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昭》鱼不与

60、冷战

　　最先发现齐落帆跟祁明轩单方面冷战的人是曲小文。
　　他被祁明轩打电话叫来送一套衣服到校区北苑，进门就看到齐落帆侧颈未消的齿痕，没来得及遮，看得出咬的力气不小，甚至已经泛出几个星星点点的紫红。
　　齐落帆自然知道他在看什么，没等小文开口问，就道：“被狗咬了一口。”
　　他说着关了门，发出“砰”的一声响，从阳台探出脑袋的祁明轩很快站回去，继续晾晒洗好的床单被罩，装作无事发生。
　　小文把带来的衣服搁到沙发上，抬头发现祁明轩在阳台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样子，挂起的竟然还是床单被罩？
　　小文愣了几秒钟，又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走到祁明轩面前，示意了一下脖颈，很八卦地问：“轩哥，小齐脖子上，是你弄的吧？”
　　祁明轩从洗衣机里拿出一件衣服，抖开发现是齐落帆昨晚换下的白T，爱不释手似的前后看了个遍，说：“落落昨天穿的就是这件。”
　　小文实在看不下去：“哥，你好像个变态。”
　　祁明轩也不在意，把衣服晾起来，问他上一个问题：“你刚才说什么是我弄的？”
　　“就小齐脖子上那个牙印，”小文说，“他一说狗咬的我就知道是你。”
　　“……”
　　祁明轩威胁性的瞥他一眼，“他能说你也能说？”
　　小文收敛起揶揄的表情，站得笔直：“对不起，错了。”
　　祁明轩轻哼一声，手里又抖开一件衣服，说：“是我咬的。”
　　他说完顿了一下，勾了勾嘴角，又接上一句：“除了我还能有谁。”
　　小文惊恐：“这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你根本不懂。”祁明轩说，“我不是因为咬了他而觉得高兴，是因为只有我能这样做。”
　　祁明轩看着他，咬着字清晰道：“只有我能。”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又问。
　　小文没说话，祁明轩看他一眼，说：“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单身的人体会不到。”
　　小文：“……”
　　好像被骂了。
　　祁明轩手里拎着衣服，自顾自地低喃道：“不过好像咬得太厉害……”
　　他把衣服塞到小文手里，说：“你挂一下，我得去看看他的脖子，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怎么跟我说话。”
　　小文“啊”了一声：“为什么不跟你说话？”
　　“小兔崽子跟我生气呢。”祁明轩撂下一句，从沙发上拿走装衣服的袋子，径直往卧室去，刚要碰到把手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齐落帆换了身衣服，手里拿着背包，颈侧那个咬痕已经被创可贴遮住，大概是一个没遮完，用了两个，斜贴在侧颈上，反倒更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要出门？去哪里？”祁明轩跟了几步，走到玄关，看着齐落帆换了双运动鞋。
　　“打球。”
　　小文从阳台探着脑袋观察这边的情况，听见小齐语气似乎有些冷，心道：“看起来把人气得不轻呢。”
　　齐落帆背上包，拿了钥匙就要出门，从祁明轩旁边经过的时候被伸手拦住路，没来得及抬头跟他对峙，就见一道阴影投下来，然后毫无防备的被亲在腮边。
　　“啾~”
　　一声轻响。
　　齐落帆晃了下神，又想起阳台还有别人，几乎一瞬间就红了耳朵，羞恼地看着祁明轩，但憋了半天，一句狠话也没能说出来，最终一把推开祁明轩，越过他拉开门一阵风地走了。
　　祁明轩占到便宜，站在玄关无声地笑了一下。
　　齐落帆跟几个校队的人约在学校的室内篮球场，刘雩风也在。
　　齐落帆拿着包去更衣室换球服，刘雩风把手里的球投给其他人，二话没说就跟进去了。
　　“你怎么不回我消息？给你发这么多，一条都没回。”刘雩风说着顿住，视线落到齐落帆脖子上的创可贴上，挑了下眉，又道：“周末跟女朋友一起过的？”
　　齐落帆开柜门的动作顿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如常，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
　　刘雩风觉得他的态度有些冷淡：“怎么了？沉着脸，不会吵架了吧？”
　　齐落帆想起临出门前祁明轩的“偷亲”。
　　“没有，好着。”他说，“出现一点矛盾而已。”
　　刘雩风不知道“好着”和“矛盾”是不是有点冲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齐落帆这时候要开始换球服，抓住衣摆准备脱的时候想起腰上被祁明轩留下的痕迹还没消，转头看了一眼刘雩风。
　　刘雩风怪道：“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齐落帆说着松开衣摆，拿上球服进了隔间。
　　刘雩风：“？？？”
　　“怎么个事儿？你是小姑娘啊？”
　　齐落帆在里面套上球服，回嘴道：“你才小姑娘。”
　　***
　　上午场打完是十二点多，齐落帆和刘雩风下午有课，跟校队的打了声招呼就换下球服离开球场，刘雩风出了门往学校食堂去，嘴里骂骂咧咧：“妈的陆清又让我给他带饭，欠我十句爹！”
　　齐落帆回了北苑租屋，祁明轩已经离开，在手机上给齐落帆留了消息——
　　“玄关的备用钥匙我拿走了。”
　　“明天开始进组，会有点忙，还要出个远差。”
　　“下次见面不知道什么时候。”
　　“会想你的。”
　　齐落帆看完了消息，视线在倒数第二句上停留一阵，攥着手机半天没动，片刻后才放下手机去洗澡。

　　下午的公共课和宋祈言他们班一起上，齐落帆吃完饭午休了一会儿，到阶梯教室跟宋祈言一起坐到靠墙的位置。
　　课上到一半的时候桌洞里的手机开始疯狂振动，祁明轩等了许久却始终没有收到回复，又发消息过来说齐落帆小气鬼，当真一句话都不愿意跟他说。
　　齐落帆拿出手机看了眼，垂着眼睫发怔，片刻后打字：“不要跟我说话了。”
　　祁明轩：“为什么？你真打算跟我冷战？”
　　齐落帆：“我在上课。”
　　祁明轩：“……噢。”
　　祁明轩：【线条小狗翻跟头】
　　宋祈言偏头看见他们的聊天记录，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像两个学生课堂上互相传纸条。
　　“他说‘冷战’是什么意思？”宋祈言压低声音道，“吵架了？”
　　“……”齐落帆抿了下唇，把手机放回桌洞，对宋祈言说：“言言……”
　　“嗯？”
　　“有个问题……”齐落帆有些犹豫，不知道能不能向他求助。
　　宋祈言看着他。
　　齐落帆拿笔在本子上划了一团黑线，自暴自弃般的说：“就是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搁下笔摸了摸耳朵，显得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宋祈言很少见他这样，小幅度的歪了歪头，“什么？”
　　“就是……你们谈恋爱的时候会不会在某些方面有分歧？”
　　——“分歧？”
　　郁琛停下翻文件的手，看向办公桌对面的祁明轩，靠着椅背仰起头，一副蔫蔫的样子。
　　“对啊。”祁明轩长腿支着地面，让椅子受力转了半圈，又说：“就差一点，最后又刹住了，因为意见不合。”
　　“什么意思？”
　　“就是……”祁明轩把椅子转回来，坐直了身体，又抓了把头发，说：“就是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而且对方跟我一样是个男的，没什么经验……”
　　郁琛眉头微蹙，有点嫌弃他说话表意不清：“你到底想说什么？”
　　祁明轩欲言又止，又瞥见办公室的百叶窗开着，看了眼郁琛，无声明示。
　　郁琛遥控百叶窗合上，无奈道：“隔音效果很好，可以说了吗，大少爷。”
　　祁明轩组织了一下语言，终于道：“我跟落落都不能接受在下面，在这件事上又都不肯让步。”
　　郁琛挑了下眉，了然。
　　祁明轩又说：“我真的很喜欢他，但是又迈不过这个坎。”
　　“他昨天因为这个事情跟我生气……其实我不太确定他是不是因为这个，但他总是问我为什么，”祁明轩说，“我没法回答他。”
　　郁琛停下工作，若有所思。
　　片刻，他说：“明轩，你有没有想过——”
　　“这种事只是感情上的一种调剂。”
　　“嗯……你们之间这种分歧或许是正常的，但是分歧之后的结果并不存在什么固有的定义，我希望你自己能够想明白这一点。
　　“你们可以因为这件事情互相冷静，但不要真的出现矛盾。
　　时间久了会积压，各方面的因素都有可能会影响你们之间的关系。”
　　“我也只是比你多了几年暗恋经验和两年的恋爱经验罢了。”
　　“爱情是很奇妙的东西，”郁琛颔首，又道：“这一点你现在应该深有体会了。”
　　“感情里双方平等，这一点毋庸置疑。”
　　“你应该知道，既然你接受不了，那他自然也会难以接受，尤其是像你们这种……”郁琛说着停了一下，措辞续道：“——半路拐弯的。”
　　“……”祁明轩手肘撑在椅子的扶手上，支着脑袋，沉默了几秒钟，撩起眼皮看向郁琛，说：“你跟言言在这件事情上没有发生过任何争议吗？”
　　郁琛耸了耸肩：“没有，就是……自然而然。”
　　“灵魂契合。”郁琛毫无自觉地带了点得意，把手边一本看完的文件摞在旁边，随即翻开下一册。
　　纸页翻动时发出“哗啦”一声细响。
　　宋祈言翻页后压了压教材的中折，抬眼看了一下老师的位置，然后摸了摸耳朵小声道：“这样一说，我跟郁琛还挺……”
　　他低着脑袋想了想，接道：“……水到渠成。”
　　“我也没想太多，”宋祈言说，“可能是因为我平时就很依赖我哥吧，我本来对这种事情就不太懂，也没什么经验，现在想想好像……”
　　他说起与郁琛之间的事情，觉得脸和耳朵都有点热，声音更小了，却还是有点逞能似的，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逊色：“……好像也没什么，反正就那么回事儿。”
　　“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很爱对方……”宋祈言说到这里突然不愿意再说了，不太好意思在这么多人的环境下聊太多这么隐私的事情，抬头看了眼讲台上多媒体显示的时间，道：“哎呀，我、我不说了，快下课了，等会儿再说吧。”
　　齐落帆点头嗯声，低头看着面前的笔记本，只是有点心不在焉，在想宋祈言方才说的“水到渠成”。
　　看起来宋祈言对这种事情谁上谁下没有很在意，但齐落帆好像没有这么容易做到。