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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当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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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应渠听到此话不由睁大了眸子,“他走了?”
银霜点点头。
贺应渠忙将信打开。
阿渠亲启。
昨日承蒙阿渠关照,唐不胜感激。本应当面致谢,然家中有事急唤,望君海涵,知君已寻得乃父,心中与君同喜,他日若再见君,定与君把酒言欢。
寒热无常,希自珍卫,顺颂,春安。
阿唐。
贺应渠半晌无语,她尚不知他姓名,天下之大,要她何处去寻他!贺应渠心内焦急,举着手中的信纸来回踱步,一旁的银霜看得呆愣。
“女郎,那信中说了什么,竟令女郎这般……”银霜将后两个字咽下,她本欲说生气,但看贺应渠神色并不气恼,反是心急,女郎心急何事?
“莫不是,他得罪了女郎,畏罪潜逃?”
……
他并未得罪于她,而是她得罪于他,不仅得罪于他,而且还欠他的。
“银霜,帮我去找一个人。”
银霜望着方才还郁闷的贺应渠,现下神色如常,心下略惊,只不过几日未见,女郎似是与平常不同。银霜神色轻敛,连声应诺。
*
贺应渠回到房中给自己倒一了杯茶,单手托腮撑在书案上,不由思绪飘飘,一时想起方才阿父说的话,这才想到,阿父方才那般说,莫不是为她寻好了夫婿?
贺应渠一掌拍在桌案上,该不是会章巡那厮吧!
她不愿!
这一切都是阿父做的局,阿父特意求来章家人,断然有他的打算,若真是如此……
不可,她必须要和阿父说明白,她不愿嫁给章巡。
贺应渠起身,想到这个时辰阿父在歇息,还是推开门,她要守在阿父的营房之外。
贺应渠刚到营房外,一个侍者急匆匆地从房内跑出,与贺应渠撞到一起。
“哎呦。”
那个侍者急匆匆地起身,哭丧着个脸,看到贺应渠后惊道:“女郎,您赶快进去,将军,将军他……”
贺应渠看到侍者慌乱的神色,心中一紧,转过身,一路小跑。贺应渠踏过门槛,秦先生与孙先生等人都围在阿父的身侧,众人见贺应渠来了,低声对阿父说道:“将军,女郎来了。”
贺应渠拖着沉重的步子向前走去,孙先生拍了拍她的肩膀,秦先生在她耳边低语道:“莫要刺激将军。”
贺应渠坐在榻边,阿父缓缓地睁开眼睛,目光柔和,嘴角噙着笑,神色慈祥。贺应渠从未见过阿父这般平和的模样,逝者如斯,她这才知道,自己好像从未了解过阿父。
“阿渠。”
“阿父。”贺应渠方出声,眼泪便掉了下来。
贺应渠抬起胳膊,飞快地用袖子拭去眼泪,她不能在阿父面前落泪。
“阿渠,莫要哭,贺家的女郎,流血不流泪。”
贺应渠强忍着泪水点点头。
阿父颤悠悠地抬起手,握成拳的手向着贺应渠的方向伸去。
贺应渠看出阿父的意图,将手伸出去,“阿父可还有什么吩咐?”
贺应渠方碰到阿父的手腕,阿父便将手滑向贺应渠的手掌间,阿父慢慢地翻过手掌,贺应渠手中落入一个温热的东西。
阿父的手缓缓地滑下,贺应渠伸回手,手中是一半铜制的虎符。
“阿渠,贺家军便交给你了,你莫要让阿父失望。”
“阿父,我……”
阿父摇摇头,“贺家军只能交给贺家人。”
贺应渠点点头,“我定与阿洵一起,护好贺家军,亦守护好凉州。”
阿父听到此话睁大双眸,目眦欲裂,挣扎着要抬起头,贺应渠见阿父如此激动,忙伸手扶住阿父的肩膀。
“阿父……”
“咳咳。”
阿父咳了两声,秦先生听到屋内的动静快步走了进来,见阿父梗着脖子的模样忙将案边的药喂给阿父。
“女郎,我方才不是说过莫要刺激将军。”秦先生的语气略带责备。
贺应渠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未说什么话,阿父为何如此激动。
秦先生又拿出银针,在阿父的额上施了几针,阿父终于静了下来,贺应渠紧张地端望着。
片刻后,秦先生收起针,看了贺应渠一眼,叹了一口气,未言一语便离开了。
阿父再次睁开眼,“莫要……将,此物,给阿洵。”
贺应渠愣住,阿父说莫要将兵符交给阿洵,贺家军只得交给贺家人……
贺应渠不可置信地望着阿父,“阿父,你的意思是?”
贺应渠未将后面的话说出口,阿父却点点头。
贺应渠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洵竟然不是阿父的孩子!
“你娘,很好,是我……负她。”
阿父抬起眼,回忆起与方家五娘初见之时。
那时他心慕上京第一美人方家七娘,仗着家世身份上门提亲,怎知却遭方家七娘拒绝。许是方家怕两家结怨,便主动提出将五娘许给他,他年少轻狂,虽受了方七娘冷待,但方家老太爷却有意招揽他,待他甚是可亲。他不想拂了方家老太爷的好意,便提出见过五娘后再做打算,方家老太爷欣然应允。
他心中已做打算,不愿再与方家结亲,怎知那方五娘一出来,便将他的魂魄勾走,方家五娘与七娘虽不是亲姊妹,却长得十分相像!
不同的是,方家七娘的美盛气凌人,高不可攀,方家五娘则清新脱俗,让人如沐春风。
他娶了方五娘,二人起先亦琴瑟和鸣过,但后来却因七娘的介入,他二人感情出了罅隙。一年后,她怀了贺应渠,他因战事回凉州,二人聚少离多,他回上京的次数屈指可数。直至贺应渠出生后,他想将母女二人接到凉州,怎料五娘的身子自生了贺应渠后便垮了,他只得作罢。
他忙于战事,上京的事一概不知,直至五娘病死,他才知道五娘已病入膏肓。待他回到上京,他的岳丈拿出五娘写给他的信,信中提到她最舍不得的便是贺应渠,她希望自己能续弦她的妹妹,以照料贺应渠。
他那时悲痛交加,后悔不已,为了五娘,也为了贺应渠,他应了岳丈的要求,那时方家适龄的女子只剩七娘了。
他便娶了七娘,心中暗暗决定,再不能重蹈五娘的覆辙,他要与七娘白首偕老。可是洞房之时他才知七娘已非完壁之身。
他心中怒不可遏,强忍怒火离了房。在案前坐了一夜,他第二日便带着贺应渠回了凉州。而后派人在上京查了一番,一直查到他刚成婚之时,他才知七娘下得好大一盘棋!
不到一年,七娘便生了一个孩子,他与七娘虚与委蛇,心中只愿贺应渠能健康成长,毕竟那是五娘唯一的血脉。而贺应渠十二岁出了意外,他只得将她送回上京,她早晚要回到贺家。他知道七娘必不会放过五娘的孩子,可他没想到贺应渠竟不堪一击,被七娘耍得团团转,如此愚笨,怎能撑起贺家的门楣,怎能扛起贺家军的大旗。
阿父闭上眼睛,自贺应渠回凉州后,她的一举一动每日都有人报与他。他知道贺应渠通过了章赫营中的试炼,借势逃了出来,知晓她学会了妥协,在营中伺机而动。她已经不是他印象中的贺应渠了。
阿父睁开眼,拉过贺应渠的手,“阿渠,你,定要与你的夫君,琴瑟和鸣,莫要……”
莫要像我一般……
话还没说出口,阿父的手轻轻滑落,落在榻上。
“阿!父!”眼泪夺眶而出,贺应渠抓起阿父的手,手心的温度慢慢退却,贺应渠声嘶力竭地呼唤阿父,却未得到任何回应。
孙先生与秦先生夺门而入,一时间,屋里站满了人。
贺应渠双手死死地握住阿父的手,贺应渠将头埋在阿父的手心,眼前闪过凌厉肃穆的阿父。
此生再不得见了。
贺应渠被丫鬟拉起,呆呆地望着众人进进出出。
*
七日后,贺应渠随众人回到凉州府。贺府依旧气派,她离开了五年,再回到这里,却物是人非。贺应渠立在院子中,贺府偌大,只余她一人而已。
贺应渠来到外院书房,阿父若是不在营中,便待在书房。贺应渠推开门,屋内只一张案桌,案桌上只余几本书册。阿父的遗物已被孙先生与秦先生收起来了。
贺应渠面无表情,走到桌案前,阿父若是还在的话,定然会坐在案前。
贺应渠将头抵在案桌上,阿父在她小的时候便喜欢摸她的头。
阿父死后的那段日子,她忙得团团转,许多人前来吊唁,丧事由她主持,孙先生辅佐。整整七日,她都未掉过一滴泪,营中之人明里暗里对她议论纷纷,她都置若罔闻。
贺府再大,也不过偏在凉州府的一角之地,贺府再小,却也再寻不见阿父……
阿父再也不会回来了……
“咚咚。”叩门声响起。
贺应渠抬起头,拭了泪,“何人?”
“女郎,是我。”是孙先生。
贺应渠起身开门。
孙先生看到贺应渠发红的双眼,心中了然,“女郎,上京来的信,是,给将军的。”
贺应渠讶然,竟然有写给阿父的信,贺应渠接过,信上写着“贺兄台启”。
“孙先生,这是何人写给阿父的?”
“是方家。”
贺应渠更是讶然,方家为何要写信给阿父?
贺应渠犹豫着,这是阿父的信,但阿父已经西去,贺应渠抬起眼,孙先生点点头,贺应渠方要打开信,一阵急匆匆地脚步声打断二人的思绪。
“女郎,女郎!”营中的小将一路小跑,十分慌张,“女郎,孙先生,大事不好了,营中有人闹了起来!”
贺应渠面色冷然,“发生了何事?”
“石副将与别人打了起来!”
贺应渠一惊,阿父方死,营中便有人闹了起来!“到底发生了何事,路上与我细说,眼下带我回营。”贺应渠冷声吩咐着,看了一眼孙先生,孙先生对她点点头。
贺应渠抬脚,向着军营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