武官,多出身武选恩科。

      宣正浩失主上信重,贬官后率领族中子弟留驻武原城,负责后勤补给,也算身居要职,罚得不轻不重。

      为安宣氏军心,元旻又命在太尉府就职的宣正淼回武原、接任宣正浩之职。

      大军拔营后的第二夜,元旻反客为主,在都督府设小宴与宣正浩对酌、畅谈。

      席间,元旻递出一张洒金的大红庚帖:“滬国夫人托朕替其子、朕之六弟、平南侯元旭求取令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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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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