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重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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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长，已经拿到佩特拉前辈他们收集的情报了！”
气喘吁吁地穿过草叶打下的昏暗影子，将怀中的地图递到了利威尔的手上。阿尔敏还未来得及把手中的物资安置好，只那样抱着纸袋气喘吁吁地靠在了一旁的树干上。
如今距离艾伦他们被劫走，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了。
敌人穿过托洛斯特区后的行踪尚且不清楚，几人在城内又完全是正在被通缉的不便状态...如果不是原利威尔班的几位前辈还未被宪兵团纳入监视范围，他们恐怕就连敌人的警戒模式和中央的状况都摸不清楚。
“啊，帮大忙了。”
要把那几个行动不便的家伙卷进事件里什么的，其实也并非他愿...但如今他们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光是这满世界分发的奇怪拘捕令，就足够他们喝一壶了。
刻意地无视了阿尔敏从街上带回来的那张带有自己画像的通缉书，利威尔打开手中折叠的地图，上面已经用笔十分详尽地标记好了敌人的兵力分布和当值的排班。
那些人还是那么可靠...这样的话他们大概就能抓住敌人的空隙出手了。
“...”
野外的空气实在是潮湿极了，土壤混杂着腐烂植被的气味也的确不算好闻。
实在是太安静了。
他指的当然不是中央那些躁动着的蠢猪，在这场锣鼓震天的闹剧里面，那些人再怎么叫唤都毫无意义。
拉维恩...从被那些家伙带走的那一刻开始，她的表现就不对劲。按照她的能力，敌人不该能如此顺利地实施行动才对。
艾伦他们也就算了，如果就连那家伙都毫无动作的话，就说明这其中确实隐藏着他们还无法了解清楚的内情。
雷斯王...肯尼...比想象中更加荒诞的情景剧正在这墙内上演。
谨慎思考过就会发现，他们如今连再多犹豫的时间都没有。
“准备好，我们得动起来了。”
将地图摊开在众人眼前，利威尔将其中防守最松懈的驻扎点指给众人看。他们现如今对目标的所在地一无所知，即使是赌、也得先从那些家伙的口中套出点情报来才行。
将腰间的装备藏进了披风里，利威尔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在这视野开阔的密林间站了起来。
现在的情况可不是那么乐观，即使他们成功在王家的手中夺回了艾伦，也没法在现在这个状态下将调查活动继续进行下去。
无论再怎么激烈的反抗过，他们在公众眼中，也不过是一群恐怖的卖国贼吧。
调查兵团的未来、他们的未来...
真是让人无力的绝望状况。
能从周围的新兵们眼中看到难以掩饰的不安，他们的经验太少，大抵也不理解自己这用尽全力的挣扎，究竟还能有什么价值。
“剩下的事情，夺回艾伦后再考虑。”
他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语...再怎么劝解，在这难以压倒的事实下都太过于苍白了。
即使确实是有些夸张，可像这样差一点就要全盘皆输的情况，调查兵团也已经不是第一次遇见了。
无论韩吉还是埃尔文，现如今远远逃在外面的，可都不是会善罢甘休的家伙，想让他们乖乖等死的话不可能...现如今也一定都在做着什么自己能做到的事。
“...现在就继续信任同伴吧。”
于是他也只那样理所当然地仰起了头去。
他们的视角实在是太狭隘了，人最终也只能看清自己眼前的事物。
做出选择的会是谁，又由谁来决定？
“...”
再一次想起埃尔文的话时，奈尔·德克只感觉全身都在发抖。
选择在这场政变中站在王权的对立方...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否能被称为正确。
事情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呢？这种事情也是没有答案的。
——仅靠诺特一人就足够了，只要她还在雷斯身边，他们的所有反叛都会在明天变成贵族的餐桌上一段无人知晓的笑谈。
对贵族的审查进行得顺利极了。雷斯家代代相传的巨人之力，还有诺特一族所持有的力量...所有人都说着“你们这些卑劣之血不会记得”这种让人头皮发麻的话，毫不犹豫地将这一切全都抖了出来。
这一点...奈尔在卡尔·诺特身上就已经了解的足够透彻了。这些人并没有说谎，能够通过诺特的血脉延续下去的东西，远远不只是所谓的血脉支配而已。
他无法确定王都的动荡究竟传了多远，但既然他们还保有着全部的理智，就说明雷斯王还没有行动起来。
如果不快点把那孩子找回来的话...
无法再继续思考下去，奈尔只得那样闭上了眼睛。
“篡改记忆的能力吗...如果再加上艾伦的巨人之力，恐怕我们做什么都没有意义吧。”
皮克西斯如同往常一样站在这王城的最高处，能做的所有事都已经做完了，他如今也只需要这样悠闲地喝着酒，将接下来的使命理所当然地交给他人。
调查兵团的人马已经逐渐地聚集起来了...打了一场如此漂亮的翻身战，却还得马上投入到新的战斗中。
皮克西斯望着下方立于人群前方的埃尔文，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作何感想了。
太阳，逐渐地从远处落下。
在这长久...长久的黑暗中，也已经点起了星星点点的火炬。
这微弱的、在夜风中摇曳着的火光，其实并无法照亮任何事物。
即使已然燃烧殆尽，留下的也只不过是一堆消散在空中的灰烬而已。
可它的的确确地存在着。
无论怎么选择，都无法找到绝对正确的道路。
究竟该由谁做出决定呢？
在这寂静无声的夜里，一切都仿佛要在这皎白的月色下消失了一般。眼前的景色被这残酷的夜晚浸染得模糊不清，风带着垂落的草叶晃动...他如今也没法说出一段完整的语句来。
——“调查兵团的死期到了。”
在将眼前那个大肠比嘴干净的家伙放下的时候，利威尔只在这巡回的风声中抬起了头去。
没能从敌人的嘴里撬出任何情报...这是他的判断失误。无论是自己的事还是重要的情报，肯尼从不会把他们轻易地告知他人，他原本应该早就明白了的。
几道人影此时正拿着抢接近...照那个宪兵所说的话，他们大抵确实是要结束在这里了。可惜这一次，运气似乎并没有轻易地抛弃他们。
利威尔并无法从那几人身上感受到什么战斗的意志，而那让人熟悉的步法和呼吸，也都透露着显而易见的、同伴的气息。
...是韩吉。
能靠着微弱的月色辨认出对方的身份...那人看起来比平常要急躁许多，甚至没记起提前表明自己的身份，韩吉只在看到他们的下一刻甩开枪便赶集忙慌地朝着这边跑来。
“利威尔！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来不及解释，上马车再说！”
甚至来不及跑到他们面前，韩吉的声音远远地传到耳中...很少看到她如此急迫的样子，利威尔只莫名地感到不安。
她是从埃尔文那边来的，就这个状况来看，被拘捕的队员们大抵也已经全部释放了...既然如此的话，值得让韩吉如此焦急地召集他们的理由，就只剩下一个。
“...带路！”
身上还沾着宪兵的血液，利威尔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仿佛方才那对向他的、那宛如要将人剥碎一般的神情只是他的错觉。
那宪兵只如此无措地看着几人走远，没人再将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身上...无论他如何挣扎，叫喊的声音再大声，他们也已经不再注视着他了。
就像韩吉所说的那样，他们连确认状况的余裕都没有，就只能按照他人的指令惶恐不安地向前走去。
是否能存活下去...对他们来说真的重要吗？
回答他的只有着夜间不断鼓动的风。
“...”
兵团的马车就停在不远的山路上，几乎在他们安顿好的一瞬间，队伍就开始行进了起来。
似乎的确是在路途中累到要说不出话了，韩吉在艰难地爬上马车后直接就瘫在了车板上。汗水把全身的衣物都浸了个透，贪婪地吞吐着四周的氧气，头昏脑涨得像是要昏厥了一般。
“都说过太勉强了！分队长！”
莫布里特好不容易将地下的韩吉捞到了座位上。在这高速前进着的马车上吹了会风才彻底缓了过来，韩吉缓慢地抬起头去，终于对向周围紧盯着她的众人说出了第一句话。
“中央的事情解决了，我们推翻了王政...你们现在已经是自由身了！”
从口袋里掏出了标示调查兵团恢复活动的文书，韩吉只随意地把手中的纸塞进了身旁坐着的让手中。
对抗律法的恐惧让众人都压抑得太久，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们也终于在这长久的挣扎中生出了些松了口气的感觉。
但要庆祝的话也实在是太早了，至少就从韩吉那依旧惶恐不安的表情上来看，她似乎还有些更重要的事没有说出口。
“解说起来有些复杂...但总之，我们得先弄清楚拉维恩的下落。似乎是跟诺特的血脉有关系，如果再不快些的话，我们有关真相的全部记忆，恐怕会被雷斯王完全清除吧。”
记忆...清除？
无论从哪个方面去考虑，那人的话都太过于超出常理。跟那家伙有关的事，还真是一件两件都那么无法让人理解...
“拉维恩前辈的话，不应该跟艾伦他们在一起吗？”
阿尔敏吞了口口水，只在一旁有些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不...中央政变成功的消息，在今天一早就传出去了。即使再怎么消息闭塞，这种重要的讯息都不可能还没送到罗德·雷斯的耳朵里。”
“照从贵族和奈尔·德克提供的情报来说，雷斯家的血脉对诺特有几近万能的压制力...如果拉维恩还乖乖待在他身边的话，恐怕我们现在就已经变成一无所知的蠢蛋了。”
“她大抵也已经有所行动了吧，但即便如此...”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韩吉只在最关键的一刻止住了声音。
所以那个时候她才会毫无抵抗地被敌人抓住，这所谓的压制力还真是浅显易懂极了。如果说真如韩吉口中的一样，雷斯对那家伙的影响已经到了那么夸张的地步，那么...
“也就是说，我们得做好与拉维恩前辈为敌的准备吗？”
能从这句话中感受到阿尔敏细微的颤抖...可再怎么不敢置信，这就是他们如今所要面对的现实。
空气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没有人能在这样的状况下故作轻松地说出一句话来。
恐怖感、与难以言喻的不安，顺着这微弱的、晃动的火光，在每个人的脸上投射出阴影。
利威尔莫名地仰起头去，从这摇晃的叶缝中仰望着这遥远的天空...这种感受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过了。他并不愿意抱着这样的打算，被四周的新兵用如此直白的眼神盯着，心中的动摇也无法被单纯地一笔带过。
“无论拉维恩还是肯尼，棘手程度都能与我相提并论。”
故作冷静地说着这样的话，利威尔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怀着怎样的想法。
以往的日子好像都在此时飘远了。为什么一定要与谁为敌，他们才能够继续前进呢？
即便如此，他也早就没有退缩的理由了。
必须要...
“你在说什么呢？”
韩吉只安静地抬起头来。
马匹不安的嘶吼，在这无边的黑暗中显得尤为清晰。浓郁的月色包裹着这不清晰的天空，如同繁花一般的光亮、只在那一刻彻底地吞没了这寂静的夜晚。
那是如此不可思议的景色。
爆炸的轰鸣声，隔着往复的夜风闷闷地灌进耳中...远处突然毫无预兆地亮起了绽开的火焰，在那模糊的夜空很快地消散开了。
随之而来的，还有数道借着光投射在上方的信号烟弹...对方正在以极其直白的方式，向可能存在的同伴传达着自己所在的地点。
这种动静的话，恐怕连王城都能清楚地看见吧。
“呀...竟然搞的那么夸张，有时候还真是佩服拉维恩那孩子啊。”
一下子从这晃动的马车上站了起来，韩吉把怀中的地图在眼前展开。那火焰升起的地方也正好与上面标记的地点相重合...在那闪烁的眼睛中，利威尔只那样不敢置信地看向了她的脸。
抹干净眼泪，韩吉再一次向着身后的阿尔敏愉快地笑了出来。
“下定论的话还太早了，看来我们的同伴还并没有放弃战斗啊。”
这不平静的夜晚，似乎确实发生了许多无法让人知晓的...不可思议的事。
于是当再一次垂下头去的时候，拉维恩只在这如水般的夜色中，对上了肯尼的那双相当释然的眼睛。
她只偏过头轻笑一声。
“说什么同盟之类的蠢话，你只是在忌惮我和利威尔的力量而已吧？”
“没法在我们的手下完成自己的目的？你什么时候变成这种畏手畏脚的家伙了。”
是吗，这就是她的答案吗。
居然拿自己的子弹去炸被踹上天的油桶...这种一不小心就会废掉自己整条腿的事，也亏她能在这时候干得出来啊。
“切...别怪我没提醒过你，要是在雷斯的手下把自己的同伴杀光了，可没机会给你哭坟。”
即便拉开了距离，他也只能在立体机动装置的帮助下比那人提前一步而已...等到那个时候，恐怕利威尔那小子也该带着人来到这里了吧。
真是麻烦...以他对拉维恩的了解来看，她实在不应该会在这时候拒绝他的。
这说明，即使是那种从一开始就没救了的小鬼，也稍微发生了一点改变吧。
“无所谓。”
在肯尼挂在装置上走远的下一刻就翻身到了马上，她只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向着面前已经不远了的礼拜堂，露出了一个有些怀念的笑容。
“恐怕在这之前，我就会被某个家伙给干掉吧。”
“我的同伴，可没你想象中的那么脆弱。”
所有的声音都已经走远了，从此处开始的故事，也终将会迎来，它既定的终点。
他们将在路的尽头重聚。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重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